792、黑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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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岚在哪里?
还有谁比一灯更加清楚?
傅令元站在陆振华的斜后方,越过陆振华的肩膀,对着一灯的明知故问露出满满的讥嘲。
一灯像完全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不甚在意,即便不久之前刚遭他质疑过他的身份,他亦维持慈眉善目笑颜以待。
这边王雪琴不等陆振华回应,抢了话头:“说起来一灯大师真是我们大姐除陆家的人以外,唯一接触得比较频繁的外人。”
“不知大师和我们大姐从什么时候开始结识的?起码这十几年来,我们大姐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卧佛寺跑,算是你们卧佛寺最忠实的香客了吧?”
傅令元再挑一丝哂意。
王雪琴这话明显引向她才刚找他唠过的怀疑余岚和一灯存在歼情。
搅屎棍又要发挥她的作用了……?
一灯似未察觉她语气里的别有意味,平常道:“陆夫人潜心向佛,即便不来卧佛寺,也依旧为佛主最忠实的信众。老僧与陆夫人因佛结缘,但凡陆夫人前来卧佛寺,老僧有空,便都会与陆夫人小聚片刻,讨论佛法。陆夫人不仅为卧佛寺之香客,亦为老僧之好友。”
王雪琴羡慕道:“我也希望能和像大师这般的人物交朋友,奈何我资质平庸,与佛无缘。”
一灯谆谆:“佛缘与资质无关。‘存在即是缘起’,是故众生皆有佛缘。只是缘分里分了深浅,越是潜心修佛之人,佛缘越深。”
王雪琴笑着便翘起兰花指抚自己的额头,与陆振华打趣道:“老爷,你瞧瞧,大师有耐性讲解予我,我自己却听什么糊涂什么。看来我这辈子注定与佛缘浅了。”
陆振华自然未接王雪琴的话。
就是不知道王雪琴的话是否在陆振华心里打了涟漪,毕竟目前为止,只能确认陆振华知道一灯和江城庄家有关系,却还无法完全确定,阮春华在陆振华面前所用的究竟是哪一种身份?或者说,是哪几种身份的交合?
没接王雪琴的话,陆振华则回答了一开始一灯询问的问题:“我夫人的确因为小儿的突然过世伤心过度,身体欠佳。”
一灯面露遗憾:“希望施主代为转达陆夫人,佛主会陪着陆夫人一起迈过这道艰难的坎。”
“谢谢大师。”陆振华略略颔首,继而道,“不怕和大师坦诚,我夫人虽然一直信佛,但我自己并没有准确的信仰。”
“这些年来受我夫人的影响,才渐渐对佛主多了几分心思,我自己其实也非常前往卧佛寺接受熏染,奈何事情太多,很少能的机会,只常常教育小儿多陪同我夫人一起上山。”
“直至近日家中惨遭祸事……”语音内并未闻哀伤或者伤感,但这个停顿却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了陆振华此刻的心情,尤其陆振华的目光遥遥落向陆少骢的遗像。
轻轻一喟,陆振华转回眸,接着自己方才的话:“直至近日家中惨遭祸事,我偶尔午夜梦回过往,察觉自己把路走得太急太赶了,明明应该学会适当地停下来,歇歇脚。”
孟欢瞅着时机提议:“陆爷,难得和一灯大师有交流的机会,要不请大师去那边坐下,你们慢慢聊吧。”
陆振华征询一灯的意见:“不知是否会耽误大师的时间?”
一灯:“无碍,这一场的法事暂时没有老僧太多事。”
王雪琴转了转眼珠子忙去将墙角的一张桌子给收拾干净:“老爷,你和大师坐这里吧。”
陆振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灯与他相互礼让着行去。
两人分明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单独聊,傅令元识相地未跟上。
孟欢肯定也是一样的。
王雪琴则让她自己热乎地忙起来,先去给陆振华和一灯送了茶,随后倒也未再靠近,而是去招呼几位和尚,吩咐带来一起办事的下人往陆少骢冰棺前的火盆里添银元和纸钱,以及接下来的法事仪轨的所需用具也按几位大师的要求办妥。
——大概是因为陆振华的在场,所以她想多加表现。
傅令元暂时没法再单独找一灯的麻烦。
孟欢亦仍然坐于原位,安静地喝茶,在交杂的法器声的掩盖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出来的嗓音问:“傅先生觉得,这次陆爷前来灵堂找一灯,会谈什么?”
“不知道。”傅令元的语音微冷。
他特意找理由把一灯请下山来,倒好像邦陆振华做了嫁衣,让狼和狈再一次有机会当面直接沟通。
他们当面直接沟通了,他却什么都听不着。
当然,心里也有所揣度,多半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
孟欢大致猜到他此时的心情:“我也恨不得在他们的身、上装上窃听器。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陆爷总是那么谨慎。”
傅令元侧着身子,始终看向的是几位在做法事的大师,嘴里的嘲弄则是给孟欢的:“他再谨慎,你每天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有无数次机会能杀了他。”
“傅先生在怂恿我?”孟欢低头啜茶,“我如果想,确实有无数次机会能杀了陆爷,但那些办法恐怕没有一个能让我在杀完他之后全身而退。”
“现在着急的是你不是我。”傅令元的手指把玩着茶杯,盯着玻璃上模模糊糊倒映出的陆振华和一灯二人坐在一起的身影。
“傅先生在我面前无须遮掩,傅先生有多着急着尽快和阮小姐能光明正大,我很清楚。”孟欢揭穿他的佯装淡然。
傅令元的嘴角抿得坚冷。
两人没能继续聊,因为王雪琴在这时过了来,小有抱怨:“这些个下人们离开了我都不顶用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大姐管家的时候,明明每个人好像都特别能干,怎么换到我手里,就这个也出错,那个也记不住事情。”
抱怨,但分明欣喜着她自己的重要性。
喝着润嗓子,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捶打她自己的腿:“少骢这里很快就要结束,结束之后就是隔壁海叔的灵堂。”
“几位大师得忙活到半夜。问过他们需不需要今晚留宿市区,他们全部拒绝,坚持不管法事做完是几点,都要回寺庙。”
“仔细琢磨琢磨也对,让几位大师住酒店里,怎么都觉得奇怪。”
孟欢在这时起身:“三姨太既然累了,就多歇一会儿,我正好去看一看,明天的葬礼是不是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哟,小孟你在公司里都已经那么忙了,还是留着那点精力,晚上伺候老爷吧,不要在这里给我添乱,我该打点的事情都已经打点过了。”王雪琴笑。
孟欢偏头,淡声告知:“三姨太刚刚去换新茶,不在,所以没有听到,陆爷担心明天的葬礼上待客之道出现差池,所以加派了我作为人手,多一个人,多留一个心,多一分保障。”
王雪琴尚未完全舒展开的笑容滞了一滞。
孟欢轻轻颔首,迈步走开。
王雪琴似不甘心,没再歇脚,噌地站起身紧跟在孟欢后边,好像生怕自己掌家的权力会被她剥夺。
…………
陆振华和阮春华并没有聊太久。
陆少骢的法事再不了多久也要结束,届时他们会换到隔壁海叔的灵堂。
海叔的灵堂里也放棺材,只不过棺材里没有海叔的遗体,只拿了一套海叔平时经常床的衣服。
陆振华在海叔的棺材边站了片刻,抬起手按在棺材的边缘,重重拍了两下:“老伙计,终究还是你先走了……”
傅令元看得出来,相较陆少骢而言,陆振华对海叔更有感情,此时也更真情流露。
但陆振华也依旧只是这样看了两眼,没有等到做法事,就要走人,并且要送傅令元一程。
傅令元应承下来,随陆振华一块离开殡仪馆,暗中留下了赵十三。
途中陆振华接到一通电话,临时更改了路线,开往鎏金码头。
停定之后,几人均未下车,陆振华只是将车窗打开。
涌进来的不仅是涌起的海水声,还有打斗的动静。
而说是打斗,实际上是一群人痛殴一个人。
旁观的几名打手迎到车窗前,隔着一段距离问候:“陆爷。”
随后才看清楚傅令元也在,补充问候:“傅先生。”
“怎样?还没有结果?”陆振华问。
领头的打手羞愧地低垂头颅:“抱歉,陆爷。”
“把人带过来我看看。”陆振华吩咐。
领头的打手一挥手臂,那边的拳打脚踢一瞬停止,只余被打之人的低低啜泣和哀嚎。
然后就被两名打手一人一边抓着手臂往这边拖。
地面上拖出长长的一条血痕,于昏黄的灯光下呈现暗红色。
距离车窗前约莫一米的位置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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