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复杂得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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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不明而喻。
傅令元轻轻吁气,显得有些无奈:“舅舅,不管是你还是少骢,在我这里是没有亲疏远近先后之分的,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陆振华一声不吭。
傅令元未再就此多言,转回正题上,坦诚道:“是,少骢的手确实出了差池。舅舅你发现了也好,我也不用再为难了。”
“他一开始不敢和我们说,所有人都瞒着,怕我们担心。我是不久前刚得知的。就是年初他躲我别墅里的那几天。”
“然后?”陆振华问。
“少骢的手现在……”傅令元耸起眉峰,“据他说,是神经的毛病,所以每隔一阵,手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自己以前在国外念书期间不是学了一阵医?现在自己给自己配了药,一旦手抖就打上一针,好像确实挺有效果的,能暂时抑制。”
“不过我看着是治标不治本的。他执拗,偏说自己可以医治,不需要假手他人。舅舅你在少骢心中一直是最有威严的,你劝一劝他,他应该会听。”
陆振华细究:“不停剁别人的手是干什么?”
傅令元顿了一顿,告知:“他没和我细讲,好像是打算做个换手手术。”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陆振华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碎烂在地上:“荒唐!”
眼皮一掀,他隼眸之中的精锐目光直直投射在傅令元脸上:“你确定他不告诉我他的手出毛病,是因为不想让我担心?”
傅令元薄唇微微一抿,正色:“舅舅,你该清楚,少骢对你一直是又敬又怕。他嫉妒少杰,因为舅舅你对少杰的亲近。他的心性在某一层面来讲,还是个孩子,也想和舅舅你亲近,他最渴望的就是舅舅你对他的肯定。”
“但他总是办不好舅舅交待给他的事,达不到舅舅你对他的预期,怕舅舅你对他失望。久而久之,他心里其实多少是生了自卑的。董事会从没停止过对他能力的质疑,他确确实实是怕,怕他如果再有手疾,舅舅会嫌弃他,怕舅舅会对他更加失望。”
海叔听言略有哽咽:“小爷他太傻了,怎么会那么想?亲生父子,哪里会有嫌弃?”
陆振华却并未动容:“我怎么没感觉出现在的他对我有惧意?”
傅令元默了一默:“少骢不是对舅舅没有惧意。他是自从察觉手留下后遗症之后,有点自暴自弃,情绪上比以前更容易起伏。”
陆振华不置一词,安静两秒,不知在考虑什么,须臾,说:“他这个样子就应该先专注把手治好。”
“是啊,确实应该这样。”傅令元认同,“但这是一个死循环,少骢患得患失的心理很严重,就算有我邦他在公司看着,他也不愿意再离开大家的视线太久。”
“呵呵,”陆振华冷笑,“看来只有我现在就把位置让给他,他才会彻底安心。”
傅令元和海叔二人表情皆微变。
陆振华没有给他们讲话的机会,交待一旁的海叔:“去安排一下,过阵子把他送回米国去治疗。”
然后他看回傅令元:“少骢的事你别管,我来亲自处理。”
“好。”傅令元长长松一口气,“希望少骢能没事。”
陆振华转口问:“昨晚上他和雷堂主的冲突,你来给我讲述一遍过程。少骢怎么说的,你就怎么转述,不必邦他遮掩。”
…………
黑暗是层保护,令人的思路更清醒。
蜷缩身体闷了好一会儿,终归因为空气不流通、呼吸艰难,阮舒把被子掀开。
可即便掀开被子了,她依旧觉得心口涌着一股紧涩和阻滞。
她小心翼翼地压抑住,直挺挺地躺着,双眸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似纹丝不动,脑袋瓜子里千回百转。
一切都是因为她……庄佩妤才遭那些罪的,是么……?
如果不是阮春华相中了她,庄佩妤在城中村时,就不会受尽酒鬼的折磨,是么……?
“其母过刚”……
“其母过刚”……
“其母过刚”……
每重复一遍这四个字,她心口的紧涩和阻滞之感便要随之强烈一分。
确实,庄佩妤够刚,她不也佩服过庄佩妤,都被欺负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忍受,而且一忍忍八年。
是为什么能够忍?
为了守住首饰盒?这个答案她早早就否决掉了。尤其如今已发现,首饰盒的所谓意义只不过是阮春华借由驼背老人之口对庄满仓撒的谎而已。
那么,是究竟为什么能够忍?
正确答案好像已摆在眼前。
但她不信,一定还有其他尚未揭示的秘密,她不能就这么相信,否则万一后面又有新的线索出现,推翻了如今的猜测,岂不显得她特别可笑?
她不要相信……不相信……
以前她以为,自己仅仅是庄佩妤耻辱,是庄佩妤被陈玺欺骗和抛弃的证明,庄佩妤就该恨她。
现在她又发现,自己是庄佩妤遭受折磨的罪魁祸首,庄佩妤更有理由恨她了、更应该恨死她了。
没错,假若她是庄佩妤,她同样会后悔生了她,一定后悔!
“母女关系未达预期”几个字在这时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子、她的耳朵,像被按下了重播键,无止尽地回响、循环。
怎样才是阮春华所预期的母女关系?
小闻野虽然只在阮双燕身边呆了四年,但阮双燕对他那样好、那样爱,即便年纪小,也记得住,遑论在他四岁之后的岁月后,恐怕再没有人比阮双燕对他更好,否则他也不会画双燕图,挂在属于他的地盘里。
庄爻和父母一起生活了八年,有个快乐温暖的童年,从黄金荣临死前庄爻所说的那些话来看,庄爻爱父亲的同时,也因为父亲的一些的行为而更心疼母亲。他和他母亲的感情毋庸置疑。
上述模式就是阮春华的预期?
如果是这样,那么回过头来看她和庄佩妤的关系——
母女俩一通落难城中村,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按照常理,确实很容易发展出无坚不摧的母女情:女儿心疼受辱的母亲,母亲护犊心切。
可事实呢?她得到的只有庄佩妤的厌恶,她渐渐地收回自己的期许,回馈给庄佩妤以冷漠。
她自己都问过她自己的:如果庄佩妤终于承受不住,自杀了,或者终于被酒鬼打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所有答案的中心都指向自己得如何想方设法保命,而没有一条是要为庄佩妤报仇。
没有……
完全没有……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尚不如长大成人后对庄佩妤无情,但也是凉淡的。
即便有一天她要杀酒鬼,也肯定不是要为庄佩妤报仇,一定是因为她自己被酒鬼b上绝路。
就像十八岁那年——
对啊,还有十八岁,还有那么多事,她怎么可以忘记?
想一想在林家那些年的生活,她更加认定庄佩妤在城中村并没有为了保护她而做出牺牲。
否则八岁那年逃离城中村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成为报废品了,为什么庄佩妤仍然对她那副态度?甚至更加残忍,默许了林平生对她的禽兽行为。
够了,够了……这些足够推翻看到纸片上讯息的那一瞬间于她炸开来的猜测。
庄佩妤是恨她的!是厌恶她的!
这已是刻进她生命里的、她早早认命了的毋庸置疑,没人能颠覆!也颠覆不了!
侧过身,阮舒紧紧抱住大熊,深深地埋首。
没一会儿,大熊的怀抱湿得她的脸贴着难受……
…………
陆宅,书房内一片寂然。
傅令元如陆振华所要求的照实转述了。
陆振华冷笑阵阵,一时分辨不了他的冷笑是针对雷堂主还是针对陆少骢。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偏大。
傅令元适时道:“少骢的脾气我们都知道,他当时又刚在关押室里碰了荣一这颗石更钉子,难免火气大,就口不择言了。我提醒过他了,他事后也觉得不妥。”
“觉得不妥,所以一回来就找我嚼舌根?”陆振华讥诮。
傅令元安静两秒,忽然整个人便松弛下来,两手一摊:“算了算了,夹在舅舅你和少骢中间,我真是很累了。”
“我也不为少骢辩驳什么了,舅舅再问我什么,我就根据事实转述,其余的一概不多话,舅舅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我不当你们的和事老了。”
边说着,他自顾自走去拿了只杯子,给自己倒茶:“来这么久,我一口水都还没喝上,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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