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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回了府衙院子的禹王,在侧首看向那黑暗寂静的厢房处时,稍有驻足。不过顷刻,就抬步入了正屋。
“把册子都搬进来。”
“喏。”
鲁泽指挥人抬了一重重的檀木箱子进屋,里面装的全是此次战役中,有关稽核功罪赏罚的册子。
军医见主子爷要挑灯处理诸此繁重公务,不免心有担忧,遂在换完药从屋里出来后,特意叮嘱了鲁泽几句。
“主子爷伤体未愈,过于操劳不宜伤口愈合。鲁首领千万省得,过了亥正时刻,需提醒主子爷早些歇着。”
鲁泽自是应下。
军医沉吟片刻,又额外嘱咐了句:“床事方面,主子爷最好能戒上段时日。”
若主子爷行事时候克制些还好说,可经过上一回,他便也知了,起了兴时,主子爷大概也难免会失了分寸,行事无忌。
如此,便也只能止一段时日了。
鲁泽听了这话莫名的觉得不自在。
若在往常他或许也不觉得,可大概是听了她昨个那番替主子爷安排女人的那番话,如今再听这话,总觉得自个这个亲兵首领却像个总管般,还得操劳着主子爷的房中事。
见他面色有异,军医就关切问了句:“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并无。”
鲁泽回了神道。
待军医背着药箱离开,鲁泽却忍不住朝最西边那黑暗无人的小厢房处看去,脑中不由的又浮现她那日的话。
难道主子爷真是对她失了性致?
好像真似这般,否则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了。
想到主子爷似对府衙里的舞姬不大感兴趣,他不免心生暗愁,难道他真要如她建议般,去府外寻些体态妖娆的女子来?
一想至此,他浑身如生了毛似的不自在。
咬咬牙他握拳暗道,除非主子爷吩咐,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去行此事。
时文修这边,自打搬出了府衙后,就渐渐减少去军营的次数了。
一方面是因她在军营里能帮上的忙有限,去了军营既不能随士卒一道练兵,也不会被安排去做旁的任务,宛如个游兵散勇似的自己寻活去干,还要接受旁人对她规避躲闪的态度,这又是何必。另外一方面,则是因她觉得,她大概与他们不是一路了,既然迟早要分道扬镳,那她还不如早些适应离开军营的日子,也好提早些适应在边城独立生活的日子。
当然,因为她现在毕竟还领着份工钱,也不好就此撂开手吃白饭,所以每隔段时日她就去军营军需处里领一些皮子回来缝制,待缝制好了,再将成品送回军营里。
如此既心安,也多少算是为大魏军尽了一份薄力。
过了六月,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她遂在小院子搭了凉棚,白日的时候就搬着自制的小凳子,坐下凉棚下缝制着军需用物。院子边角的那口小井里冰镇着她买来的枇杷果,热的时候她就会拿上来吃上几个解暑。
待到了八月,她终于腾出功夫来将院子里那棵枯萎的枣树拔了,买了棵枇杷树栽上。屋前屋后栽了榆叶梅,听人说开花的时候会格外的好看。
九月秋风起的时候,她已经适应了边城小民的生活,甚至觉得,待到大魏军攻破蒙兀王庭,消除此地战乱,那迎来和平的边城小地,或许比京城更适合她安身。
并非指物质方面,而是此地的民风。相较于京城来说,此地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太重,女子外出或做工并不大受约束,行在路上,她经常能见到来往游街、市肆采买或店里做工的妇人,这里其他人似也习以为常,不会因此就说那些妇人的闲话。
她渐渐开始觉得,留在此地生活或许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民风开放是真,民风彪悍也是真。
毕竟是独居,她当然也怕会有那铤而走险之徒,行那作奸犯科之事,所以夜里她将门栓都栓的紧,睡觉的时候,怀里都紧紧抱着佩剑不离身。
她本是想寻两只小黄狗养着,也好咬个汪汪看家,让她夜里也多少安心几分。可是此地看家狗太紧缺了,她买都没地买去,遂也只能遗憾的将想法搁浅,只待日后慢慢再寻。
这夜,皓月当空,万籁俱寂,又是一个静谧安然的夜晚。
她如往常一般早早的洗漱睡下,在时有时无的虫鸣声中渐渐进入梦乡。
只是这夜似睡得不大安稳,先是隐约听得到远远近近的似有什么声响,迟迟不停歇,后来好不容易声响没了,却又觉得身上一沉,隐约似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腰间。
宛如巨石般的沉重感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不免难受的细哼,饶是意识尚未从香甜的睡梦中剥离,双手也下意识去推让她不适的重物。
可手上触感犹如在推一堵墙。
没等她潜意识觉得不妥,想要拼命从睡梦中清醒之时,她只觉身上突然一凉,下一刻一具滚烫的躯体沉沉贴了上来。
她猛一个激灵,骤得睁了眼。
黑暗中她看不清什么,可身上的重量与脸颊边扑来的酒气,足矣吓白了她的脸。
惊惧的尖叫声响起之际,她的手哆嗦的就要去摸床边的佩剑,可没等她的手心将剑摸着,她的嘴就被一只厚实的手掌捂住。
“止住。”
出口的声音带了些醉意的慵懒,虽不似往日的沉冷肃然,可依旧还是那熟悉的声线。
她反应了会后,劫后余生般瘫软了身体,此刻已然是冷汗加身。
“可是被吓住了?”他喉间似溢出了低笑,“就这般胆量,还敢在边陲之地独居。”
见她不答话,他抓过枕边的佩剑直接扔了床外,嗤笑了声:“睡的如此沉,真来了歹徒,还有容你反击的时间?怕真到那会,你也只能束手就擒,任人施为了。”
说到最后,他已是不见笑意的沉了声。
被他狠吓了遭,她心情哪里能好,本不想回应他任何话的,可这会听他这般不虞的语气说这番话,就隐隐直觉不妙。唯恐他拿此为缘由强行让她搬回府衙去住,她遂不敢再让他继续这话题说下去,只能软声将话题岔过去。
“主子爷如何过来了?”
“你这里,本王来不得?”
听得他似笑非笑的反问,一改往日的沉肃庄重,她觉得他大概是有几分醉了。唯恐他酒品不好,她也只能斟酌小心着话,顺着他的意思来说,“主子爷自是来得的。只是地方浅狭,怕委屈了您。”
她觉得已经尽量软了声说了好话了,可不知为何他却突然不言语了,只居高临下的沉沉盯视着他。那视线贯穿黑暗,似犀利,又似悠缓。
在她被他盯视的有些不安时,他慢慢俯了身。
之后,轻附在她耳畔低声:“不试试,焉知深浅。”
鲁泽悄悄的往门口的方向移开了些步子,同时无声招呼其他亲兵,都朝外离远些。
小小的房屋不隔音不说,里面的床榻大概也陈旧了,动的时候动静不小,传出屋外让人听了,难免就让人感到不自在。
抬头看了看澄净的月色,他不知什么意味的叹了声。
今夜酒宴过后,当舞姬红着眼掩面从主子爷屋里跑出来时,这般熟悉的场景几乎让他以为,他又要再一次的半夜去提人了。没成想倒是猜错了,主子爷没让他去提人,却是亲自驾马过来了。
实话说,这般荒诞行径,真不像他主子爷能做出的事。
主子爷素来克己省身,严于律己,从他跟随时日起,就几乎未见过主子爷做出任何出格的事。诸如此番外出寻欢的事,若非此番亲眼见着了,否则打死他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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