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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议论声,最后刘英莲没让母女三人回职工大院,防止周围人说闲话,也防止招娣大伯那边找上门来闹。
白露珠和母亲走回家里的时候,还被街坊邻居们拉着问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装作刚下班回来,摸不清楚状况糊弄过去。
刚踏进大门,白越明也从外面回来了,没先问两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反而急着分享自己打探到的事情:
“隔壁王勇听说又打他媳妇了,招娣跑到覃主任家告状,被你们厂的安保给抓走教训去了。”
白露珠与母亲对视一眼,同时闷笑,再一起走进厨房,没有搭理父亲。
白越明跟到厨房,“你们笑什么,听到我说的话了吗?王勇真是欠揍,整天不是动手打媳妇,就是动手打孩子,希望你们厂的领导能好好教训教训,别轻易就给放回来。”
葛嫦慧将炒锅洗干净,关掉水龙头,“行了,人家的事情你那么关心干什么,少说别人闲话。”
“就是,爸,你怎么那么八卦。”
“啊??”
白越明微微一愣,平时街道里有点什么事,媳妇女儿跑得比谁都快,就怕去晚了听不到第一手消息。
他今天听到动静,特地忍住想喝酒的冲动跑出去听,完了兴冲冲回来说给娘俩听,结果变成他闲得慌了?
白露珠看到父亲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两声:“爸,你今天买下酒菜了吗?我跟妈还没吃饭。”
“买了点花生米,没买别的,你们煮什么吃?”白越明走进厨房,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也不再说别人家的事。
葛嫦慧打开抽屉,拿出三个鸡蛋,“菜橱里还有一海碗米饭,炒蛋炒饭吃。”
“那我吃小半碗,在站里吃过饭了。”白越明在媳妇关上抽屉之前,又拿出两个鸡蛋出来,“煎点荷包蛋给闺女吃。”
“我什么时候说要吃煎鸡蛋了。”白露珠不给面子,笑道:“妈,我就爱吃炒饭里打散的鸡蛋,包裹着米饭吃起来香喷喷的,又软又滑。”
“不吃就不吃。”白越明也没把鸡蛋放回去,递给媳妇,“我就知道她不喜欢吃煎鸡蛋,所以就给咱俩拿了。”
葛嫦慧没好气斜了一眼丈夫,没说不做,接过鸡蛋放在一边。
吃饭的时候,白露珠才想起来问母亲,贺祺深有没有打电话过来,葛嫦慧说的一大早刚到门市,门都没开,就听见电话在里面不停地响,已经报了平安。
白露珠听完笑了笑,放下心来。
许是白天折腾到晚上太累,这一夜白露珠睡得特别香,早起空腹先练了一段功。
听到隔壁传来鬼哭狼嚎的动静,也没出去参合,有刘英莲在,王招娣她们肯定没有事,现在就等着厂委处理结果。
白越明不在浴室刷牙,拿着牙刷蹲到院子里刷,耳朵竖起来听着隔壁动静,漱完口后,冷哼一声:
“上次怎么说来着,还想等着我死了被狗拖,他再打下去,说不定招娣能去公安局报警抓他,看他那两个侄子管不管用。”
今天天气好,葛嫦慧将被子都抱出来晒太阳,正好听到丈夫的话,“我说你怎么一直对隔壁的事感兴趣,敢情是记着上次的仇。”
白越明将牙杯里的水倒掉,“谁跟他有仇,我都不屑跟他说话。”
“爸,你听错了。”不想再父亲误会下去,白露珠解释道:“招娣爸不是被厂领导抓去教训,是他偷了厂里的油漆倒卖,再加上为了王二刚彩礼钱,又把来娣许给死了老婆的男人,招娣这才去举报他爸,厂里知道,就把他送公安局报警了。”
“把来娣许人了?!”比起偷窃,白越明更不能忍的是听到来娣嫁人,气到差点把手里的牙杯甩出去,“他脑子绝对是被驴踢过!”
“你知道了就行,别跑去人家那里瞎参合。”葛嫦慧拍了拍被子,看向女儿,“锅里馏了馒头,你赶紧吃完去上班,你也少去隔壁晃悠,知道吗?”
“我才不去。”
吃完早饭推着车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招娣奶奶带着大儿媳妇,从隔壁拎着大包小包出来。
白露珠不禁嗤笑一声,儿子都要坐牢了,不去公安局哭天喊地,跑来儿子家里收刮,真是好有人情味。
再说就王勇贴补侄子的劲头,家里要真有什么值钱东西,还能把主意打到十五岁的来娣身上?只怕是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
“你看我说准了吧!他小叔这边肯定会像白越明一样出问题,可惜来娣那人家还没把钱给了,说不定小叔就想学白越明不想贴补咱们,故意演这出戏给咱们看的!”
前方妇女的声音被风吹到白露珠的耳朵里,让她微微怔神。
原来王招娣家与上辈子不一样,是因为父亲跟大伯闹掰了有关系。
这才发现重生后,影响得不仅仅是自己家里,连隔壁邻居都受到了蝴蝶效应。
团里练了几天,大家都精神抖擞,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知道星期天大家不用练舞,能休息去市里,还能白得一整套化妆品,浑身都是劲,全员心甘情愿配合白露珠。
不少人都说:吊了一根胡萝卜,加倍激发了演员们的动力。
吃饭的时候顾佳梦也在感叹:“团里人进入状态后都很专业,但像这样你说什么就乖乖听什么的,我当了这么多年女主角都没能做到。”
这个年代女主角在剧目里地位很高,除了要领舞,还相当于拍电影的导演,利用动作手势在舞蹈过程中控场,起到指挥群舞的作用,同时要在出岔子的时候起到矫正作用。
文工团的小姑娘走出去,到哪都会被艳羡欣赏的目光捧着,再说能有机会学跳舞,谁不是被家里宠爱长大的,自然而然都有些骄矜心气。
尤其是敢报名参加女主角的,在白露珠使出六十四圈挥鞭转之前,真正意义上比的是毫厘之差,水平相差并没有那么悬殊,过程中被指挥多了,烦躁了闹些小脾气也是有的,虽然最后都会因为专业调整好状态。
但白露珠练这几天下来,除了自身实力让人打心眼里佩服,多少还因为有点拿人手短的意思,因此没有一个人闹过小脾气,相反因为大家心情很好,进度都拉快很多,完全是拧成一股绳在拼。
团长见了满意点头,又把白露珠叫去办公室夸了好几次。
时间来到周六,十五号是大多数单位发工资的日子,下班之前,白露珠与大家排着队去会计那领钱。
上个月去首都二棉花厂和公交总站慰问表演过半个月,除了三十二块工资,还有十六场演出补贴,群舞演员一场补贴六毛钱,算下来能领九块六毛钱,这个月总共加起来有四十一块六毛钱。
又领了国家分配固定口粮粮票三十一斤,肉票二斤,糖票二斤,油票五斤,白面票五斤,鸡蛋票二斤,还多了军区专用的一斤牛奶票,可以到码头的军区补给站去领到牛奶。
这种牛奶不是供销社卖的牛奶粉,是军区奶场里挤出来的新鲜牛奶,专业杀菌后送到补给站,非常珍贵,一般香阳文工团半年才能发一次。
县城有些家庭也能喝上新鲜牛奶,但拿珍贵性来说,能喝上的都不是普通家庭,寻常工人除了怀孕,小孩生病,才会拿肉票细粮票去找人兑换几两带回去补补身子。
“总算等到牛奶了,我都好久没喝过了。”
“我都不爱喝,一喝就拉肚子,有没有人要的?拿布票来换。”
听到陆敏敏要布票,化妆间所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王兰没好气道:“布票一个季度才发几尺,又不是月月发,谁有闲票跟你换。”
“敏敏,我拿糖票跟你换吧?”家里有孩子的舞蹈演员想要换牛奶票,回家给孩子补身体。
白糖同样很珍贵,也很难搞,却没有牛奶那么难搞,还是物以稀为贵。
“二斤粮票换一斤牛奶票?”
“当然了,牛奶多珍贵,肯定不能一斤换一斤。”
两人交换票算是起了个头,很多人都拿牛奶票兑换其他东西,还有直接出钱买的。
白露珠没去换,将钱票用手绢包好塞到口袋里,牛奶想领回家做双皮奶,这是上辈子去圳市做生意,喜欢上的一道美食。
想到双皮奶加了煮熟的红豆,配上表面的薄衣奶皮,甘香润滑,奶味浓郁,不禁咽了咽口水,有点迫不及待想收拾东西下班。
陆敏敏突然想起一桩事情,“哎,你们知道吗?冷梅判刑了!”
化妆间气氛稍稍止住一瞬,而后立马爆炸开来!
“总算等到了!多少年?没个七八年我不服!”
“她犯了那么多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她!”
“去哪里改造?最好弄去煤矿下井挖煤服刑!”
“就她一个人做的吗?不是说还有外厂人帮忙?一起判了没有?”
“对对对,一个都不能放过,不然再心怀不轨跑到咱们团里搞破坏,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幸运!”
陆敏敏将糖票卷起来放进口袋里,解释道:
“帮手是钢铁厂的一个工人,许清红告完,警察说她的伤跟冷梅没关系,巷子里的水都是这个朱宏阳故意洒的,而且好像被逮到后咬死了是自己一个做的,跟冷梅没有任何关系,因情节较为严重,所以被判了三年,罚到石碑农场服刑。”
看着陆敏敏兴奋的样子,众人知道绝对没这么简单,忍耐住拍桌而起的冲动,静等冷梅的下场。
“冷梅因为化妆品一事导致若欣的脸,佳梦的手过敏,情节不算严重,判了一年。”陆敏敏故意停顿,看到大家想撕碎人的眼神,双手往下压示意稍安勿躁,“这是汪若欣报警后,香阳城南派出所做出的处罚,但是!”
陆敏敏看了一眼顾佳梦,抑制不住嘴角上扬,“但是因为冷梅有文工团编制,由派出所转到军区保安侦查部,昨天晚上人已经送到边防雷区排雷服刑,等待侦查继续调查更多有关竞选当天的事。”
屋里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王兰小心翼翼问:“……边防雷区?”
大家打了个冷颤,很多人眼神不自觉看向顾佳梦,心里明白冷梅转入军区调查,一定跟她有关系,否则不会调到零下二三十度的边防,更不可能去雷区服刑。
雷区是什么地方,那是战争过后留下的地雷,很多还在结冰的江里,需要人下水一一排除,若是一不小心地雷爆炸,命就直接搭上了。
白露珠喝了一口红枣水,放下保温杯后,问:“所以,在保安侦查调查清楚之前,冷梅即便是服刑超过一年,也得继续等在那里?”
“按理说是这样。”顾佳梦将盘起的头发解开,“下班了。”
周琪提起皮包,“活该!下班下班!”
“就是活该,恶人有恶报!”
“嗐,排雷多光荣的事情,一般人还去不了,去饭店买卤肉吃喽。”
“都要演出了你还吃,小心衣服都穿不进去。”
“哈哈哈,今天心情好,瑶瑶等等我,卤肉太肥,我买点猪耳朵回去吃。”
“我得去码头换牛奶了,省得晚去又要等一个星期。”
过了刚开始的惊讶,没有一个人同情冷梅,高高兴兴换衣服下班,刚领了工资,赶着去供销社,去百货商场逛一逛。
白露珠换下练习服,出了门和同事一起往码头补给站赶。
换完牛奶,又拐去供销社买红豆,都是今天领工资,临近下班点,供销社里挤满了人,白露珠称个红豆还等了十来分钟,更别说其他买细面糖肉的人了。
想到父亲应该会买肉,白露珠便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除了红豆之外,又称了一斤小灯笼般大的草莓,正好可以切成丁放在双皮奶上。
“哎你们听说了吗?家具厂有个机床工人被亲闺女举报送去派出所了。”
“亲闺女举报?!真的假的,这闺女算是白养了,居然敢举报亲爹?”
“听说是打媳妇,闺女见不得亲妈被打,就把亲爹偷厂里东西的事举报了。”
“家暴啊?这,去让厂领导教育一顿就是了,怎么能把亲爹送派出所了。”
“你们重点搞错没,那个工人偷东西啊!这年头还有这种偷鸡摸狗的人!那闺女干得好!”
“肯定是家里穷,偷东西想补贴家里的,这闺女太不懂事了!”
……
小县城有点什么事情,不出一天就能传遍每个角落,亲闺女举报亲爹的事,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不能理解,不可饶恕的事情。
“那工人确实想补贴家里,不过不是想补贴自己家,是偷东西去养两个侄子。”白露珠站在人群后面出声:
“为了两个侄子,早先年差点把女儿饿死,后来先是把大女儿的工作让侄子给顶了,又为了侄子娶媳妇,把大女儿嫁给死了老婆的瘸子要彩礼,彩礼不够,就把才十五岁的小女儿也嫁给死了老婆的人。”
人群静了片刻,一道声音先响起来:
“这种重男轻女,旧观念思想未除,还家暴偷窃,枉为当父亲的男人,谁要是为他说话,肯定是自己也做了这样的事,都是同类人,否则正常人骂他都来不及,谁会帮他说话!”
白露珠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家具门市的几个人,少了母亲,也是领了工资来买东西的,几人对视一眼,装作不认识。
“说的是!这也太缺德了!肯定是自己想儿子没想到,就怕没人养老送终,才拼命对侄子好的!”
“十五岁小女儿定亲了?!这爹缺德,敢娶的人也缺德!一定要抓出来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敢助纣为虐!”
“大女儿干的好!那两个侄子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要是好东西,会把两个堂妹嫁给死了老婆的人,要彩礼给自己娶媳妇?呸!就不怕因为作孽断子绝孙!”
“两个女儿太可怜了,亲妈都不管吗?幸好大女儿去举报,要不然一辈子可就毁了!”
“我知道是谁,那工人是家具厂的王勇,他大哥是纺织厂的搬货员王义,早些年王勇带着亲妈大哥大嫂,全家一起打媳妇,被厂领导警告过才收敛,真没想到后来又做了这样的事!”
门市上了年纪的李大娘又开始带起另一波节奏,群众听完愈加义愤填膺,怒骂不停:
“带着全家一起打媳妇?真是闻所未闻,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出现!”
“怪不得两个侄子是吸血鬼,原来全家都是一个德行!真是该拖出来让大家瞧瞧到底长什么样!”
“大女儿干的好!要不是大女儿去举报,还不知道香阳县还藏了这样的人,真是香阳之耻!”
“这家就是恶霸啊!跟那电影里的南霸天有什么区别!大女儿就是被欺负够了,跟那吴琼花一样扛枪反抗,女英雄啊!!”
“一家真是现实版的南霸天,真该天打雷劈!”
……
县城最大的供销社,在十五号发工资当天,人一波接一波的来,听到正儿八经的事实情况后,皆忍不住加入人群怒骂。
全县一半人民开始谴责王勇一家,同情王勇媳妇,同情两个女儿,没有一个人再说出大女儿不对不说,王招娣还成了现实版的吴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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