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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众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陆巡这是发的什么疯。陆巡充耳不闻,他现在只想着自己的登基大业。

“都给朕站好了,扭扭捏捏的想什么模样。”陆巡看着大臣们这东倒西歪地样子,心里一阵烦闷。

今日是他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日子,他很快就可以登临帝位,成为大楚万人之上的君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管束他,这么重要的日子,谁都不能扰了他的好事。

底下的大臣被陆巡这么一吼,瞬间蔫巴巴地各自站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陆巡心情大好,睨了温庭弈一眼:“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吉时一到,你就去帮朕拿到玉玺。”

他有些不放心地多嘴道:“温庭弈,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我可不能向你保证我那亲爱的侄儿和广泽那帮愚民会缺什么部件。”

温庭弈低眉,一副顺从的模样,回应道:“殿下放心,人在你手上,臣不会轻举妄动的。”

陆巡被他口中的殿下两个字刺了一下,可是看他这副模样,又想了想今日本就是他的好日子,他犯不着和温庭弈一般计较。

反正等他登基,温庭弈陆绥以及他们的那些小杂碎都要死。

陆巡想到这一层,突然觉得人生竟然如此美满。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长安城外的陆绥还在带领天鹰营的士兵和叶宝璋奋勇对抗,远远的皇宫内,陆巡却已经按捺不住地想要称帝了。

消息传到叶宝璋耳中的时候,他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个混蛋!谁让他现在召集百官意图登基了?!”叶宝璋气得说话都发颤,他以为文妃是个聪明人才将皇宫中的大事交给这两人处理,谁知道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脓包!

登基什么时候不能登基,他们觉得自己会同他们抢那么一个恶心的地位吗,真是搞笑。

叶宝璋头疼,额角的青筋暴跳。

现在什么时局,百姓闹的如此凶险,他竟然要趁这个时间登基,是生怕他的计划太顺利吗?

“你先留在这里帮我查看战局,我要极速回一趟宫里。”叶宝璋暗骂那两个蠢货,赶忙将这里交给属下负责,骑着马就像皇宫中飞去。

没走两步,叶宝璋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军,一阵心慌意乱。

如果红锦现在还陪着他就好了……如果红锦还在,今天他就不会觉得这般无助。

总是担心下一秒就有人冲过来要了结自己,不敢将事情交给任何人去办,连哭也不知道该找谁哭。

眼看着吉时将至,陆巡再也等不及,直接道:“温庭弈,这一时半刻也差不了多少,你先去将玉玺拿来。”

温庭弈冷冷地看他,半晌后才动身绕过他走向龙案后,他微微俯身,手探进桌子下,在桌子下的四壁上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凹槽。

温庭弈神色未变,缓缓按下了按个凹槽,就听身后几声齿轮的转动声,他回头去看,伸手掀开龙椅上的朱红色锦缎垫子,龙椅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暗槽。

凹槽里方方正正躺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陆巡苦寻多日却无果的传国玉玺。

温庭弈神色复杂,伸手将玉玺拿出来,机关自动归位。他将朱红锦缎放下,这才捧着冰凉剔透的玉玺走上前去。

陆巡看见这玉玺的那一瞬间眼睛都直了,伸出手去摸摸,不愧是传国玉玺,比他摸过的所有的玉石都要温润柔滑,简直是极品。

温庭弈刚打算捧着玉玺退到一边,陆巡却叫住了他:“别动。你哪都别去,就在这里,朕要看着你当着朕的面,把这皇印盖在朕的登基帛书上。”

温庭弈眼神一暗,缓缓舒了口气道:“殿下可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今日时局已定,朕赢你输,你还有什么资本和朕讲这些大道理。我告诉你温庭弈,留你一命是看在你父亲是先帝的托孤重臣,由你来为朕宣旨,朕这皇位才更稳。不然你以为朕留着你做什么?”

温庭弈笑笑:“是,陛下英明,只是臣觉得,陛下站在臣身边,反倒是让臣有些手足无措。若是误了吉时,那便不好了。”

温庭弈朝他身后看去:“总归陛下要登基,不如便坐在龙椅上,待臣宣布完承位诏书,陛下便可受百官朝拜。”

陆绥回头看了看高座上的龙椅,心中竟然对温庭弈的这个提议认同感大盛。当即紧走两步走到龙椅前,伸手触摸着金碧辉煌的龙椅手柄。

“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真是苍天有眼。”陆巡的表情有些狰狞而痴狂,温庭弈望着他的神色却如同看一个死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巡如痴如醉地向后一躺,倒在了龙椅上。而下一刻,陆巡却面色狰狞地蜷缩在了龙椅上,伸手捂住嘴也堵不住从口腔中肆意流出的鲜血。

他的胸前竟然赫然插着一把刀,刀尖向前,正巧指着金龙殿的那片天空。

陆巡怒目圆睁,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知道这把刀究竟是从哪里飞出来插入到自己的身体中。

两侧的侍卫已经傻眼了,就连宁山也大惊失色,吓得杵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只有温庭弈一早就猜到了这一切,神色释然。

他缓缓一笑,对着被插在刀刃上的陆巡展颜:“今日时局已定,我赢——你输!”

“陛下自登基那日起便提防有心之人谋权篡位,特在这九龙椅上设下机关。更是在时刻提醒他,龙椅坐如针毡,身后便是悬着的刀剑。”

“陆巡,你妄图篡位,你死不足惜!”

“为、为……为什么会、会这样。”陆巡口齿不清地质问,换来温庭弈的不理不睬。

他上前捧过玉玺,而后摊开托盘中的圣旨,如今才看见,这哪里是一份圣旨,这分明是两份。

正在朝堂上一片寂静的时刻,从殿外突然涌入了一队带到的禁军,众大臣面面相觑,连忙蹲在了地上。高台上的宁山和文妃的走狗见时局不对刚打算逃窜,才发现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温庭弈气定神闲地用玉玺蘸上龙案上的朱砂,而后缓缓扣在两张圣旨上。做好这一切,温庭弈才算是彻底呼出一口气。

他将圣旨展开,面覆寒霜,当着众朝臣的面厉声道:“奸贼当道,妄图改朝换代,而今罪已伏诛,珩萧不负所望!”

他决然回神,面色寒凉,一双眸子里淬着寒冰。而后长臂一扬,明黄色的帛书直接盖到了陆巡的头上。温庭弈哼笑一声,道:“叛贼陆巡,还不接旨?”

陆巡此刻早已气息奄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心地嘶吼后就没了声响。

陆巡死了。

死在了他梦寐以求的王位上,死在了他朝思暮想的龙椅上,只是可惜他到死都没有等来称帝的诏书,而是接了一张夺命的圣旨。

温庭弈一个眼神也没给,反而自顾自地捧起另一张帛书,声音缓缓但是却响彻霄汉:“汝阳王世子陆绥护驾有功,着授承父爵,统三营,即刻回宫救驾!”

另一边的金龙殿内,文妃正坐在床边陪伴祈帝最后一段光阴。她知道,这一盘棋她赢定了。她会带领戎族获得丰硕的土地和大量的资源,他们的牛羊会在打出的土地上生活繁衍,从此戎族的子弟再也不必挨冻挨饿。

“陛下还有什么要问的,不放全部问出来,最后一程,臣妾一定知无不言。”

祈帝盯着她削苹果的手上看去,突然问道:“巡儿是谁的孩子,是你和谁私通的?”

文妃微微一怔,半晌才道:“陛下问错了。”

“巡儿是臣妾和臣妾的夫君的孩子,并不是臣妾和人私通生下的。”

文妃笑得依旧灿烂,她的这句话直接把祈帝炸蒙了。她什么意思,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她竟然从未将自己当过夫君对待。

祈帝忽而笑了。

文氏于是继续开口道:“臣妾来长安前便早已许配了人家,若非大楚当年同戎族的那场战事,我也不必怀着巡儿的时候便亲闻夫君战死。”

“汝阳王出兵,蜀王通敌叛国,而你,却是发号施令的幕后主使。若不是你们,我本该幸福美满地同夫君在故土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怀着一腔仇恨而来,本想同你同归于尽,谁想到你色令智昏竟然迷恋上了我的容貌。我没有办法,只好委身于你,暗地里却开始联络戎族伪装在京城中的文氏,成功借文黛的身份成为了你的枕边人,更是令我与夫君的孩子,成为了你名正言顺的三皇子。”

“陛下,臣妾毒如蛇蝎,都是你们逼的呀。”

祈帝气得瑟瑟发抖,倒不是恨她欺骗自己这么多年,而是欺骗她从未将自己的一腔情意放在心上。他自幼寡情,爱上她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出的一步,可是现如今,全部都是假的!

祈帝四肢僵硬,感觉一阵寒气直逼心门。可这些远远不够,文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折磨他,想要看着他痛苦,可是她看着祈帝这般难受的模样,竟然也会心痛难耐。

文妃稳了稳心神,继续开口道:“你以为本宫这样就够了吗?陛下,娴皇后是怎么死的,屈美人是为何会诞下鬼胎,太子丹一片赤胆忠心为何无故谋反,您难道一点都不曾怀疑过吗?”

文妃“咯咯”地笑了起来,而后便在对方阴狠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都、是、臣、妾、做、的。”

“是臣妾买通孙太医给娴皇后和屈美人服用阿芙蓉壳熬制的汤药,果然不足数月,胎儿已有早衰的迹象。屈美人命大,诞下鬼胎没死成,只是疯了。娴皇后却没那么好运了,生了一天一夜,最后还不是胎死腹中。”

“太子丹造反也是臣指使文氏兴风点火,陛下您若是当真相信他,单凭那几张罪状,您有的是理由为陆丹开罪,再不济就算包不住他储君的地位,也能保住他一条命。”

文妃凤眸微微流转,伸出一只食指抵住他的胸口,对着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可是陛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忌惮,都不愿意相信。凌迟之刑罚,三千多刀啊,陛下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当真下得去手。所以也就是从那时起,陛下的举动让臣妾深深地明白了——”

“男人啊,不可靠,臣妾和巡儿必须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文妃边说边削,一个浑圆的苹果不过片刻便削好了。她给祈帝递过去,祈帝不张嘴,只用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

文妃将刀放在床边,笑道:“陛下不吃也没关系,大不了黄泉路上饿一会,奈何桥边记得多喝一碗孟婆汤。”

文妃正说笑着,自殿外却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钟响。

是丧钟。

宫中逢大哀大恸才会撞丧钟而宣告三宫六院哀悼,如今这钟声响起,文妃第一反应就是寿康宫那位将死不死的老太婆。

她笑道:“陛下快起来给自己的母后磕头了,太后养你一程,临终你不送送她老人家嘛?”

文妃轻轻咬了一口苹果,刚打算继续开口,就见有宫人手忙脚乱地冲进殿中,跪地哭喊道:“娘娘!娘娘……三殿下、三、三殿下他,他殁了!”

如遭雷击。

文妃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那丧钟不是来悼念别人,竟然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送行?!

文妃只觉两眼一黑,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她用手扶住床沿,还没有稳住身子,突然感觉一阵大力扑向她,而后她整个人就被祈帝按在了地上。

祈帝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一招即中。手中刚刚顺来的刀刃快速没入文氏的腹中,祈帝紧紧将刀刃按住,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一手捂住她的抠鼻。

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笑道:“黛儿,你搞错了一件事,朕爱你。”

“朕如此爱你,黄泉路上若是少了你,该多寂寞。你放心,朕的皇位一定会传给陆家的子弟,无论是谁都好,你们戎族人,想都不要想!”

文妃被他捂住口鼻,只能发出几个不明的声音。她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女,可那小宫女被这幅场景吓坏了,再对上祈帝寒凉的目光,反而哭着跑了出去。

文妃绝望地闭上了眼,勉强咽下翻涌上来的血水。祈帝将头枕在她的脖颈间,呼出的热气喷洒。他意识恍恍惚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死之前能拽着这个自己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一起走,也不失为一种满足。

鲜血不断地从文妃的腹部流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裙。嘴里的血水捂都捂不住,祈帝松开手,文妃也已经在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他们两个人的生命都在飞逝流去,到了这一步,祈帝还是固执地要和她十指相扣。

“你是朕的女人,从前是,如今是,往后——更是。朕爱你,所以朕许你容装华发,朕许你三千独宠,朕许你母仪天下。但……”

祈帝的话越说越轻,他无奈地轻笑一声,道:“但朕不许你颠覆朕的天下,朕不许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朕更不许你的贱种辱没朕的江山!”

“黛儿,至死你都是朕的人。朕赢了……”一声过后,祈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咽气的那一瞬间,文妃也感觉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她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却没有力气。她放弃了挣扎,最终任命地扣住了祈帝的手。

宫中的变动很快就有人传到了长安城门口,门口的驻军本就是三营中人,打自己的兄弟他们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如今有人告诉他们陆绥并没有谋反,他们当即停下了厮杀。

长安城门不攻而破,陆绥看着互相抱做一团的将士们展颜一笑,心想的却是他真的熬下来了。

现下,他们最终的目的只剩下皇宫了。

叶宝璋最终还是迟了,从进入正德门时他便听到了那声响彻霄汉的丧钟。他不是文妃,那声丧钟应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陆巡和文妃这两个蠢货败了。

如今三营归心陆绥,他的计划彻底黄了。手里的虎符和狼铁形如虚置,狼营和虎营的士兵不会再听命于他,他不能再继续逗留。

他要留着一条命,他要活下去!

想通这一点,叶宝璋调转马头,寻了一条隐蔽的道路准备直奔自己在郊外的住宅。如今陆绥攻城成功,势必会直入皇宫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更何况温庭弈就在宫里,他于公于私都会赶回皇宫。

只要自己趁机收拾好一切远离长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的一条性命,一切还可以重来。

叶宝璋急匆匆地往郊外赶,红锦的尸身还在京郊的别院里放着,他要走也要带红锦一起离开。

叶宝璋急匆匆赶回去,却在门外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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