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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沧看出他另有心事,不动声色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朝殿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道:“正好你来了,走吧,陪我喝酒去。先前蓬莱送来的那批酒,我好不容易找掌门师兄讨要来了点,你有口福了。”
荀沧推开督查殿门,领着云越进了屋,大咧咧把他按在桌边,手一抬便在桌上变出一壶酒来。荀沧是掌门朝澜的师弟,二人师出同门,可性子却天壤地别。荀沧生性随性,甚至到了浪荡不羁,不修边幅的地步。
荀沧素来胸无大志,只愿天地逍遥。可朝澜成为掌门后,便半是逼迫半是劝说的将他留在了天岳门里做了个长老,还掌管了最重要的督查殿。原因无他,只因朝澜与他一同长大,知晓他从小聪慧过人,能力超群。而且,在朝澜眼中,也只有他最值得信任。
不过荀沧行事素来随性,从来不摆什么长老的架子,与自家弟子面前,也没有什么辈分尊卑。此时,荀沧与云越对坐畅饮,几杯下肚,荀沧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道:“越儿,你这几日,似乎都有心事啊。怎么了,和师尊说说?”
云越将头埋得极低,局促不安道:“没、没有……”
“当真没有?”荀沧瞥了他一眼,道,“让你不再干涉戒律阁之事,是我向掌门师兄提出的。”
云越楞了一下,没有答话。
荀沧道:“越儿,你自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就是有时候太钻牛角尖。你这样长此以往,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云越道:“师尊在说什么,弟子……弟子听不明白。”
荀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给他杯子里斟了些酒:“你与霁华君家那个小弟子关系不错吧。”
云越手一抖,杯中的酒洒下来不少。荀沧没有错过他这片刻的反应,又道:“别紧张,我就是和你随便聊聊。唉,自从掌门师兄让我接手戒律长老的事务之后,我是越来越忙了,这段时间,是我冷落你了。你怨我吗?”
云越猛地起身,局促道:“并非如此,弟子怎么敢怨恨师尊?”
“是么?”荀沧故作伤心道,“那为何,我家宝贝徒儿都不肯与我说说心事了?”
云越沉默不答。
荀沧忽然道:“越儿,你对为师是如何看待的?”
云越道:“师尊修为高深,待弟子极好。”
荀沧又问:“那霁华君呢?你又是如何看待的?”
云越楞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荀沧幽幽道:“霁华君乃正道魁首,修为就连为师也望尘莫及。若是没有他,恐怕不会有今日太平鼎盛的修真界,更不会有天岳门。”
云越低下头,没有回应。
荀沧道:“你很想成为霁华君的弟子吧。”
云越猛地抬起头来:“我……我不是……”
荀沧轻笑着打断他:“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师尊我是这么小气的人?更何况,整个天岳门谁不知道你崇拜霁华君,还敢说不是?别跟我面前装了。”
云越弱声道:“……是。”
荀沧道:“当初你入天岳门,是为了霁华君而来。可霁华君那时不愿收徒,而我又被掌门师兄逼着收徒,你这才阴差阳错入了我的门下。你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成为了师徒,这缘分倒也有意思。这十多年来,我或许不算是个好师父,但越儿,你是个好弟子。你身为督查殿首徒,刻苦修行,行事细致,甚至做到了很多连为师也做不到的事情。其实这些年,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云越道:“弟子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就像我说的,你是个极为通透稳重之人,但是也正因为这样,你习惯于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可是,那副模样,当真是你想要的么?”荀沧道,“我知道,在霁华君带回晏清后,整个天岳门的弟子都看不惯他,甚至变着法的想把他逼走。可在整个天岳门里,却唯独只有你,在霁华君那小弟子受众弟子欺负的时候站了出来,愿意照顾他,护着他。可是越儿,你在面对晏清的时候,真的能做到毫无怨怼么?”
云越低下头。可这一次,荀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偏头看着自家这小弟子,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许久之后,云越方才道:“弟子……做不到毫无怨怼。”
荀沧轻笑一声,问道:“既然做不到,为何要勉强自己与他交好?”
云越愣了愣,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初,晏清被带回来时身上还有伤,可是那时候,他是霁华君弟子的身份已经被传了出去。晏清被留在弟子居,没有人愿意理会他,甚至不少人还恶意刁难他,想将他逼出天岳门。
那时候的晏清,安静乖顺,云越只觉得,如果他再不出面护着他,或许晏清只能一直这么孤立无援下去。所以他才以师兄的身份接近他,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他霁华君之徒的身份。他只是想保护这个新来的师弟而已。
后来,晏清的伤势痊愈,性子也变得开朗起来。抛开其他事情不论,当初的晏清,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平心而论,最初,云越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勉强与他交好。
可这种感觉,却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或许是看见霁华君三番四次在外人面前回护他,也或许是他在霁华君身边百般受宠时,总之渐渐的,云越也开始讨厌起这个师弟来。可是他已经与这人交好,实在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划清界限。
他一直维持这样的情绪,直到秋围山谷一役。
云越的修为仅此于洛轻舟。他当初与众师兄弟们一起被关入那石室中,受到魔气侵蚀晕倒。而后来,当他们离开了那石室时,他成为了第一个醒来的人。可当他醒来时,看见的却是那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小师弟,举起了乌邪剑,轻而易举地将敌人打败。
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云越心绪不平。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答了荀沧的问题,也不知自己还与荀沧说了些什么。他全程浑浑噩噩敷衍着自家师尊,最后终于找到个借口,逃一般的离开了督查殿。
知道晏清其实就是魔域圣主楚昀后,他对那人的态度陷入了一个更矛盾的怪圈。他一边想将此事公之于众,让那人受万人声讨,被逐出天岳门,或许还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可另一方面,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他的的确确无法真的恨上那个人。那人待人友善,也从不为恶,就算曾经做过错事,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魔域之主,他实在没有办法,如此绝情地将他推入深渊之中。
更何况,此事还牵连了霁华君。
若是此事暴露出去,不仅楚昀的性命会受到威胁,甚至霁华君的名誉也是受损。他不能让自己所敬重一生之人,因为自己而身败名裂。
天岳门夜里有宵禁,除了巡视弟子外,不允许别的弟子在外游荡。可云越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他漫无目的的奔地在天岳门内游走着,脑中回荡着荀沧方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越儿,有时候,将自己真实的内心说出来,可能会比憋在心里更好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师相信你会理解的。”
荀沧不知内情,却看出云越这段时间心事重重,并判断出他的心事的来源是楚昀,因此才会想要开解他。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却远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一个声音,突然在云越的脑中响起。
云越一惊,问道:“谁?”
那个声音悠悠道:“我是个能帮你的人。”
云越左右环视一圈,却并未发现在自己身旁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他稍稍冷静下来,沉声问:“你到底是何人?”
那个声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是见过我的,不记得了么?”
此言一出,云越也总算发觉,此人声音的确极为熟悉。他思索片刻,忽然道:“你是秋围山谷里那个玄衣人!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声音笑了笑:“执念未消,命不该绝。”
云越四下环视,厉声道:“你到底在哪里,快出来!”
那声音道:“年轻人不要这么着急,我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够帮你。”
云越道:“帮我?你能帮我做什么?”
那声音道:“帮你除去楚昀那个眼中钉,这还不够么?”
云越楞了一下:“你……”
那声音缓慢说着,声音如同蛊惑:“你心中怨恨,为何他一来成为了霁华君的弟子,可你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当初的魔域圣主楚昀。不过,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堂堂正道之首霁华君,本该是嫉恶如仇,与魔修势不两立的。当初他尚可以一剑大义灭亲,杀了楚昀,可你知道为何,如今,箫风临明知楚昀就是晏清,还会收他为徒么?”
云越问:“为何?”
“若非楚昀勾引他,他又怎会如此是非不分。”
云越手一颤,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别胡说八道,怎、怎么可能是你说的这样!霁华君他怎么可能——”
“不可能?”那声音不紧不慢,悠悠道,“你好好回想一下,这段时日以来,箫风临对待楚昀的态度,是一个师父对徒儿该有的态度么?楚昀身为魔修,最擅长蛊惑人心,他夺舍占了晏清的身体,趁箫风临不备之时,施法蛊惑于他。他的目的就是要向箫风临复仇,还要向整个正道复仇。”
云越脸色煞白,来来回回只重复着一句话:“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你还是不信?”那声音道,“我给你一张符,你贴在身后,便可在一个时辰内,不被任何人察觉。你若是不信,不妨现在就去凌霄峰看看。看看那对所谓的师徒,在人后是如何行那苟且之事的。”
那话音刚落,云越只觉背心一热。一张符纸消失在他的后背上。
云越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潜入了天岳门,要再不出来,我就去找师尊将你逼出来!”
“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何必如此?”那声音重新响起,“我与楚昀有私仇,这与整个修真界无关,你又何必将天岳门牵扯进来。我夺剑,也只是为了杀了他。楚昀的神魂极其强大,除了乌邪剑,没有任何方法能将他彻底杀死。我想要他死,而你想要永远消失在箫风临面前,我们合作,岂不是一件好事?你先去一趟凌霄峰看看,余下的,我们慢慢聊。”
“你别走,回来!”云越大喊道,可后者再无丝毫反应。
忽然,一旁的树丛中隐约有人声传来。两名巡视弟子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人道:“霁华君可算回来了,他没回来时,我每日总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便被魔头打上天岳门。”
另一人道:“是啊,要是没有霁华君,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唉……”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从云越面前走过,竟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一般。云越又绕到两人面前,朝两人挥手示意,甚至喊两人的名字,可这两人统统都没有反应。
他这才确定,那符纸当真已经让他完全隐藏起来。那两名弟子很快走远了,云越在原地呆愣许久,忽然抬头看向天边某处。那里,正是凌霄峰所在的方位。
凌霄峰上,楚昀褪下上衣,躺在床上,箫风临正在帮他上药。白芨用来对付楚昀的冰刃里带了魔气,因此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伤口依旧好得极慢。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遍布,嵌在白瓷般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箫风临指尖沾着温和的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处,柔声道:“恢复得不错,再过几日,应当便能完全好了。”他顿了顿,又嘱咐道,“明日我便要闭关,你自己别忘了上药。还有,这些天,你最好都留在凌霄峰上,别到处乱跑。等我出关后,再陪你一同去缥缈宗。”
楚昀偏头借着屋内的烛光看他,随口应道:“嗯,知道了。”
箫风临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人分明是明知故问。楚昀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你得闭关一个月呢……”
箫风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正色道:“这一个月你也别闲着,给你的心法记得自己修炼,我出关后,可是要考你的。”
楚昀不满地拧起眉,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药膏丢到一边,揪着人的衣领拉下来:“你在我面前装傻是不是?”
箫风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不再逗他:“我也舍不得这么久不见你,可是……实在抱歉。”
楚昀笑道:“知道抱歉就好,想怎么补偿我呀,我的师父?”
楚昀说着,顺势往后倒去,拉着箫风临一起倒在床上,箫风临敛下眼眸,他双手支撑在楚昀的身侧,低下头,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稍触即分,楚昀不满地挑眉:“这就够了?”
箫风临有些难耐地转过头,道:“你别再招我了。”
楚昀坏笑着勾住箫风临的脖子,故意在他耳旁轻声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徒儿不明白啊。”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喜欢叫箫风临师父。这个词总是带着几分禁忌,更是被他可以揉捏的婉转腔调叫出了些有悖伦理的意味,每次都将箫风临羞得耳尖发红。
箫风临一手撑在楚昀身侧,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向下,在他身上极具暗示意味的轻轻抚过。就算知道这人身体里住了个几百岁的魂魄,可他如今这肉身毕竟年岁尚小。他还不能如此禽兽。片刻后,箫风临轻叹一声,只得无奈地又把人放开。
楚昀自然是知道箫风临这想法,可越是知道,他便越喜欢故意撩拨他。越是看着这人被他撩拨得眼底发红,可根本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越是开心。楚昀计谋得逞,生出些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还好整以暇道:“怎么,还跟我这儿装清心寡欲呢?”
箫风临俯下身来,在他唇边轻轻咬了一下,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道:“你给我等着。”
楚昀一脸天真地眨眨眼:“等着?等什么呀?”
箫风临终于忍无可忍,重新低头狠狠地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唇。
屋内烛光晃动,隐去床上交缠的二人身影,以及空气中些许暧昧的氛围。须臾,一个黑影从亭台水榭中一闪而过,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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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昀:今天也是在被太阳边缘试探的一天
箫风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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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答应大家五天日万完成给发红包~所以,本章评论区有红包掉落,老规矩,见者有份,ky除外。
明天会不会继续有万看我的精力和体力,这几天键盘敲多了手有点疼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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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能记不住天岳门那群配角,来给大家梳理一下戏份比较多的几个配角的人物关系,不想看也可以跳过~
天岳门掌门朝澜,座下首徒洛轻舟(天岳门大师兄),老幺孟景晨。
督查长老荀沧,掌管督查殿,现在也负责戒律阁。首徒云越(天岳门三师兄)。
戒律长老青蘅,就是开头几章被利用打开无间塔的那个,因为入魔了现在正在被关起来净化中。首徒魏长玦(天岳门二师兄),老幺北染。
戏份稍微多点的配角大概就是这些人,除此之外天岳门还有炼丹长老、供奉长老、授业长老等等一大堆我也记不住名字的人,这些就不用管啦,写到再说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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