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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上,一对璧人相对而立,有情意翻涌而出。

两人皆是身着绯红色的广袖华服,一凤一凰,鸾凤和鸣,着实养眼十足。

气氛一瞬间变得很是和谐,大概是司言的耿直性情让众人心中受用,一时间就连战王爷和苏墨、苏宁也笑了起来。

苏宁折扇一开,便掩住脸,低声戏谑道:“妹妹这模样,大抵是害羞了!”

苏子衿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如今她这一副略显不自然的神色,明显就是羞窘难挡,倒是有些难得一见。

一旁容嬷嬷瞧着,心下更是欢喜不已,像苏子衿这般聪慧而谋略极佳的女子,并不是随意什么人能够撩拨的动的,如今司言能够令她羞窘,便是意味着苏子衿对司言亦是有些情意。

女子的情意,大都是绵延一些,不像风雨雷电,转瞬即逝。

司言听到苏宁的话,凤眸中的幽深愈发深邃了几分,瞧着苏子衿面上更是有些滚烫不已。

敛下一丝羞意,苏子衿从容一笑,回道:“二哥这般打趣我,想来等到芳菲嫁进府中,我可也不能轻易放过她才是。”

自那日沈芳菲与苏宁在三皇子府邸共患难后,两人的感情也算是有些眉目了,尤其是在战王妃察觉后,更是时常邀请沈芳菲来府中小坐,左右是在为苏宁制造机会的意思。

苏宁一听,不由失笑:“好妹妹,都是二哥的错,二哥该打!”

“不过,”说着,苏宁看了眼司言,便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今儿个你未婚夫婿在这儿,可莫要让他以为你是个连兄嫂都要调侃的人才是。”

苏宁的话一出,司言便缓缓走到苏子衿的旁边,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一本正经的抿唇,清冷冷道:“这叫真性情。”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苏子衿是真性情了,大抵在司言的眼中,无论苏子衿怎么个模样,都是惹人怜爱的。

苏宁一听,故作嫌弃的看了眼苏子衿和司言,脸上的笑容倒是愈发盛了几分。便是战王爷和苏墨瞧着,也深觉司言的话极有道理。

“没脸没皮,芳菲可还没答应做你媳妇儿呢,你这就开始要子衿唤嫂子了?”这时候,战王妃笑骂一声,只又道:“今儿个你妹妹定亲,省的搭理你这皮猴儿。”

说着,战王妃示意婢女端了茶水过来,笑着看向容嬷嬷,道:“嬷嬷且坐罢。”

容嬷嬷也不推辞,这一次倒是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苏子衿见此,便也招呼了司言坐下。

原本苏子衿当是该站着等定亲仪式结束的,不料司言却是也不说什么,便下意识的将苏子衿拉到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苏子衿不由一愣,随即低声笑道:“司言,按规矩,我是不能坐的。”

无论大景怎样开放,也是男尊女卑的国家,故而素来定亲仪式,便是不允许女方坐下的。

“那是别人的规矩,”司言闻言,不禁凝眉,面无表情道:“我的规矩便是你不能受累。”

不论苏子衿的身子骨是不是不好,终归在司言看来,需要捧在掌心的。

容嬷嬷一听司言的话,便点头道:“世子爷说的不错,那些个劳什子规矩啊,老奴觉着在咱们这儿是行不通的,王妃觉得呢?”

说着,容嬷嬷看了眼战王妃,笑眯眯的问道。

战王妃看着,自是欢喜无比的,原本司言不说,他们也是决计要让苏子衿坐下的,如今司言这般体贴的说出来,更是令他们深觉不错。

依风华依旧的美艳脸容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战王妃道:“嬷嬷的话我是赞同的,司言这般疼惜我们子衿,委实再好不过。”

“不错,”战王爷点头,朗声道:“这小子有我当年风范!”

战王爷的话一落,苏宁和苏墨两兄弟便齐刷刷看向司言,毕竟他们家这个爹可是锦都出了名的妻奴,也不知司言听了那话,会作何反应?

苏子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司言,只见司言微微颔首,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显然便是赞同了战王爷的话了。

看着司言的反应,战王爷脸上的笑容不由愈发深了几分,心中倒是越看司言越觉得顺眼十足,大约全然忘却了,是谁先前对司言白眼相待。

这一头,荆嬷嬷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上前提醒道:“王妃,该交换信物了。”

定亲信物,大抵便相当于一纸婚书,基本上有了信物,便也就是等于踏上成婚的一大步了。

战王妃点了点头,便瞧见司言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大约巴掌大小,呈玄墨色,色泽极佳,一看便是上好的黑曜石所做。

玉佩上刻着一个‘言’字,四周雕刻着祥云纹麟的图案,看起来贵气而雅致,有种意义非凡的感觉。

在场众人皆是有些震惊,这是长宁王世子的标志,基本上每一个世子都有自己身份的象征玉佩,比如苏墨,他就有一块刻着‘墨’字的玉佩。

而身份的不同,也代表着权力的不同,司言权势滔天,如今他将这玉佩当作信物送与苏子衿……也就意味着,他将所有的权势放在苏子衿的面前,只要她想,便可以收入囊中!

苏子衿自然也明白这玉佩的意义何在,心下一愣,她便微微笑起来,眉眼灼灼而耀眼。

“这是我的。”说着,苏子衿缓缓摊开手。

司言低眸看去,只见苏子衿素白细腻的掌心,有一个同心结置着,而同心结的中间,却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类似于宝石的物什,仔细看去,那物什俨然便是被琥珀凝结了的红豆。

一时间,司言冷峻的脸容仿若初雪消融,温柔而满是愉悦之意,璀璨而熠熠生辉,令人挪不开眼睛。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问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苏子衿要的是一个安稳,司言知道,她最怕背叛与伤害,所以他奉上他的权势,只想让她心安。

而司言要的只是苏子衿的心,所以苏子衿捧上自己的真心,交付与他。

两人的信物,轻重不论,只是在一份彼此情意罢了。

天地悠悠,一时间大堂内,如此寂静,如此的无声欢喜。

……

……

苏子衿和司言的大婚,终究还是定了下来,三月初三,是个极好的日子。

交换完信物,商讨完婚事,等到一切流程都结束了,司言便带着苏子衿,坐上了凤凰撵。

今日天气甚好,一路上司言和苏子衿坐在凤凰撵内,百姓无数。

宫苌和秋水一边沿街发着铜币,一边指挥着周围的秩序,百姓们欢呼雀跃,大抵是近几个月来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彼时,司言和苏子衿坐在凤凰撵上,这凤凰撵极大,像是一抬没有四壁的轿子,只头顶上方有遮挡的篷子,周边有绯红的轻纱缠绕。

“司言,”苏子衿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来,缓缓道:“再盯着我瞧,可要看出花儿来了。”

自上了凤凰撵……或者说,自交换信物的时候开始,司言便时不时的盯着她瞧。司言的眼神,着实有些痴汉的紧,可与此同时,他面色又极为清冷,与寻常时候一般无异,以至于苏子衿想笑又不能笑,毕竟这厮瞧着认真极了,若是公然嘲笑,委实有些不好。

苏子衿的话一出,司言下意识便抿起薄唇,神色淡漠却又意外的透着一股认真劲儿:“花儿没有你好看。”

苏子衿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盛了几分,上上下下打量了司言一番,苏子衿才莞尔一笑,眉眼生辉:“你不也是?”

司言说她好看,那是因为他没有见到他自己的模样。若是论皮相,司言委实是生的极好的,不仅身姿高大,而且面容秀美似仙。

往日里看惯了他穿冷色的衣物,如今乍一看他穿起暖色的,竟是丝毫不觉违和。他人穿着红衣总会有意无意透一股热情似火,可偏生到了司言这儿,清冷依旧,平添一抹风华无限,风雅撩人。

一想到这里,苏子衿便不由感叹,上天给了他一副极好的皮囊和极好的心智,这样的司言,着实有些完美到令人不敢置信。

司言闻言,不由眼底闪过一抹脉脉含情之意,他淡淡开口,反问道:“你觉得我好看?”

“自然。”苏子衿丝毫没有掩饰,不禁心中一动,有玩味之意徒然升起。

下一刻,便瞧见苏子衿微微倾身,贴近了司言几分,她缓缓靠近司言的耳畔,吐气如兰道:“你若是不好看,怎会有如此多的女子趋之若鹜?”

苏子衿的话一落,司言的耳根子便徒然烧了起来。瞧着那微微泛红的耳根,苏子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原本还想着故意逗一逗这厮,毕竟这厮如此纯情,不想她不过是微微靠近一些,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话,司言也如此害羞的紧,倒是叫她心中愉悦不已。

笑着,苏子衿便打算坐直了身子,不料,下一刻便被司言反手纳入怀中。

“子衿,莫要撩拨我。”只听头顶上传来司言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他语气宠溺而无奈,有温柔悄然溢出:“你知道的,我对你无可奈何。”

这厮……苏子衿抿起红唇,苍白的脸容顿时红了起来,她挣扎着就要从司言的怀中起身,不料她越是动弹,司言便愈发拥紧了几分。

红唇微微一动,苏子衿便羞窘道:“司言,好多人都瞧着呢!”

这里是沿街,无数的百姓围绕着看,着实有些孟浪。

“子衿,他们看不见的。”司言清冷的嗓音响起,只听他轻声道:“我抱着你,你睡一会儿。”

炙热的大掌抚上她的发梢,苏子衿心中一暖,便大抵知晓了司言的意思。

他大概是……怕她累着罢?

微微一笑,苏子衿低声应了下,反手抱住司言,便不再说话。

瞧着怀中女子安静的睡颜,司言一时间心疼无比,原本抱住苏子衿的时候,其实是因为那一刻的情愫翻涌,可等到他感受到她略微发冷的瘦弱身子时,心中又只剩下怜惜了。

外头,沿街百姓依旧喧闹喜庆,凤凰撵中,却一派温暖。

……

……

与此同时,大景边界城池

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冰原上,有马车缓缓前行。

正是时,风雪渐起,几十辆马车便齐齐朝着不远处的客栈而去,直到抵达客栈门前,才作了停留。

宝马雕车,珠帘之内,有卓越身影隐约出现。

“爷,”外头,有青衣劲装的女子立在马车旁,低声道:“客栈到了。”

马车内,男子广袖微动,淡淡道:“锦都那头,有何消息?”

青衣女子闻言,不由身子一顿,深吸一口气,她才禀报道:“尚且不确定那人是不是……”

“无心。”男子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青衣女子的话,邪魅的脸容划过一抹不耐:“给你一个机会。”

“爷,属下知错!”被唤作无心的女子半跪到地上,冷汗涔涔,咬牙道:“锦都传来消息,已然基本确认。”

“还有?”男子掀起珠帘,一袭紫金色的长袍上,有落雪融化。

只见那男子生的极为俊美,面若玉冠,邪魅而惑人。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马车旁的女子,褐色瞳眸中有冷意翻涌而出。

“爷,”无心咬唇,眼底有阴冷一闪而过:“算着日子,她今日该是与司言定亲!”

说这话的时候,无心五指紧紧攥成一团,因为用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骨节泛白却仍旧毫不自知。

孟青丝,你怎么就不去死呢?怎么还可以活着!

“定亲?”男子眯起眼睛,俊美的脸容一时间看不出所以。

空气瞬时便安静下来,无心跪在地上,却是不敢动弹。好半晌,男子才微微凝眸,他缓缓下了马车,踱步到无心的跟前。

墨色长靴停了下来,男子伸出手,修长如玉的指腹挑起无心的下颚,勾唇笑了起来。

“爷……”无心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顿时狂乱的跳了起来,望着眼前令人迷醉的脸容,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然而,下一刻,男子微冷的嗓音响起,打破了她入梦的醉意。

只听他弯眼笑起来,语气冷厉:“你该知道,对她动了心思会是什么下场!”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无心脸色立即便惨白起来。她盯着眼前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时间嘴里发苦,心中愤恨。

“爷为何执迷于她?”咬着牙,无心不甘心道:“分明她早就是个该死之人,爷为何还要为了她,犯险来大景?连无心都看得出来,这是她的计,为何爷还要……”

“你没有资格提她!”不待无心说完话,男子便眯起眼睛,语气极为冰冷:“若是你再敢对她不敬,下场就不会这样简单!”

随着男子话音一落地,只听‘咔擦’一声,无心下颚处传来钻心的心疼。

她瞪大双眼,恨恨的盯着地面,内心的恨意,森然涌出。

只不过说两句话,他便卸了她的下巴,他对她的惩罚,向来是这般毫不手软……可为何?为何孟青丝就可以?那个贱女人又什么好?值得他这般冒险前来!

“最好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男子倨傲的看了眼疼的咬牙颤抖的无心,随即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冷冷转身,朝着客栈而去。

周围的一群侍卫仿若看习惯了一般,皆是一言不发的便随着男子离去。

无心跪在原地,额角有冷汗一滴一滴落下,她忍着疼,一个字也没有说,便‘卡茨’一声,将自己的下巴接了回去,没有人看到,她素来冷漠的眼底,有点点恶意浮现,骇人至极!

……

……

夜渐渐深了几分,战王府落樨园内,一派祥和安宁。

屋子内,炭火旺盛,有火光跃然而起。

苏子衿站在炭炉子前,桃花眸子盯着被烧的一点儿也不剩的灰烬,眉眼生寒。

“主子,”青茗上前一步,低声道:“可是东篱那边的消息?”

今日苏子衿堪堪被司言送回来,便接到那边的飞鸽传书,直到看完,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之间,明显有些许不愉之意。

苏子衿闻言,便微微颔首,下意识的勾起一抹温软的笑来,语气散淡道:“他来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之人皆是心中有数。

说着苏子衿缓缓走向窗台,直至抵达,她才停下步子。

看了眼苏子衿,青茗便深吸一口气,道:“主子可有将此事与世子爷说?”

现下苏子衿和司言的关系,大抵整个战王府都是默认了的,甚至于青烟青茗等人,亦是对司言待自家主子的好,有些感怀。更何况,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着,自是清楚,苏子衿对司言亦是极为不同,且不论她与司言在一处,心思不再那么沉重,便是那股子柔情,也显然就是女子的爱慕之意。

苏子衿闻言,不禁顿了顿,随即她展颜一笑,只淡淡道:“快了。”

她瞧着屋外月色清冷皎洁,一时间神色恍惚。

这一回,青茗没有再去问,她虽然听不懂苏子衿言下之意,但到底知道,这些事情,主子自然有其打算。

“子衿姐姐。”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苏子衿微微一笑,便淡淡道:“雪忆,进来罢。”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雪忆便推门自屋外进来。

少年一袭白色月牙锦袍,面色淡淡出现在众人眼中。

等到走近了苏子衿,他才蹙起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苏子衿不以为意,只弯起眉眼,低声笑道:“雪忆好似回去一趟,便与子衿姐姐生疏了。”

雪忆今日午时的时候便回到了战王府,那时苏子衿正巧与司言在外头,便也就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不过早在雪忆回来之前,苏子衿便已然知道他今日将会抵达。原本她算好了时辰,只想着定亲仪式完了,便可以在落樨园等着雪忆归来,却不想,司言那头倒是借了凤凰撵,于是一来二去的,苏子衿也就没有办法等到雪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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