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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楔子

十二月七日,锦都的天空开始飘起大雪,连日的落雪不断,一直到这一日,也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

天色渐亮,战王府周边被围水泄不通。

彼时,苏子衿已然收拾妥帖,精致的妆容、艳红的凤冠霞帔,素日里言笑晏晏的脸容隐在薄纱绣凤红盖头里,她缓缓被扶了出来,身姿曼妙,步步生莲。

司卫今日穿着广袖红衣,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喜庆,几日前被司言为难的那股子郁气,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也顿时消散了去。

他紧紧盯着被青烟和青茗扶出来的苏子衿,脸上不自觉的便露出一丝笑意,想着盖头下苏子衿该是怎样绝色的脸容,他立即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瞧着苏子衿即将出嫁,战王妃眼眶便红了起来,心头有千万的不舍。苏墨和苏宁亦是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伤怀。

沈芳菲和燕夙作为苏子衿的友人,皆是站在一边,两人微微有些叹息,但到底不觉得喜气,毕竟苏子衿这模样,并不是嫁的如意郎君的愉悦。

新娘就要被背上轿,战王爷缓缓走到苏子衿的跟前,叹了口气,道:“子衿,上来。”

说着,战王爷心中又是喜又是难过,原本背上轿是苏墨或者苏宁的事儿,他们是兄长,在习俗中,便是兄长来背的,只是,战王爷心中自是不服,故而昨日夜里,苏墨和苏宁两兄弟被叫了过去,最后只好妥协于自家老爹的‘无理取闹’。

在场的百姓也皆是极为诧异,一个个交头接耳,直道战王爷疼宠苏子衿。毕竟自来,极少有父亲背女儿上花轿的,尤其是在兄长都在的情况下,由此可见战王爷委实疼爱这个女儿。

苏子衿听到战王爷的声音,不由愣了愣,不过瞬间,她便轻声道:“好。”

应了一声,苏子衿便在青烟和青茗的扶持下,上了战王爷的背。

原本还有些叹息的战王爷,一瞬间眼眶便红了起来。感受到背上自家闺女轻的好像羽毛的体重,心下又是心疼,又是不舍。

他一步又一步,走的极慢,成熟俊美的脸上满是伤情。恨不得这条路一直走不完,这花轿一直处在远方。

只有这样,他的子衿啊,才能多留一会儿。

苏子衿盖着盖头,自是不知战王爷的神色,只是,她隐约便感觉到,这个叫作父亲的男人,背脊宽厚,温暖而可靠……

“长安,”就在苏子衿恍神的时候,耳边传来战王爷低沉的声音。他说:“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受到伤害,若是司卫敢欺负你,便回来同爹爹说!”

这一声长安,沉重而不舍,听得苏子衿心下有些难受的紧。她一直知道,出生之前,她便被给予了最美好的祝愿。

一世长安,喜乐康健。

只是,她来不及长安康健,也尝不到喜乐欢愉,便就这样过来了,到底有些造化弄人。

“长安省得。”苏子衿紧了紧自己搂着战王爷的手,轻声道:“爹爹莫要忧心。”

一言落地,这条路便走到了尽头,花轿也徒然出现在了眼前。

战王爷轻轻的将苏子衿放下,他深深看了眼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卫上前一步,拱手道:“岳父放心,子衿今后有我照顾!”

战王爷看了眼司言,只点了点头。直到她被扶进轿子里头,他才缓缓转身,一下子便好像老了十多岁一般。

“新娘子起轿!”一声高呼落地,唢呐声、鞭炮声开始响起,场面一度热闹起来。

苏子衿坐在花轿里头,神色十分浅淡,似乎外头的热闹与她无关那般,红盖头下的脸容依旧从容。

原本坊间有颠轿的习俗,但因着一早战王妃便吩咐了下去,故而轿子一直十分平稳。毕竟谁都知道长安郡主身子骨差,颠轿这事儿,还是不能太过肆无忌惮。

花轿一路顺遂,到了东街的时候,雪渐渐大了起来,只是,即便如此,周围还是极为热闹。

司卫坐在高马之上,面上满是春风得意的笑,只是,就在这时,前头忽然出现一队人马,百来号齐齐涌了过来,一时间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沿街的百姓尖叫着,一个个慌忙逃窜,就连抬花轿的轿夫也停下了步子。

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两人手下按住兵器,便是暗处的青书,亦是戒备起来。

苏子衿听到了外头慌乱的声音,不由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主子,突然出现一队人马!”青烟沉声道。

人马?苏子衿敛下眸子:“哪里的人马?”

青烟还来不及回答,只听前方有人惊呼起来。

“是禁卫军!啊!是禁卫军来了!快!快跑!”

“啊!杀人啦!”

“快躲起来!”

“……”

“……”

禁卫军?苏子衿眸底闪过一抹冷意。锦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司言掌管十万禁卫军?只是,苏子衿终究没有料到,司言,竟然如此大胆!

分明他这几日来,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极为强烈的反应,怎么忽然的便来抢亲?莫非……眼底有风云掀起,苏子衿眉心蹙了起来。

“来人啊!”这时,司卫愤怒的声音传来。

“殿下!”一群黑衣人迅速自四面八方汇集,瞧着那架势,并不是司卫素日里带着的侍卫可以比拟。

看了眼底下的人,司卫眸光阴鸷十足:“禁卫军造反,全数击杀!”

这是陶皇后为避免司言捣乱而提前准备的死士,这里的死士统共五百人,再加上随行的侍卫……司卫双手握拳,他就不信不能够将司言这几百的禁卫军全数击杀!

“是,殿下!”为首的死士领命,随即他大手一挥,无数的死士便持刀挥剑过去。

只是,就在这时,四周更多的禁卫军冲了进来,那一波又一波的人马,俨然不是百来号人那么简单,若是仔细估算,起码也有几千、甚至是上万人!

远远望去,附近几条街都被禁卫军围的死死的,司卫脸色微微泛白,心下有恐惧蔓延开来……司言的禁卫军,竟是敢出动这样多的人!

顿时,场面变得极为血腥,整条街都是厮杀的声音,犹如浴血战场,令人惊骇!

人头涌动,唯独中央的花轿,却是谁也没有去碰。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队莫名的人马冲了出来,那群人不过百来号人,几乎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手持大刀。只是,相较于司卫与司言的人,那队人马却是朝着花轿内的苏子衿而去。

那队人马来的实在突然,以至于禁卫军和死士这头,皆是没有人及时察觉,便是司卫,也后知后觉的才看到。

马上,司卫神色一惊,便立即大喊:“保护郡主!快!”

可无奈的是,此时的黑衣人已然冲到了花轿之前,青烟和青茗齐齐围住苏子衿所在的花轿,便是青书,也领着一群暗卫冲了过来。

场面顿时更为混乱,好几波人马相互厮杀着,唯独禁卫军这头,却显得目的清晰,精锐无比。

就在众人以为厮杀就快结束之际,花轿的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正与禁卫军打斗,却不想,当是时,他忽然调转剑身,寒光掠过,立即便狠狠挥剑,一剑劈向了花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司言一袭白衣纹麟锦袍,长身如玉,飞身而来,他掌风一劈,便将那黑衣人连剑带人掀翻在地。

随后,他跃入花轿,入眼便是苏子衿那盖着红绸下的曼妙身姿。

这时,红绸下传来苏子衿轻柔且微凉的声音,她问:“世子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司言眸光幽深,薄唇吐出一个字:“知。”

苏子衿轻笑起来,情绪莫辨:“知道世子还一意孤行?难道世子不怕……百姓暴动?”

这桩婚事,便是昭帝和战王爷也无可奈何,司言这般举动,无疑是惊世骇俗的。若是锦都城内的百姓因此暴动……他又该如何?

“我不允许。”微微敛眸,他说:“我不允许你嫁给他人!”

清冷的凤眸,寒冰逐一碎裂。

恍然梦中的场景渐渐浮现,无论是她悲伤的看着他,纵身跳入湖水之中,还是她笑吟吟的搂着她,细语呢喃,他心痛,也心动。

那一刻,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苏子衿这三个字,已然刻入他的心头,浸入他的骨髓,倘若失去她,便是天崩地裂的毁灭!

所以,他决计不允许,不允许她就这样嫁给司卫,不允许她就这样,远离他的世界!

司言话音落地,在苏子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长臂伸出,将她纳入怀中,而后,他内力掌风落下,只听‘砰’的一声,花轿整个自中间向四周炸裂开来。

他紧紧的抱着她,如玉的身姿一跃而起。

寒风过耳,绣着金凤的红色盖头随之缓缓飘落,一时间便露出一张活、色、生香的倾城面容。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不由微微一愣,就连司言,也不由眸光微微一滞。

美人如斯,艳绝动人。

她妆容精致,素日里苍白的脸色,此时像是晕染开来的娇艳桃花,透着媚骨丝丝的诱人色泽。

那一袭艳红的嫁衣穿在她身上,神秘而妖娆,高雅却蛊惑,便是衣上绣着的那栩栩如生的彩凤,也不及她肤如凝脂,眉眼如画。

不远处,司卫心中一动,顾不得其他,便立即朝着苏子衿和司言的方向,策马而来。

“放开子衿!”司卫嘶吼道:“司言,苏子衿是本皇子的!你这是在夺兄弟的妻子,天理不容!”

即便他们之间只是堂兄弟的关系,但司言的作为,显然便是不符合礼教制度,这是要受到世人谴责的!

然而,司卫的那句妻子、那句天理,在司言看来着实是可笑至极!苏子衿从来不是司卫能够肖想的女人,从前不是,往后更加不是!

“天理何惧?”司言面色清冷寡淡,隐隐有寒冰掠过:“本世子若是惧天理,便不会有此一行!”

从那日毁了司卫的纳彩开始,司言便已然做了这个决定,他要的,只是苏子衿,若是天理不容,那么他就毁了天理!

苏子衿看着这样的司言,桃花眸底一瞬间便有情绪划过。

她终于知道,原来,司言先前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在迷惑她罢了!无论是纳彩时候故意表现出给司卫难堪却又不搅乱这场婚事,还是昨夜青茗去拿九色莲花却是无果回来。

司言所有这样的做的理由,都是要迷惑她,让她以为司言并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这样一来,今日大婚的时候,她便对司言的防备,少了许多。

而这一次,她确实如同司言算计的这般,没有多加防备,也没有留心司言的动作,这一来二去,到底还是她落入司言编织的圈套里了!

“司言!你……”司卫正打算说些什么,不料,有禁卫军提着长剑朝他刺了过来,司卫心下一惊,下意识便闪躲起来。随即他立即策马转头,心头惧怕,再没有任何敢与司言抗拒的勇气提起。

为今之计,只是在命!

看着司卫慌忙要跑的模样,司言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凤眸有利刃划破,司言薄唇抿起,有冰冷字滚落在地:“杀!”

司卫闻言,不由面色一白,手中的皮鞭挥舞的越发快了几分。

苏子衿垂眸,心下知道司言这番不过是在吓唬司卫罢了,毕竟当街杀害皇子的行为,着实不太明智。

只是,她到底不知道,司言如此行为,究竟在发泄哪个不悦?

“是,爷!”落风等人亦是提前得了司言的吩咐,于是几个人齐齐应了一声,转瞬便有无数暗卫涌了出来。

顿时杀意渐盛,血染锦都,而司言,却脚下轻点,下一刻便抱着苏子衿,离开了街头。

……

……

战王府

“什么!”战王爷站起身来,盯着眼前的青书等人,惊道:“你说司言抢亲了!”

“是,王爷。”青书拱手,低头道。

战王妃道:“那子衿……”

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她们看了眼略显平静的战王妃,便齐齐道:“主子现下在长宁王府,应当没有危险。”

因为知道苏子衿没有危险,他们几个才如此平静,毕竟在他们眼底什么都没有主子的安危来的重要,既然司言当街抢亲,费了如此大的周折,想必是不会让主子有丝毫损伤。

只是……在寻常人家,不是应当最先考虑门风问题?怎么战王妃显得如此平静?

“那便好。”战王妃点了点头,神色确实没有很焦急的样子,她只叹了口气,继续道:“还好司言来抢亲了。”

“娘?”苏墨和苏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司言如此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娘怎么还庆幸起来了?妹妹的名誉,可是要毁在他手里了啊!”

一想到这个,苏墨和苏宁便脸色黑了下来,心下对于司言,实在是气愤至极。便是心中欢喜子衿,也不至于抢亲罢?这众目睽睽之下,将来子衿可要怎么办?

“迂腐!”战王妃还未说话,战王爷便狠狠瞪了眼苏墨和苏宁道:“难道名声问题,比你妹妹的终身幸福来的重要?”

战王爷是个武将,自是不像那等子文臣一般,在意虚名,而战王妃则出生武将世家,故而这两夫妇倒是从来不是很在意名声。只要苏子衿终身不要耽误了,便是好的。

再者说,就司卫那样的,他们着实是瞧不上,要不是苏子衿执意,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自己的爱女嫁给这样的人。便是一直呆在家中,嫁不出去,战王府也养得起她!

苏墨和苏宁闻言,心下倒是明白,不过……两人脸色皆有些迟疑,司言这样的行为,真的对子衿是好的?

“你们两个,看来是在锦都过的太恣意了些,人也变得愚钝了!”战王妃不太乐意的瞧了眼苏墨和苏宁,便道:“先前坊间的传闻,你们觉得,子衿会不知道?”

苏墨和苏宁在担忧苏子衿的想法,毕竟苏子衿是女儿家,寻常女儿家最是受不住世人的言论,故而,他们两才会迟疑起来。

沉默了片刻,苏宁便道:“妹妹应当是知道的。”

战王妃道:“子衿知道那事情,却是丝毫没有介怀的样子,你们两个做哥哥的,难道看不出她的性子?”

苏子衿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战王妃一直都知道,即便她看起来却是扶风若柳,性子也极好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极为刚强,或许苏墨和苏宁……都是比不上她的。

“娘的话确实不错。”苏墨点了点头,沉吟道:“妹妹虽看着柔弱,可实际上,她并不是很在意他人的言论,若是在意,她平日里便不可能那般从容随意。”

“那……我们要怎么做?”苏宁闻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若是苏子衿不在意,他们自然便是赞同她的行为的,毕竟诚然如战王爷所说,声名什么,实在比不上她的幸福来得重要。

只是,现下司言抢亲,他们若是没有动静,岂不是显得这场亲事是他们苏家人与司言所谋划?

“带人上门罢。”战王爷道:“想来司言是不会交出子衿,这样一来,咱们便可以状告司言……”

“爹,司言不是帮了咱们?”苏宁有些诧异,司言既是阻了苏子衿与司卫的婚事,便也算是帮了苏家人一个大忙,那么他们去状告他,岂不是有些……忘恩负义?

“你爹的意思,我看行。”战王妃点了点头,十分赞同道:“虽说比起子衿的幸福,声名不那么重要,但是司言抢亲却是事实,若是我们放任自流,届时坊间的传闻一定不堪入耳,不妨便将这黑锅甩给司言好了,这样一来,咱们子衿便也是受害之人。”

听了战王妃的话,青烟几个人不由面面相觑。

眼前这个光明正大‘甩锅’给其他人的,真的是正直善良的战王妃?为什么……有点腹黑的感觉……

“娘……”苏墨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有些不敢苟同:“我们这样做,真的好么?”

好歹战王府也算是清流,怎么可以做这种受益了还‘忘恩负义’的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厚道罢?

“我赞成楚楚的话。”战王爷立马表示忠心,笑着给战王妃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说,爹……”这一次,苏宁也有些看不下去,这两夫妇……怎么这样黑心。

青茗和青烟暗暗点头,看来主子的‘黑心’真的不是自带的,而是遗传的!

“臭小子!”战王爷斥道:“你妹妹重要还是‘秉性’重要?这方法虽然有些‘出其不意’但到底可以保住你妹妹的清誉,怎么说也是司言那小子自顾自的来抢亲,难道是咱们苏家逼他的?”

顿了顿,战王爷便又沉吟道:“更何况,依着我看来,司言既是敢做这样的事情,便决计不可能没有后路。”

司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抵是清冷而谋略深沉的人,虽然战王爷与他同样在朝为官许多年,但心下还是知道,司言并不是一个黄毛小子。他既是敢当街纵禁卫军抢亲,便是有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毕竟这等大事,就算昭帝再怎么宠信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苏宁闻言,便认真道:“那我和大哥现在带人去长宁王府?”

无常:“……”

二爷,你的正义凛然呢?这么快败下阵来,真的好吗?

……

……

司言一路便带着苏子衿抵达了长宁王府,彼时,长宁王的守卫极为森严,里里外外皆是禁卫军守着,俨然便是司言一早便安排的。

司言手中一松,便放开了苏子衿。

这时,秋水恭敬上前,道:“爷,膳食准备好了。”

膳食?苏子衿不怒反笑,司言倒是有闲情逸致,强抢了她也就罢了,还专门吩咐了膳食,这计划倒是极为详略。

她先前一直认为司言是个通透的人,不屑阴谋算计,不想,这厮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他的手段,可不比她苏子衿来的差!

“走罢。”司言微微看向苏子衿,眸光暖了些许:“你今日铁定是累坏了。”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兀自便朝前走去。

她穿着火红的嫁衣,艳骨楚楚,寻常见惯了她笑吟吟的,此时不笑的样子,便含了几分冷艳的感觉,实在是如火似冰,令人迷乱。

只是,秋水倒是没有太过沉迷,毕竟……这苏子衿的模样,也算是给了自家爷一个冷脸……心中这般想着,秋水便有些忧虑,爷可莫要冲动,这美人儿可是花了大功夫抢回来的,若是就这么给处置了,岂不是可惜?

然而,就在秋水以为司言会不悦的时候,司言却是淡淡敛了眸子,道:“去准备换洗的衣物,待会儿用完膳,要让她沐浴一番。”

啥?秋水整个人有些傻眼,爷竟然不介怀?什么时候脾气这样好了?

“没听到?”司言冰冷的声音响起,那深不可测的眸底有寒冰浮现。

秋水一惊,便立即道:“属下遵命!”

司言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他看了眼苏子衿远去的背影,很快跟了上去。

长宁王府的院落其实很大,比起战王府,这里要显得格外贵气、清冷。

苏子衿在司言的带领下,便走到了一处偏厅,里头清一色皆是侍从和暗卫,光是看着,都叫人有些无语。

“坐罢。”司言微微上前,将凳子拉到苏子衿的身后,依旧显得十分冷清。

苏子衿抿起红唇,神色冷淡:“子衿想同世子说几句话。”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旁人在场了。

司言点了点头,便道:“退下罢。”

“是,爷!”一时间,众人皆是散去。

苏子衿看向司言,素来似笑非笑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她勾唇:“世子今日的行为,实在与寻常的作风不太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色很淡,几乎有一丝倦怠在她眼角眉梢划过。

今日的司言,实在有些与往常不一样,他依旧漠然,却平添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尤其是抢亲一事,苏子衿从没有想过,沉静如他,也会做出这等子疯狂的事情。

只是,即便对象是自己,苏子衿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愉悦。

司言闻言,只敛下神色,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瞧着司言沉默下来,苏子衿不由弯起眉眼,她忽然便睨了眼他,桃花眸子幽深含笑:“世子,可是爱慕子衿?”

爱慕?司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子衿,只是,瞧见那犹如桃花般灼灼盛开的脸容,心下不由微微一跳。

他薄唇紧紧抿着,清贵的容颜有一时间的不知所措。

顿了顿,他凤眸垂下,突然便回答道:“是!”

这个‘是’,他说的干脆且坚毅,眸光不再清冷,神色不再淡漠,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可苏子衿知道,眼前这青年,是极为认真的。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她朱唇微动,道:“可子衿不喜欢世子。”

她说:“一丝一毫也不喜欢。”

她说的极为残忍,可笑容却那么的柔软,一瞬间,司言心下微微抽疼,清贵的俊颜也染上一抹苍白。

半晌,他才抬眼看向苏子衿,淡淡道:“无妨,左右你也不喜欢司卫,一丝一毫也不喜欢!”

他说的极为坚定,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司卫送与她的玉簪子,她可以那般绝情的转身便丢给她人,这样的苏子衿,决计不可能对司卫存着哪怕一丝的心悦。

苏子衿闻言,不由笑容愈盛起来,她似乎被司言逗乐了一般,可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美人璀璨一笑,眉眼生辉:“世子,你可知子衿为何要嫁给七皇子?”

不待司言回答,苏子衿便接着弯起唇瓣:“我是要利用他!可如今,世子毁了一切,就因为你那可笑的欢喜之意!”

这是她筹谋已久的事情,司言说喜欢她,可他终究不是司卫,因为司言……决计不会让任何人利用他。

她知道,司言这样的人,需要的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爱。这一点,她自是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人愿意自己爱的人是抱着某种目的才与自己一起。

可如今的她,要不起。

她没有时间去给他一份干净的爱,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希望自己与司言不要有任何情感纠葛。所以从祁山回来,她便彻彻底底断了司言的念想,因为她知道,司言这般高傲的人,应当可以清醒的看待这份感情。

然而,就在这时候,司言忽然便看向她,素来清冷的凤眸漫过认真之色,他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夺来与你,比起司卫,难道我的利用价值不高?”

司言的话音一落,苏子衿便不由愣住了。她看着这青年,一时间有些陌生的紧,这个与她想象中那么不一样的青年……

朱唇一动,苏子衿幽幽笑着,莞尔道:“若是我要这大景的天呢?”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司言,你也夺来给我吗?”

大景的天啊!司言,你也敢给吗?还是说,你从一开始,本就是怕我筹谋那个位置?

然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一秒,司言低沉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他道:“你要,我便夺!”

只要她要,便是大景的帝位,他也可以给她夺来一坐!

他司言,从来不惧任何!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心脏骤然一缩,她错愕的盯着司言,素来言笑晏晏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从前有人为了江山,要她死。如今竟是有人为了她,抛弃一切?是她太不清醒,还是司言太不理智?

突然之间,她开始去想这样的一个问题:司言,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冷情,即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他的眼底,分明有情愫涌动,那么撩人,又那么的情意绵绵……

好半晌,苏子衿才恍神一笑,她桃花眸子一派从容,说出来的话却含着一股妥协的意味:“司言,我输给你了。”

输给了他的真挚与情意,输给了他的清醒与沉沦。分明知道她是一个城府深沉、目的不纯的女子,他竟还是这样,不顾一切。

这样的司言,她终究还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不留余地。

因为伤过情,所以她不相信男女之间的爱,可司言……他终究与那人不同。而她,如今同样别无选择。

司言微微一愣,清冷的凤眸划过一抹不解之色,他如今并不知道苏子衿话里的意思,可当有朝一日,他恍然想起的时候,心中唯独的,只是心疼。

苏子衿朱唇扬起,缓缓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来:“世子强抢子衿,难道不该对子衿负责吗?”

司言闻言,不由瞳孔微缩,素来清冷至极的脸容瞬时便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苏子衿眸光落到司言脸上,瞧着他那略微不自然的神色,灼灼的眉眼愈发盛开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烈了几分。

瞧着苏子衿那戏谑的笑意,司言不由正色,谪仙般俊美的容颜上满是认真的神色:“我是认真的。”

虽然苏子衿的那句话很是让他心中愉悦,可到底,她言语之间颇有戏谑,大抵只是玩笑罢了。

“子衿也是认真的。”弯起眉眼,苏子衿似笑非笑道:“还是说,世子其实不想负责?”

“我想!”司言来不及思索,便下意识看向她,清冷的眼底有情愫蔓延:“苏子衿,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这样欢喜你……”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他只是怕,怕她被吓到了,怕她抗拒,更怕她恨他!

司言从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这般小心翼翼,也从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喜欢一个女子,喜欢到,即便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也甘愿捧着自己的心肝,哪怕她想要践踏,只要看见她的笑容,他便觉得……心甘情愿。

大抵,这就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偏过头,心中有一阵悸动划过。本以为司言这厮纯情至极,却又有些意外的耿直,以至于说出这般情话的时候,还这般认真自然,一时间便让她心中不好意思起来。

抿起唇角,苏子衿便岔开话题,道:“如今,世子可有对应的策略?”

其实,苏子衿并不相信,司言会这般不计后果,他既然做了抢亲的准备,便一定有了退路,毕竟司言并不是愚蠢之人。

“有。”司言淡淡点头,虽面无表情,但看着苏子衿的眼底却是璀璨至极,满是情愫。

“咳。”苏子衿不由轻咳一声,实在是司言这眼神太过直勾勾,简直可以称得上痴汉了。

“怎么了?”司言蹙起眉梢,立刻便上前一步,有些担忧的打量着苏子衿的脸色,道:“是不是受了风寒?”

一边说着,司言一边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在苏子衿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嫁衣实在太薄,他知道苏子衿畏寒,心下不由便冷了几分。

苏子衿:“……”

一时间,她有些无言以对,大抵司言是真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的含情脉脉,虽然这青年一直没什么表情,可那明亮至极的眸光,实在极为露骨。

苏子衿有些不懂,分明只是时隔十多日未见,司言怎么变化如此之大?难道说,他的反射神经真的……这样长?

见苏子衿不说话。司言便以为她真的不太舒服,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去,如玉的修长大手下一秒便贴在了苏子衿的额头上。

“子衿没事。”苏子衿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她伸手,试图将司言的手拉下来。

却不想,她堪堪触到司言温柔宽厚的手背,转瞬之间,她的手便被司言反手握住。

一时间,两个人皆是一愣,苏子衿是没有预料到司言的动作,故而觉得猝不及防。司言则是因为,他其实只想握住苏子衿的手给她暖暖罢了,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好像有些登徒子?

想了想,司言掩下神色间的不自然,便垂下眸子,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淡淡道:“你手很冷,我帮你暖一暖。”

苏子衿:“……”

……

……

一顿饭下来,苏子衿满是尴尬和无言以对,司言则又是慌乱、又是不知所措。只是,这两人都掩藏的极好,面上瞧着倒是一丝不露,只是彼此的心中,却是犹如雨中湖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用过午膳,司言便带着苏子衿进了一处院落。

苏子衿瞧着那牌匾上写着‘无题阁’三个字,心下倒是有些奇怪,不由的便多看了两眼。

司言见苏子衿看去,便解释道:“从前母妃让我自己起名字,我那时候觉得麻烦,便随意起了无题两字。”

听司言提起长宁王妃,苏子衿心中颇有些诧异,长宁王夫妇这么些年一直很少回到锦都,到底是个谜,苏子衿其实深以为,他们离开的原因,并不如传闻所言的那般潇洒。

毕竟,将唯独的一个儿子丢在锦都这般虎狼堆里,到底不是做父母的做的出来的事情。

敛下心中那抹猜想,苏子衿只微微一笑,道:“这几日,大抵要劳烦世子了。”

无论如何,这几日苏子衿都会在长宁王府住下,直到司言将事情处理好。她的婚事,不仅是皇子间的争夺关系,还有便是先前陶皇后散布的谣言……关于那所谓的‘百花仙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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