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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苏子衿到底丝毫没有显现出来,只是缓缓弯唇,似笑非笑的盯着楼宁玉,不紧不慢道:“公子是东篱的皇子,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国都?”
从一开始,苏子衿便只称楼宁玉是公子,就好像这锦都所有的人一样,没有人会称他殿下。他是质子,一个似乎被自己父亲……乃至全天下忘却的皇子,这样的身份,让苏子衿也不愿去提醒他的痛处。
听到苏子衿的话,楼宁玉不由愣了愣,只是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往日里从容的笑,情绪淡淡:“郡主当是知道,如今的东篱,已不是我能够踏足的地方。”
便是许多年前,也不是他能够踏足的地方,东篱文宣帝……他的那个父皇也去世了,如今正值摄政王当权,他的那些皇兄皇弟有死有伤、也有被发配边疆的,又怎么可能能够容忍他回去呢?
“公子在大景,就不想逃离么?”这一次,苏子衿全然露骨的说了出来,她不再与他打太极,而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将心中所想,几乎可以看作是脱口而出:“子衿以为,公子故意让二公主庇护,其实是为了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你想助某个皇子夺储罢?”
说到最后,苏子衿的话中,显然有了几分意味深长。这‘某个’皇子是谁,他们都心中明白,而对于楼宁玉的想法与做法,想来她心中已然有数。
这一次,楼宁玉温雅俊美的脸容终于微微一变,他看向苏子衿,眸光忽明忽暗,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因为昭帝的忌惮,他不得不做一个`被囚禁在西宫的人,虽然是个皇子,但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从零开始积累,一步步爬上来。为了活下去,他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微笑与从容,是他根深蒂固的伪装,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着怎样的打算。
可苏子衿却知道了,亦或者说,她看透了他的想法,看透了他的做法,这般轻易的便揭露出来,让他所有的阴暗面都暴露在阳光底下,一丝不挂。
“郡主在说什么?”压制下心中的波动,楼宁玉轻声笑道:“宁玉竟是一句也不甚明白。”
苏子衿闻言,依旧神色自若,她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唇边露出柔软笑意,仿若春水涌动:“公子可还记得方才青书在西宫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青书在西宫的时候,其实说的话并不多。然而,其中有一句话,是苏子衿让她务必传达的,因为她想告诉他,他们之间并不是敌人的关系。
楼宁玉眸光微凝,下一秒便道:“是友非敌?”
他记得很是清楚,当他问是何人的时候,青书答:“是友非敌。”
只是,这样一句话,当真是他可以相信的么?
“不错。”苏子衿勾唇笑起来,那一刹那,艳绝的眉眼仿若染上一丝春色:“我会帮你,堂堂正正的走出大景,踏进东篱的土地,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不过是寥寥数语,由着苏子衿说出来却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泠然霸气,仿佛她本该就是位居高位的人,骨子里的那股尊贵冷绝溢出皮囊,不由自主的便让人想要去相信。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楼宁玉以及他身后的青石双双脸色微变。堂堂正正的离开大景朝已经是够骇人听闻,更何况苏子衿还说要他坐上皇位?若是这话出自其他嘴里,楼宁玉一定觉得那人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可这话竟是从苏子衿嘴里说出来?
眼前的女子容色艳丽至极,她微微笑着,桃花眸子依旧从容高雅,无论如何都是丝毫看不出任何情意。
苏子衿,你在求什么?
“郡主为何要帮助宁玉?”转瞬之间,楼宁玉已然敛了所有惊愕的情绪,他笑吟吟的瞧着苏子衿,漆黑如墨的眸底浮现一抹蛊惑人心的温柔:“莫非……郡主心悦宁玉?”
说到这里,他精致温雅的脸容倒映在如豆灯光下,白衣风雅、俊美若仙,犹如画中之人,瞧着便是极容易让人心动的。
“公子以为呢?”对于楼宁玉的心思,苏子衿看的清楚,只见她从容一笑,缓缓道:“公子应当知晓,子衿与二公主可不是一类的人。”
楼宁玉对司天骄有多少情意?苏子衿想,大概半分没有。他只不过在利用司天骄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而司天骄却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为他执迷不悟,很显然,除了那可笑的爱慕,想来是没有其他原因的。
“你与她确实不同。”这一回,楼宁玉竟是没有任何否认的嫌疑,他敛了迷惑世人的神色,只淡淡笑道:“你比她聪明,亦或者说……你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许多。”
这世上女子无数,而苏子衿便就是那万分之一,最为独特且迷人的那一个,大约普天之下,没有多少人可以与苏子衿的手段谋略抗衡。同样,也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像她这般,妖艳若魔、高雅似仙,能够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为一体,且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和谐,带着致命的诱惑。
顿了顿,楼宁玉又道:“只是,郡主应当知晓,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宁玉不可能以身涉险。”
即便是你……青丝,也不可能。
“子衿可以给公子看一样东西。”苏子衿不置可否,轻声笑道:“看过之后,公子可自行决定。”
说着,苏子衿看了一眼身侧的青烟,示意她将手中的木盒子打开。
青烟点了点头,随即缓缓打开那木盒子。只见,木盒子中静静躺着一块玄铁腰牌,一看便是千年玄铁所制,腰牌上纹着双头麒麟,那麒麟看起来凶猛无比,仿佛随时会从玄铁上脱离出来一般,栩栩如生。腰牌中间刻着一个鎏金的刹字,显得异常威严。乍一看,整个腰牌在灯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泽。
“你……是?”楼宁玉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到苏子衿的面上。
美人如斯,妖艳蛊惑。她神色从容贵气,一颦一笑仿佛画中仙子,不染凡尘。可偏生这样一个艳骨楚楚,又弱质纤纤的女子,竟是传闻中那个冷傲惊世、已然死去的人?
“我是。”苏子衿幽然一笑,唇边像是绽放了一朵晕染开来的桃夭,那么美,也那么容易让众生颠倒:“我只是,侥幸活了下来。但从前种种,总该做个了断。”
“好”楼宁玉忽然轻笑起来,他瞧着苏子衿,半晌,才道:“为何选择我?”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帮衬,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战友。就好像苏子衿,她既然想要报仇,依着她的才智,便不是非他不可。毕竟,他如今身陷囹圄,救他出泥潭,还要费一番功夫不是?
“公子是最佳的人选。”苏子衿闻言,只低眉笑道:“一个在强压下能够如此坚韧、能够在暗中辅佐皇子夺储且势力渐丰的人,才是子衿最佳的选择。”
苏子衿不是不明白楼宁玉的艰难,就是因为太过于明白,她才选择他。在楼宁玉为质子的这些年,前有昭帝这般眸光犀利、手段果敢的帝王在压制他,后有司言这般通透至极、权势滔天的世子在紧盯他。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楼宁玉本身还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境况下,他谋夺司天骄的信任,成功躲进西宫,远离繁华。他为求出路,静静蛰伏,暗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且不急不躁,只待某天辅佐的储君上位,他便可称将相王侯,从此摆脱身份的枷锁。这样的心性与手段,不可不说,楼宁玉当称得上世上少见的人物。
“郡主倒是看得起宁玉。”楼宁玉闻言,没有丝毫被夸的自得,只散漫一笑,贵气从容的脸容神色淡淡:“郡主难道不怕,赌错了人?若宁玉是忘恩负义之辈,他日当真荣登帝位便翻脸不认人,郡主又该如何?”
楼宁玉知道,苏子衿想要报仇,想要用他来对付如今当权的那位,可他不明白,在并不了解他的秉性的情况下,苏子衿为何胆子如此之大?
“无妨。”苏子衿抚了抚左手戴着的赤炎玉镯,感受到玉镯上传来的温热触觉,不由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你若是坐上那个位置,我也算没什么遗憾了。他那样在乎权势江山的一个人,一旦失去了江山,便是生不如死,如此这般,我又有什么放不下呢?”
苏子衿口中的‘他’,楼宁玉几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是谁。毕竟,在她‘死去’的消息传出来后,权力攀升的最快的,大概就那么几个人。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烟京,离开东篱这么多年,青丝……为何会有那般境遇?又为何会与那个人扯上关系?
见楼宁玉没有说话,苏子衿便又道:“公子如今既是答应了子衿,那位皇子那边……可是要交代清楚才是,毕竟一旦事情败露,陛下是决计不可能留下你的,届时便是子衿使用尽浑身解数,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自然。”点了点头,楼宁玉低声应道。
苏子衿的话,楼宁玉自然是清楚的。她让他切断一切有关大景朝皇子间的权力争夺牵扯,趁着还没有人察觉、没有人有证据的情况下,做一个不去沾染大景朝的皇权、安安静静的质子,只有这样,昭帝才有可能放他离开。
而后,他又道:“宁玉不知,郡主是如何知道这不争气的下属,是宁玉的手下?”
对于青石在苏子衿面前暴露一事,其实楼宁玉一直不太明白。毕竟,青石也算是做事稳妥的,而苏子衿也不会掐指一算,又如何能够这样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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