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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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霏姑娘向柳江客栈的店小二求亲却遭拒绝一事不知为何竟在城中传了开来，众人皆道，这店小二若不是太有骨气便是太过傻气，像这般财色兼收之事别人求之而不得，他竟然拒绝？

柳江城中的男人不淡定了，尤其是那一拨过去为了见佳人一面不惜散尽千金的兰霏的爱慕者。想当初，听闻兰霏姑娘有意从良，不少人都抱有将她娶回家中作娇妾的心思，可兰霏姑娘却一律以淡笑拒绝，这些人虽比不上京中的权贵，可也有不少人是腰财万贯的商贾、世家的公子，又或是在柳江一带颇具才名的文人。然而，世事难料，正当众人猜测着兰霏姑娘最终会花落谁家之时，兰霏姑娘却属意了一个明不经传的穷店小二——这口恶气叫向来自命不凡的他们如何咽得下？是以不约而同地到客栈来寻殿小二的晦气，誓要与他分个高低。

这日来一个，那日来两个，再一日又来了三个，直折腾得殿小二烦躁不已。秦瑶却乐得开怀，捧着她心爱的账本笑不拢嘴，想不到闹了这么一茬，倒让客栈里的生意火起来了，每日净是那些看戏之人付的茶钱便叫她收得手软。

本来嘛，殿小二只要行事低调些，认个低微让那些公子少爷挽回了面子，事情也就过去了，偏生他的脑子却在此时认了死理，不愿再秦瑶面前丢了自己的威风，便卯足了劲头跟他们耗下去，数日下来，竟也无人是他的对手。

“这个店小二，不简单啊，怎么就屈在这小客栈，可惜啊，可惜。”看戏之人时常道，半是赞赏，半是惋惜。

殿小二听得有些沾沾自喜，那些公子哥儿，顶多会些花拳绣腿，又岂会是身经百战的他的对手？若论学识，他走南闯北多年，知道的自然不少；若论文才，他在诗词上的造诣虽不深，可凭着曾经驰骋于沙场的那股气势，也能念出两句“朝见马岭黄沙合，夕望龙城阵云里”此类，愣是把那些个秀才的酸劲给压了下去。唯一输的便数家财，可那些个公子少爷们自诩高雅，不屑于比这个。

如此一来二去的，殿小二之名便越传越开了，不知为何，城中的媒婆们也从中掺了一脚，在她们的传说之下，殿小二成了俊雅不凡，文武双全，重情重义，不贪财不贪色的君子，奈何惨遭奸人陷害，不得不卖身为奴，忍辱负重……斯人也，乃天底下最如意之郎君，而身世未明，带着几分悲情之色，叫人忍不住为其掬一把同情之泪。

柳江城中的少女也坐不住了，隔三差五成群结队地到客栈看殿小二，当然，只是些小户人家的女儿，城东铁匠家的大姑娘，城西货郎家的小女儿，后街布商家的碧玉……一个个粉面含春，含羞答答，竟占去了小半个客栈。

就连李婶也禁不住轻叹：“小二这桃花运可真是……一树开过千树万树桃花开啊。”

赵媒婆更是抱着一大堆画像来到客栈：“哎哟，可把我这老骨头折腾得……我本不想来的，可我若再不来，那些人怕是要把我的门槛都磨平了。”又埋怨似的看向殿小二，“你这娃儿仿佛生来便讨媒婆欢心，你说我都放了话说你是我定下的，她们还费那么大的劲儿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为的是哪般呢！”

柳江客栈的生意又上了一层楼，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为了一个店小二针锋相对，男的为了讽刺殿小二费尽心思，女的为了反驳不遗余力，然而几唇舌之争过后，竟也有些个少女没看上殿小二，反而与来寻殿小二晦气的男子看对了眼，没几日竟成了一对。

秦瑶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开始纳闷，几时她竟成了陷害殿小二的奸人，又几时她的客栈竟成了酝酿奸情的之所……这生意红火是好事，可若因此而丢了清闲，却是得不偿失啊。

这年头，连一个不起眼的店小二亦能掀起轩然大波，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翻着赵媒婆送来的画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量起来。她这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把客人轰出去，然而眼看这些人兴头正足，也不知何时方能见休，这种场面若是要她再对上一旬半月，只怕她的头要更疼了。得想个法子！她看着正自后堂步出的殿小二暗忖。

“你看这些东西作甚！”殿小二一出大堂，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柜台前，一把拨开了她面前的画。

秦瑶倒不与他争抢：“难得咱们客栈的小二哥如此受人欢迎，我这当掌柜的自然得帮着物色一二，省得别人把我当做陷害你的奸人。”

“你便挖苦我吧，左右我做什么都碍你的眼！”殿小二闷闷不乐地瞪了她一眼。

“那是，你若是娶了妻，我便清静了。”既然她嫁不了，那么让他娶了不也一样么？她难得欢愉地弯起了朱唇，“可是该选谁呢？这么多美人儿，选了这一个舍不得哪一个……”

“选选选，除了你，我还能选谁！”殿小二小声嘟囔，见秦瑶自柜台下又抱出了几幅画像，面色一沉，大手一伸，又拨开了。他眯着眼盯了她一阵，忽地把画像尽数抱起向内堂走去。

“把这些东西都烧了，我看你还能物色什么！”一声低咒传来，秦瑶扑着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掌柜当真体恤下人，连自家店小二的婚事也操心上了。”一位略显富态的公子哥与她搭上了话，许是方才听到了她与殿小二的对话心生好奇。

秦瑶轻笑：“到底是客栈里的人，我若是不替他操心，还有谁来替他操心呢？况且，他这番得罪了诸位，我这当掌柜的又如何能看着事态愈演愈烈而无动于衷呢？”

“早闻秦掌柜善气仁慈，果然名不虚传。”那公子哥赞道。

“秦掌柜要替小二哥操办婚事？”另一位耳尖的公子亦来了兴致，高声问道，引得堂中人人侧目，几位公子干脆围到了柜台前搭话，更有几位少女看了秦瑶一眼，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二哥若真成了婚，我等或许便能安心了。”一位公子嬉笑道。

“可不是？每每思及这半城美人的心思都落在小二哥身上，小生便甚感心酸啊。”又一位公子作捧心状道，口吻略带酸味，引得哄堂大笑。

秦瑶亦顺水推舟：“不过还是个念想罢了，当真操办起来可不容易，仅是从这些姑娘中挑一个出来已是难事，顺了这个的心违了那个的意，唉……”她一脸难色，说得煞有其事。

一位腰间别着佩剑的公子站起来道：“这还不简单，武林中人时常比武招亲，小二哥虽是个男子，可碍于形势，叫那些女子比一比也无妨。”

然而即刻便有人反对：“不妥不妥，要女孩子家在擂台上舞刀弄枪，像话么？若是比琴棋书画……也不妥，小二哥不是连兰霏姑娘也拒绝了么？”

秦瑶扑哧地一笑：“诸位稍安勿躁，比武招亲不行，不是还有抛绣球一说么？”

众人一听，不禁大喜，皆道：“秦掌柜妙计！”

李婶不知何时落了大堂，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竟去抛绣球，也忒不像样，掌柜的，您便是恼他，也不该这般捉弄他。”

秦瑶侧首看了她一眼，笑容稍敛，却没有回话，而堂中的公子自然也不把她这老仆妇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