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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姑娘,盼星说得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李妈妈嘴上劝着,眼睛却不由暗暗打量着皎月。只见她唇畔含笑,眉目清明,并非懵懂不知。既然清楚知道花朝节的意思,怎么还会提出参加呢?
李妈妈经营青楼多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观她气质,高贵典雅,显然不是那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可若是大家闺秀,提及秦楼楚馆,应该格外忌讳才是,可是她却好似浑不在意,甚至颇感兴趣的样子。
皎月见盼星还想再劝,伸手点了点她的唇,微笑道:“我意已决,谁都不要劝我了。”
盼星被她这么一拦,当即红着脸不再说话,虽然毁了容,然而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还是闪现出几丝羞涩。
皎月眯着眼微微一笑,原主虽然没提什么要求,只希望她肆意地替她活一世,可是一想到那些害死她的人依旧逍遥自在,之后更是要登上无上尊崇的高位,她便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开心呢。
皎月做过皇后,当过太后,也做过侯夫人,然而这些身份都太过板正,令她无法真正肆意。皎月扫了一眼这挂红描绿的晓月楼,眼里满是兴味,既然是让她自由随心地活一回,那倒不如感受下这做花魁是什么滋味呢。这烟花之地,向来龙蛇混杂,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惊喜呢。
“李妈妈,您也不必劝我,我既然救了盼星,就好人做到底。您这晓月楼,我也管了。”
皎月语气略显猖狂,可是在场的人里却没有一个觉得她是在说大话。盼星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握着她的手,福身一拜:“姑娘救命之恩,盼星本就无以为报,如今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盼星此生,只能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报答姑娘了。”
皎月伸手抚摸了下她脸上的疤痕,心里可惜地叹了口气,是个漂亮姑娘,如今却毁了容貌。不过她脑子清楚,有情有义,留在身边,并无不可。
“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皎月微笑。恰好,她身边也缺了个人。小桥忠心且听话,只是她是张熟脸,无论是宰相府还是齐王府,都认得她,皎月不方便将她带在身边。得知小桥有个表哥一直在等她后,皎月便抹去了她的记忆,给了她银两,让她去找表哥去了。
如今盼星提出要留在她身边,皎月考量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盼星听到皎月同意她留在身边,当即一喜,那道略显狰狞的伤疤也洋溢出喜气。李妈妈见此,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盼星遭遇了这样的事,会想不开,没想到这位姑娘在盼星心中如此之重,只是同意她留在身边而已,盼星便如此高兴。
昔日的花魁,却给人做奴婢,竟还觉得欣喜。说出去,谁会相信呢?可这事,却又真的发生在她们眼前。
皎月留在了晓月楼,盼星当初的绣楼便收拾出来给皎月住,盼星戴上棉纱,住在一侧随侍。
李妈妈有了皎月这章王牌,也一改往日的颓丧,开始盘算着如何在花朝节上一鸣惊人。
怡红楼、点翠阁近来都忙着让自家的头牌露面引客,李妈妈却觉得此举不妥,这露面多了,确实能叫更多人知道,提前拉客,可是却也让人觉得少了新鲜劲。
何况……以皎月姑娘之姿容,又何须如此吆喝呢?她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这世上的男子为她疯魔。
转眼便是一月后。
每年的花朝节,都在秦淮河畔的毓秀园举办。此园本是前朝一王爷的府邸,战乱之中便荒废了下来。到了本朝,此园被金陵富商邱俊林买下,改名毓秀园。
邱俊林此人,也算是个人物,他出身金陵世家邱家,可惜邱家经历过战乱,早已不复前朝辉煌。加上邱俊林家只是旁支,不受重视,他虽然自幼聪慧,但是为了养活弟妹,只能投身商道。哪知就算是经商,他也比别人多些奇思妙想。
这花朝节,便是邱俊林率先提出,果然得到诸多响应。伎子们要名,妈妈们要钱,自然帮着吹嘘这花朝节。一传十、十传百,不知何时,这花朝节便成了评定秦淮河畔花中魁首的标杆。
凡是入园者,出银千两,可得一支牡丹花,这花,便是最后投选花魁时的物证。哪家姑娘得的花多,便是今年名副其实的花魁娘子。
各个花楼的姑娘,为了这花中魁首的名号,自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而江南多富豪,一掷千金为红颜又算的了什么呢。邱俊林光守着这园子,一人一千两的入场费,就赚得盆满钵盈。
如今,这花朝节的名声已经响彻江南,甚至再远一些的好美者,听闻此事,也要赶来凑个热闹。
到了花朝节这日,参加评选的姑娘们一大早便要开始梳妆打扮。过了午时最热的时候,毓秀园内便陆陆续续开始来人了。
“姑娘,您看这样可好?”皎月坐在梳妆镜前,戴着面纱的盼星正为她梳头。皎月看着镜中的自己,逶迤碧色的翠烟衫,下摆用金丝勾出了几片应景的牡丹花,胸前是淡色锦缎裹胸,勒得那纤腰更是不盈一握,勾人魂魄。鬓发间再低垂斜插一支碧双凤步摇,本就出众的容貌更是被衬得娇媚入骨。
皎月扶了扶髻边的步摇,微笑着点头:“就这样吧。”这一个月,盼星真的如一个合格的侍女一般伺候着她。她是李妈妈娇养着长大的,审美自然在线。在她的巧手下,皎月更是美上三分。
“哎呦,咱们该出发了!”李妈妈进屋,看到皎月后便满脸惊艳。就算这一个月里,看了她无数次,李妈妈每次见到皎月,却依旧是一脸感慨。今年的花朝节,注定热闹!
这般倾城倾国的美貌,一现人前,定然会引起轰动!李妈妈满心火热,今年的花魁一定是她家的了!
按道理,参加花朝节的姑娘,都该准备一项才艺。李妈妈却对皎月毫无要求。有些人的美,需要琴棋书画、歌舞文艺来衬托,可是有些人,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动人心魄的了。
皎月便是后一种。李妈妈有信心,只要皎月姑娘一上台,掀开那帘子的一瞬间,那漫天的牡丹花,便会朝她扔来。
这么一想,李妈妈就更迫不及待。她亲自替皎月戴好帷幔,牵着她往外走去。门外,蝶儿、九儿等人也等候着了。
“恭祝皎月姐姐旗开得胜。”蝶儿嘴甜,见到皎月便祝贺。虽然皎月年岁比她们小,可是那气场,却让她们莫名敬畏。不知不觉,众女便都唤皎月姐姐。皎月受得心安理得。废话,她一数不清数岁的魔女,听她们叫一声姐姐怎么了?
“皎月姐姐,你一定会赢的!”九儿眨着眼睛给皎月鼓气。皎月一笑,扶着李妈妈的手,上了马车。
毓秀园正中央,是早已搭建好的舞台。花朝节评比便是在这儿进行。舞台后,是几座小楼,参加花朝节的姑娘们,便在这儿休息。
而舞台前方,便是早已排好的座次。
付银一千的,虽能入园,却只能坐那远远的后排。要想距离近些、位置好些,除了要出数十倍的价格外,还得有权有势。这也是为何这些姑娘如此拼命的原因,如今的花朝节,已然成为江南地区最权贵的这些人的聚会。
皎月坐在二楼窗前,看向窗外,正听着盼星介绍今日来宾的身份。
“坐在正中央的年轻公子,是金陵太守之子顾行云。”
皎月望去,便见一二十出头的青年,端坐中央。这顾行云出身名门,俊朗非凡,素有才名,人称行云公子。
往年花朝节,顾行云也是常客,但是他素来只赏美,不入幕。否则,便是不收钱,那些姑娘也愿意与之一度春宵。更有甚者,曾有人言,若是能被顾公子看中,哪怕只是做个侍女,她也愿意。如她所想者,也绝非个例。可见行云公子之魅力。
盼星继续道:“坐在顾行云左侧那位,便是毓秀园的主人,邱俊林。”
皎月的视线往左移去,便见一位白衣公子,翩然出尘,看着倒不像是商人,更像是个书生。瞧着温润,可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决然与冷酷,还是让皎月逮了个正着。看来,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啊。
“坐在顾行云右手边的,是江南大富商李崇山。”盼星语音一顿,片刻后才暗含仇恨地开口,“他背后的靠山,便是周王了。”
那日客栈,相公被打死之时,这李崇山也在一旁,是以盼星才记得清清楚楚。
皎月不动声色地看向那李崇山,只见他三十开外的年纪,唇上留着一抹山羊胡,脸上尽显精明。
“至于那两位,我倒是不曾见过,也许是别地赶来凑热闹的。”盼星说的,是第一排最侧边的两位。一人着蓝,一人着黑。
着蓝那人,弱冠之龄,眉清目秀,然而气质沉稳,不动如山。而着黑那人,年纪看着还要小些,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却不低,胸口鼓涨的,瞧着便是练家子,正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盼星不认识那两人,皎月却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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