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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到了我的脸上。看见他脸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眼泪也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他抽噎着开口:“我好难过。”
我心中一动,伸手将他揽进怀中,轻拍他的背柔声道:“哭吧,把你心中所有的悲和痛都哭出来吧。”话落长宁就在我身前大声痛哭,双手紧紧拽住了我的衣襟不放。
马车外阿平闻声挑开了帘子询问何事,我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无事,他的目光扫过长宁后沉了沉就放下了帘子。其实长宁是目睹亲人被北元军迫害,长时间沉浸在悲恸之中无法自拔,而没有得到一个宣泄口,此时的痛哭将他心中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宣泄了出来。
哭一场,是好事。希望哭过之后,就将前事尽了,仇恨烟消云散。就做他一个十二岁孩子应该的纯真,从此不再为那些悲恸所扰。
我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战乱之下的伤亡何止上千。但此时心中却也涌出阵阵悲意,因为在我所预知的历史里,现在同肩战斗的叔侄终将反目成仇,掀起一场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大的皇位之争战役。到时我的阿平要怎么办?而已经成为历史上那个大明朝第二位马皇后的我,又该何去何从?难道都要湮灭在那场大火之中吗?
情绪的宣泄总有到头的时候,身前的孩子哭声逐渐变小,只剩了一下一下的抽噎。他从我身前退开,被眼泪洗刷过的双眼看起来特别纯真和无助,飘过我身前湿了的衣襟又露出赧然。嗡着声向我道歉:“对不起,把你衣服给弄脏了。”
我笑了笑,“无碍。哭完以后是否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他点了点头,用袖管擦掉脸上的泪渍说:“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我挑起眉:“怎样?哭吗?这又有什么丢脸的?做个真性情的自己就好,不用强忍。”
见他没作声,我有意岔开了话题:“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呀?长宁长宁,是长久安宁的意思吗?”没料他回我:“我原本不叫这名字。”
这答案令我委实愣了愣,初见时并没问过他名字,带回来了就安排给了燕七,所以我当真没往别的上面想。“长宁是谁给你取的?燕七吗?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长宁回我:“是七哥给我取的,我原来叫……”他顿了顿,语声变小了:“小二。”
小二?怎么取名取得如此草率的?
长宁估计看我脸色也知道我在想什么,便泱泱而道:“我在家排行老二,阿爹阿娘不识字就取了个小二的名字了。”
“你还有兄弟姐妹?”
“有个阿姐,比我长五岁,去年嫁的人。”
我听着不由询问:“那为何你没有去你阿姐家?”他已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按理不是应该投奔姐姐的吗?莫非他姐姐……刚念转就被他脸上的神色给打消了念,只见他苦涩而道:“我阿姐一家在战乱之前就已经离开蒙城了。”
原来如此,这个时代通讯不便,去到一个闭守处可以几年都不与外界沟通的。
感觉长宁目光盯在我脸上,抬起头对上视线就听他忐忑而问:“我可以唤你一声哥吗?”
“啊?”我怔愣住,才想起自己一身的男装,这孩子也当真把我当作是男人了。想了想,没必要去纠正他这个事,倒不是怕他会去外面乱说,而是战事过去可能就也分道扬镳了,毕竟蒙城才是他的家乡呀,他未必就会愿意跟我回京城去。
长宁见我不作声,眼神一黯,低了头说:“我就是问问。”
我连忙应:“当然可以,以后就叫我哥吧。”长宁到底还是孩子,刚刚黯然的脸立即变晴了,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
不过等到行军休整时却麻烦来了,我要去解手,本是让绿荷陪我一起去无人处的,可长宁却跟在后喊:“哥,等等我。”
霎时眼角余光里有几道视线都射向了我,燕七最夸张,还一个踉跄差点栽倒的样子,随即询问:“长宁,你唤谁哥?”长宁不知有其它,伸手指了一下我。
燕七嘴角抽搐了下,拉了长宁就转身而走,边走还边道:“以后不许喊她哥。”长宁问:“为啥?”燕七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没有为什么,小孩子少问。”
微抿了下嘴角而笑,让燕七去说了也没事,相信燕七心里是有数的,自会教导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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