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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黑眸深邃如墨潭,望不见尽头,他垂下眼,轻咬字句:“你真的忘了我。”
心头漏跳了一拍,他这反应是意指我与他真的曾相识过?可是搜罗记忆完全毫无印象。
如果是别的事我还能直言去问,但与记忆相关的事上面我自个儿先心虚了,怕是自己来之前阿兰与他有过交集而我又如何能知道?假如他真是个傻小子或还能随意糊弄过去,可这小子岂止不傻,还精明着呢,处了大半年都被他给算计去了。
想过一番后只得含糊其辞地说:“可能太久了吧。”
黑眸若定,目光凝在我脸上的时间越长,我这心里就越没底,终于他垂眸点头:“确实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样子像是有些落寞和遗憾,更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原来阿兰与阿平还真的曾有过纠葛,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他一直惦念,过去多年竟还起念婚娶,只是他不知,最初与他相遇的人,已经替换了灵魂变成了我。
有那么点……天意弄人的感觉,又算不算是,鸠占鹊巢?
不愿再深思这个问题,敛转回神到当下,既然娶我不是刘寡·妇的意思,那她在后面欲让杏儿进门就说得通了。她对我的不喜从进门那日就奠定了,阿牛的抢亲、喜婆的煽风点火,以及后来阿平为了我屡屡与她发生争执起矛盾,无论是站在她自己立场还是阿平立场,我身上恐怕都有千般不是,也再入不了她的眼。
在因为我的到来而使阿平的心向我偏移情况下,她迫切想要找一个人来重新维持原来的平衡,这个人便是杏儿。老郎中的亲孙女,知根知底,嘴又甜,家务活能干又会伺候人,这些在刘寡·妇眼中都是亮点,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被她掌握。
理清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做不到释怀但也能有点理解了。那么就只剩最当下的这件事还存疑:“上回你说你祖父派那两人来叫你回去,这件事是真的吗?”
见他点头后又追问:“那刚才他们两人为何都跪在你跟前?想劝你回去?”
“他们想借以我爹的名义逼迫我。”
闻言我不由一怔:“此话何讲?”
“你当他们跪的是我么?他们跪的是我爹的牌位,籍以警示我当以孝道为先。”
我默沉了看他,刚才他大可以道明真相而继续选择隐瞒,因为对我造成最大的冲击就是打开书墙便看到木叔与刘寡·妇都跪在他面前,立时脑中闪过各种念头,所有念想都直指他们不是母子!但真相却是,他们跪的其实是棺木中那个牌位,借以此来逼迫阿平必须行孝回到他本该在的地方去。
由此引伸出一个真正让我恐慌的事,放空了眼神幽然而问:“是否,你如果回去就意味着,将我舍弃?”
手上一紧,语调难得的急切:“兰,我不会。”
见我默不作声,他来拨转我的脸迫使我与之对视,极其认真地看着我重复:“兰,我不会舍了你,相信我。”
我相信,可是阿平,你假如一直都在这村里,只是个平凡的农村小子,那么我无所畏惧;但假如你的根从来都不在这里,即便是一时的执拗将你留下,也终有一天扼制不了欲飞的翅膀,回到原本你该回去的地方。关键是,就连你自己都清楚,那个大地方容不下我。
这些话我无需说出口,即使阿平现在否认也不代表他真的不明白。本非池中鱼,这一方小天地又如何能困的住他?我似乎预见了将来,苦涩阵阵在心头划过。
两人默然而坐了半夜,后来我真的乏了,往墙上而靠却被他揽过在身前,又从后紧紧圈住我,听着他在耳后低低地说:“兰,你是我媳妇,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我扯了扯嘴角,想拉个笑容出来却还是失败了,恐怕照照镜子我这笑比哭还难看。
一夜之间原本平静偶起纷闹的生活拉长变远,明天该面对的却是满满的未知。不过也有所改变,我之前还会惶惑害怕那两人再来,现下却学会心情平静且沉寂地等待那天到来。
事后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不能因为怕看见桥而就不走了。有些东西只有真到了当时,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在这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是空想。
阿平看得我很紧,几乎我上哪他都跟前跟后,眼神中没看出忧虑但行为却说明了很多。家中柴火渐没时刘寡·妇没再遣我出去拣枯枝,而是又包给木叔来做了。某日我坐在院中,看着木叔一捆一捆地把木柴往角落里堆,心想他这些木柴都是上哪去弄的呀。
日子似乎又回归正轨,好似之前的事都没发生。一日过着一日,平静得让人以为之前发生的是错觉。虽然心里头门清这只是是表相但也没理由故意打破,直到某一天,该来的和不该来的人走进这扇门,一切宁静皆被打破。
那一日,我终是明白,其实一切早已注定,而命运也从未放过我,它从没有要让我的生活归以平静,有多大风就要掀起多大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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