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辘轳、女人和咧大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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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小女孩的理解,这是一句好话,花喜鹊是在夸四姑娘,她哪里知道这里面暗藏的玄机。</p>
”怎么以前懒,现在勤快了?啥意思?“四姑娘疑惑不解。</p>
小女孩妈妈没想到女儿口无遮拦,上前拽过小女孩就打了一巴掌,打得小女孩委屈得边哭边说:“我没撒谎,她就是这么说的。”</p>
四姑娘没有听出小女孩传话中的意思,只感觉花喜鹊这话不太好听,有点儿窝囊人的意思。</p>
本来,她并没有往心里去。经小女孩妈妈这一巴掌,小女孩一哭,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儿,花喜鹊说这话肯定还有别的意思。</p>
四姑娘先是替小女孩鸣不平:“小嫂子,你是不是闲得手痒了,没事你拿孩子撒什么气呀?要是有劲没处使,有能耐你冲我来!”</p>
接下来,四姑娘指着周围的人骂道:“你们这帮人,都不如一个小孩儿,我可真服你们了,告诉我怕得罪人是吧?瞧瞧你们那德行,树上掉下一片叶子都怕砸到自己脑袋,一个个缩头乌龟。”</p>
四姑娘说话,大伙不敢搭茬,小女孩妈妈担心惹是生非,赶紧拉过话解释。</p>
“四姑娘,你别听小孩子瞎说,人家喜鹊也没说别的,就是看你今天打扮得漂亮,夸你勤快能干,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p>
四姑娘疑惑不解地逼问道:“既然没说别的,那你们笑什么?你凭什么打孩子?”</p>
有四姑娘为小女孩撑腰,小女孩理直气壮地撅着小嘴,冲自己妈妈一瞪眼,跑向了一边。</p>
“我就是来气小孩多嘴,四姑娘你也别太在意,你先去打水吧。”</p>
小女孩妈妈看四姑娘不依不饶的架势,只想抽身,一脸无奈。</p>
这时,大伙纷纷让出了辘轳水井,四姑娘却更加愤愤然。</p>
“你们这是干什么?谦让我还是迁就我,还是什么?把我当成啥人了?姑奶奶多待一会儿能吃了你们是咋的?无聊。”</p>
听她这样说,辘轳又闲着,就有人去打水。</p>
刚才的事,四姑娘一是懵懂,没当成事,二是她今天心情大好,这点事全当成了耳旁风。</p>
她根本不急着打水,坐在扁担上,两眼只顾着顺着十字路口向屯南张望。</p>
屯子南面的路上,牧羊大叔老锅头穿着褴褛的衣衫,戴着一顶破毡帽,手拿着红缨鞭子,正从生产队里赶着一群绵羊走过那座石拱小桥。</p>
一条黑狗一会儿跑在前面,一会儿又折返回去圈一圈羊群。</p>
过了一会儿,一位社员大声道:“四姑娘,到你打水了,你不着急,我先打了?”</p>
“你先打吧,我不急。”</p>
四姑娘咬着嘴唇,一只脚碾着地,依然不时地抬头向南望着。</p>
其实,四姑娘清晨赶来担水只是一个由头而已,她真正的心思是来这里等一个人。</p>
她等的那个人绰号叫牤子,牤子就是我叫外公的爷爷何百胜。</p>
且说,幸福屯辘轳井旁是幸福屯交叉的十字路口。</p>
十字路口的南端有一条从春到秋三季流淌的泉水小河,河上有一座石拱小桥,过了石拱小桥再往南不远就是幸福屯生产队大院。</p>
新中国成立以后,广大农村先后成立初级合作社和高级合作社,一九五八年八月全国各地广大农村开始人民公社化,纷纷成立人民公社。</p>
人民公社成立以后,幸福屯的名称变更为鹿山人民公社幸福生产大队第一生产小队,社员们习惯称为幸福屯生产队。</p>
幸福屯生产队大院是一九五八年秋天开始新建的,生产队大院有三面房屋和一面石墙,大院的外围有牛栏、羊圈和猪舍。</p>
大院正南是石墙和一个木头架起的门牌坊,牌坊左右两侧分别刻着人们耳熟能详的五字对联,圆拱形的横眉上刻着横批“人民公社好”,圆拱下的宽宽的横梁上刻着“幸福屯”三个大字。</p>
大院里规规矩矩摆放着两挂马车,还有犁铧,石墙的拐角处也有一眼辘轳水井。</p>
大院两侧是厢房,一侧是马棚和草料间,另一侧是粮种仓库和农具库。</p>
生产队社的正房除了碾坊、磨坊和“大锅饭”时期搭成的伙房,便是正厅宽敞的生产队社屋礼堂。</p>
生产队社屋礼堂是社员集会斗地主,开社员大会的地方,也是维持了没有多久的社员们吃大锅饭的食堂,这里逢年过节偶尔也演上几场社戏。</p>
社屋礼堂里的墙壁上挂着两盏马灯,地面上堆放着选春播种子用的簸箕、笸箩和筛子,还有几个专门选豆种用的木板桌子。</p>
礼堂的南窗下是一铺通长大炕。</p>
这日一早,大炕南端,五十岁没有娶到媳妇的光棍汉绰号叫老顽童的周运发,正裹着破衣服用双把刀一圈圈削着烀好的豆饼。</p>
老顽童周运发是生产队里的饲养员,烀熟的豆饼是给马填充的精饲料。</p>
大炕西侧,是长长的一面沙土床,沙土床上席着地瓜秧,已经长出了绿莹莹一片秧苗。</p>
这时候,一位个子高高的小伙子穿着单衣,套着一件羊皮褂子,正一手提着一只装满水的水桶,嘴里叼着葫芦水瓢走了进来,停在沙土床边,然后熟练地一瓢一瓢为地瓜秧苗浇水。</p>
这位小伙就是我叫外公的爷爷何百胜。</p>
爷爷告诉我说,他的大名何百胜从来没有多少人叫过,因为他从小就长得有如牤牛般壮实,有如牤牛般的力气,又像牤牛般能干,也有牤牛般脾气,所以大家都一直称呼他叫牤子。</p>
这一年,我爷爷二十二岁。</p>
这块有山有水有树林的黑土地很养人。</p>
我的爷爷(下称牤子)一年到头闻不到半点荤腥,靠吃高粱米饭、玉米面馍、大馇子和咸菜疙瘩,甚至吃糠咽菜长大,当年居然长得粗壮有力,膀大腰圆,浓眉大眼,干起活来风风火火。</p>
此时,牤子很快就把两桶水浇完了。</p>
老顽童周运发饿了,也馋了,偷偷地将一块软乎乎的烀熟的豆饼塞进自己的嘴里。</p>
老顽童正美滋滋地咀嚼着,牤子过来正好撞见他偷吃豆饼。</p>
牤子生气了,用手指着老顽童说道:“老顽童,你给我吐出来,精饲料本来就少,你多吃一口,马就少长不少膘,你吃了白搭,马吃了能干活,生产队还指望着马出力呢,你吃了能出什么力?”</p>
“你也过来吃点儿,可好吃了。”老顽童殷勤地递给牤子一块热乎乎的豆饼。</p>
牤子虽然也饿得饥肠辘辘,看着这美食也直流口水,但是他能控制住自己。</p>
“谁也不许吃,你敢再偷吃,别怪我上炕搓巴死你。”</p>
牤子往前凑了凑,做着假动作,吓得老顽童赶紧把手中的豆饼放在原位,继续干活。</p>
“记着,中午再给地瓜秧浇一遍水,要浇透,把火炕烧好,我去扫扫院子,你把咱俩的铺盖赶紧叠起来,别起来就知道吃。”</p>
牤子吩咐老顽童,老顽童瞅着牤子傻笑,露出了两颗难看的门牙。</p>
牤子放下水桶,拿过一把桦树棵绑成的大扫帚,清扫完院子,在辘轳水井打一桶水,胡乱地洗把脸,才往家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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