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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雨里,找到了挂着“秋叶山居”牌匾的宅子,奋力拍着大门。
“谁?”门房小心谨慎地问道。
“四皇子,白子澈。我要见你们家大小姐。”门缝里传来少年低哑的声音,“劳烦您开门。”
——
楚识夏匆匆赶到花厅,只见地上一串水迹斑斑的脚印。她抬头便见湿漉漉的白子澈坐在厅中,像一尊摇摇欲坠的瓷娃娃,碰一下就要碎成千百片。
“怎么伺候的,为何无人为殿下奉茶?”楚识夏呵斥道,“给殿下取一身干衣服来!”
侍女百口莫辩,白子澈一进门就怔怔地坐到花厅里,问什么都不说,只是恳求她们请楚识夏来。茶不肯要,衣服也不肯要,把侍女吓得心惊胆战。
“楚小姐,求你帮我!”白子澈一弯膝盖,竟然就要跪下去。
楚识夏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没让后头跟来的邓勉、程垣看见这君臣颠倒的一出。楚识夏是习武之人,臂膀远比摆弄画笔的白子澈有力,白子澈在她的手上跪不下去。
“四殿下言重了,”楚识夏道,“不可如此。您要臣帮您做什么?”
“求你,帮我进大理寺监牢。我要见画院侍诏一面。”白子澈被雨水浇淋了一遭,冷得嘴唇发白、浑身打颤,开口却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楚识夏沉吟片刻。
今日在大理寺,听邓勉说起这桩观音图案,她就知道幕后黑手是摄政王。
白子澈画的美人图勾得皇帝心神动摇,宦官们拿着图画四处寻觅相似之人,惹恼了陈家——摄政王就是外戚干政,说他由后宫得势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任人染指后宫。
皇帝六个儿子,太子和三皇子是陈皇后所出;二皇子身有残疾,腿脚不便;五皇子蠢笨粗鄙,六皇子年幼看不出什么来。
至于四皇子白子澈,本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色,却误打误撞成了阉党挑衅摄政王的火引子。
对摄政王来说,铲除掉他只是顺手的事,谁知道那幅美人图是他无意为之还是有心之举?
“大理寺牢狱,殿下自然去得。可殿下去干什么呢?”楚识半真半假地推辞道,“画院侍诏是否真的盗了那幅画,殿下可知道内情?”
“老师……不,画院侍诏年过半百,无病无灾,无儿无女,除丹青外亦无所好,只等着大限到的那天,一抔黄土埋了自己。”白子澈声音艰涩,“他要钱做什么呢?”
所以,这是栽赃。
楚识夏对那画院侍诏也有些许印象,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被三皇子一脚踢翻在地上要好几个人扶才能起身。
楚识夏更加肯定了这是摄政王操刀的一场闹剧。
“画院侍诏,是在父皇登基之前进的宫,在民间时被誉为‘化神手’。人人都以为他日后才华不输前朝六大家。”白子澈低垂着睫毛,眼神晦暗不清,“他为求自保,求保画院中同僚,求保……我,跪过、谄媚过、挨打过,却没有偷过。”
笔墨丹青一道,是他此生不可摧折的脊梁。
“他也许不堪称为君子,却是个好人。好人该是这样的下场么?”白子澈眼神凄切,声音却哀痛沉重。
邓勉和程垣都有些动容。
“就算是这样,殿下见到他,又能做什么?”楚识夏冷静到冷血的地步,让白子澈看清现实,“您既不知道画在哪里,也不会断案,更加不可能劫囚。”
“好人不该是这样的下场,可是殿下,恕臣直言,您也救不了他。”楚识夏残忍地说。
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忽然出现在花厅角落里的沉舟抱着剑,收回了冰白的指节,对着楚识夏打了一串手语。
邓勉读得磕磕绊绊,求助地问楚识夏,“老大,沉舟在说什么?”
楚识夏皱着眉,没说话。
沉舟耐着性子又打了一遍,却明显和之前打的不是一个手势。
楚识夏才有点烦躁地说:“有你什么事?滚回你的院子里去。”
沉舟不动声色,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转身欲走。
楚识夏气得牙痒痒,恨不能把人拎回来吊起来打一顿,“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其余三人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打哑谜。
楚识夏长舒出一口气,道,“邓勉,你带殿下去大理寺监牢,别让人发现殿下的身份。我去找画。”
邓勉懵懵懂懂的,点头道,“好。”
楚识夏对白子澈行了个礼,大步过去拎着沉舟的衣领子,连拖带拽地把人拖出去了。
白子澈有些愣地端详着沉舟的面容,良久才收回视线,跟着邓勉走了。
——
沉舟第一段手语是说:“我可以救他,我去找画。”
第二段是说:“你不告诉他们,我也可以把画找回来。”
第三段则是:“那我去找画了。”
楚识夏把人推得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指着他的鼻子问:“给我个理由。”
沉舟慢条斯理地推开她的手指,比划道,“他会当皇帝。”
楚识夏心神一悚。
沉舟这句话没头没尾,而且传出去必然招来杀身之祸。但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像是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让人不由得不信服。
沉舟并不是个多么复杂的人,心思简单,亦不懂朝堂之事。
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楚识夏有点犹疑。
“这位殿下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楚识夏在他脑门上掴了一巴掌,“你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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