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明中六大奇案,养济院瘦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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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内容,气得朱祁钰瞳孔发赤。
“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冯孝!”朱祁钰陡然爆喝。
冯孝吓得跪在地上:“皇爷,奴婢不知。”
朱祁钰又打开其他几本奏疏,奏报大同小异,其中王一夔的奏报,还列举了证据。
嘭!
朱祁钰将奏章砸在地上:“朕刚和叶盛吹嘘完,朕收养了天下十七万孤儿,是朕爱民之举!”
“这才一刻钟啊,就打朕的脸?”
“他王诚没有香火,是想招两个混蛋当成香火继承吗?”
“来人,让王诚滚过来!”
“朕亲自问他!”
王一夔的奏疏上写着:
凡经过庐州府的孤儿,先由王三、王四来挑选,颜色好的男孩女孩留下,卖入青楼,赚取银子。
这两年,共经手孩童71起。
合肥知县向中枢禀报此事,结果知县被灭口,事后被报病死。
真正让朱祁钰愤怒的是,一地知县,竟然说死就死了,王诚真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为何不报?朕难道没有容人之量吗?缺你那几两银子赏赐吗?
乾清宫上下,全都匍匐在地。
发火之后。
朱祁钰也在沉思,这篓子是谁爆出来的?
是在京师的于谦?
还是江南的士绅呢?
不像是于谦,于谦若知道,不可能忍这么久。
若是江南士绅的反击,这只是开胃菜,后面会有大动作。
“传旨,调毛胜去掌安徽军,抓捕王诚的外甥孙!”朱祁钰没有袒护,而是最快做出决策。
“皇爷,此事是小,您的安危是大呀。”冯孝劝谏。
朱祁钰目光闪烁:“这奏疏既然送到南京来,就说明内阁没法批,也不敢处置。”
“而朕用太监掌兵,本就让朝臣不满,不论文官还是勋臣,都不满太监掌兵。”
“此案爆出来,不是冲王诚来的,是冲朕来的。”
“把王诚宣回来,兵权给毛胜。”
“去办。”
之所以选毛胜,因为毛胜和他是姻亲,一荣俱荣。
安徽军关乎着皇帝西门户,非常重要。
王诚真是干什么都不行,吃白饭第一名,连两个狗崽子都管不好,还能管住十几万大军?
“奴婢遵旨。”
冯孝咽了口唾沫:“皇爷,怕是后面还有……”
有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
“皇爷,宋伟送来消息。”
冯孝检查后,双手奉上。
朱祁钰接过来,皱眉御览,猛地瞳孔一缩:“好个扬州府啊,原来是你们啊!”
宋伟清查盐政,杀了扬州诸多盐商,积极生产食盐,缓解北方用盐危机的时候。
爆发了养济院瘦马案。
扬州府,扬州知县桂怡请宋伟代为上疏,曝出扬州瘦马内幕。
所谓扬州瘦马。
因为盐商汇聚扬州,以运河为基,批量制造富商,而富商有了钱就想找些好看、有才艺还听话的女人。
瘦马行业就应运而生。
经营者会买些长相好看的女孩,进行专业训练,培养各种才艺,待女孩长成后,按照一等、二等卖给社会各个阶层。
而盐商家中皆养瘦马,并以此攀比、为荣。
皇帝初到南京,就有官员进献瘦马,被朱祁钰贬谪,并施以鞭刑,方才终止进献美人之风。
但瘦马,早就形成了产业链。
皇帝不喜欢,富商喜欢,达官显贵喜欢啊。
然而!
从景泰八年开始,皇帝实行新政,对民间进行改革,尤其是大规模移民,荡清天下流民,导致瘦马行业,买不到可购买的女孩。
景泰九年,皇帝下旨,将天下孤儿送入京师养着。
这就绝了瘦马的路。
景泰十年,因为瘦马稀缺,一匹一等瘦马炒到十万两银子。
要知道,景泰年间,五两银子足够一家七到八口过上一年小康生活,日子富足。
一匹瘦马,就价值十万两银子!
可见江南之富。
奈何女孩难寻。
他们就动了人贩子的心思,四处偷女孩。
但各地都在搞移民,各地督抚为了政绩,犯罪就移民,导致人贩子也被抓了,这条路走不通。
他们就想办法,花钱打通关节,从各地养济院做手脚,把颜色好的女孩留下来,再花钱买通宫里的太监,将这个孤女除名。
有的地方官员不敢参与,他们就收买船老大,就说这女孩途中死了,或者女孩调皮掉江里了。
本来扬州瘦马,只在原南直隶挑女孩。
皇帝征召孤儿入京,他们反倒能挑天下好看的女孩。
正因为瘦马是暴利行业,长江两岸,皆有商贾在驯养瘦马。
当然了。
皇帝大搞移民,导致青楼生意也不景气了,青楼也走这条路购买女孩,花费比以前更少,却能随便挑女孩,青楼又火爆起来。
“哈哈哈!”
朱祁钰垂下手,哈哈大笑,笑声森冷至极:“原来是朕,在助纣为虐啊!”
“朕以为是收养天下婴孩,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却不知,是朕害了她们啊!”
“朕不来南京,都不知道人心之恶!”
“朕以为朝堂上,已经是人吃人了,却不知道这江南,比人吃人还厉害,是兽吃人!”
“而这些禽兽,却披着人皮,伪装成人。”
“他们欺骗朕,欺骗天下,欺世盗名!”
“除了这桂怡,这么多年为何无人禀报此事?难道满朝忠贞之士,都不如一介知县吗?”
“陈舞阳在哪?”
冯孝跪伏在地:“回皇爷,陈舞阳在常州府。”
“调陈舞阳去扬州。”
“给朕查,这扬州瘦马,到底是谁培养出来的!”
“整个环节的人,有多少抓多少!”
“可误杀,但绝不可放过一个!”
“朕废了教坊司,想让妇人不受其苦,但朕是低估了禽兽的坏心思!”
“所有瘦马环节内的人,男人凌迟,女人充入青楼,男婴、女婴不许放过,皆掷杀!尸体不许掩埋,喂养牲口!或丢入海中!”
“再传旨!”
“各地官员谁在包庇这瘦马行业的人?一概夺职,妻女充入青楼,其家男丁充入奴隶,永不赦!”
“再传旨!”
“天下官员,何人买过瘦马?”
“皆罚俸一年,若有再犯,都回去种地吧,不要在朝廷上恶心朕,再把这些人编纂成名录,问问他们,你们女儿被驯成瘦马,你们心中是何感想?给朕写出来,送到朕手里!朕要看!”
“再传旨!”
“天下商人,何人买过瘦马?”
“其家罚银十万两,妇人放归。”
“再传旨!”
“勒令天下官员自省,都读的什么圣贤书?圣贤书教导你们,残害生灵吗?孔圣老人家看着你们呢!”
“再传旨!”
“令五法司,派人调查天下各地养济院,所有人员,在职期间是否有违规之迹,若有,按大明律处,若无则调入北京养济院,天下养济院,裁撤!不再设!”
“再传旨!”
“调东厂,去查举报书中所有经手的人员,包括养济院人、船夫、地方吏员等等,一经查明,男丁诛杀,妻女充入青楼,永为贱籍!”
“再传旨!”
“宫中的太监,凡参与者,立刻诛杀,凌迟!”
“再传旨!”
“所有涉事青楼,参与者皆诛九族!青楼妇人皆充入教坊司,并解救所有女孩。若有幕后主使,皆查明,皆诛杀!”
“再传旨!”
“江南所有青楼,停止营业,金忠呢?让金忠去一家一家查,这青楼究竟是谁在背后支持的?这楼中的妇人是从哪来的?若有违大明律之处,皆按大明律惩处,绝不姑息一人!”
“再传旨!”
“令五法司派人来江南,给朕查!朕要知道真相,谁敢骗朕,朕就诛谁九族!包括五法司所有官吏,别把朕的话当放屁,查不清楚,朕就让你们都陪葬!”
冯孝跪伏在地,皇帝是真的怒了。
一口气传出这么多道圣旨。
朱祁钰眸中含怒,这是盐商的第二招。
朕接下了!
离间朕和王诚,想让朕丢了安徽的兵权吗?
还是以为,区区此事,就能让朕丢了天下人心?
冯孝惊恐。
皇帝又要炮制大案了。
查瘦马,就会查出更多的士绅,更多的官员。
那么,皇帝的目标是谁呢?
冯孝没琢磨明白,皇帝肯定暗藏深意。
“皇爷……”
“去传旨!”朱祁钰不听劝谏。
冯孝无奈,只能去请老太傅,看看胡濙有没有办法。
胡濙闻听此事经过,微微皱眉:“当查!”
他比宫中太监看得通透。
这是盐商给皇帝出难题,威胁皇帝停手查盐商呢,可皇帝是受胁迫的人吗?
一定要查,不止要查,还要彻查。
让这些在背后鼓舌的盐商,一个都跑不了。
“老太傅,这是南京,若宫中出点问题,可就完了。”卢泓急得不行,他担心的是惩处太监,让宫中伺候的人兔死狐悲。
别忘了,宫中的宫娥,都是天下官员的女儿,倘若其父兄犯罪,在皇帝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们会不会铤而走险呢?
“怎么出问题?陛下惩处几个太监,就能出问题了?”
胡濙知道,卢泓担心太监不忠心,会心中戚戚,担心自己的事发了,被皇帝惩处。
太监都贪财,尤其在乾清宫伺候的,可谓是权倾朝野,钱财都是极多的。
若皇帝惩处了涉事太监,难免会离心离德,这是人之常情。
但因此而谋害皇帝,恐怕不敢吧?
“老太傅呀,这是在南京啊,带来的太监就这些,难以调换。”
卢泓压低声音:“而且,宫中关系盘根错节,宫里和宫外,都是通着的,若是有人行大不韪之举,可怎么办呀?”
“陛下怎么说?”胡濙皱眉。
若不惩处太监,那么太监会更加嚣张,以后怕是连皇帝都难以抑制了。
除非皇帝心狠,清洗掉所有太监。
那么,他最信任的几个太监,都得死,因为宫中的关系,是以他们为首的。
“皇爷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劝啊。”
卢泓也贪财,但他是皇帝身边的人,非常清楚,若皇帝没了,他就会立刻失势。
“唉,老夫入宫一趟吧。”
路上,胡濙在思考,该不该劝谏呢?
皇帝做事越来越不循章法,皇权在手,已经不听任何人的,是否该给他一个教训?
吃点苦头,才能听话。
进了乾清宫。
皇帝正在看奏章,面沉似水,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参见陛下。”胡濙行礼。
朱祁钰抬起眼皮子:“老太傅怎么来了?”
“陛下连下十道圣旨,老臣不得不来。”
“老太傅是劝朕的?”
朱祁钰眯起眼睛。
胡濙叹了口气:“老臣也不想劝,但您过于激烈,老臣担心物极必反,对您有伤害。”
“是太监的事?”
朱祁钰瞟了眼卢泓,嗤笑道:“家奴而已,难道还能反天不成?”
“陛下,大意失荆州。”胡濙提点他。
“朕知道,但家奴再不治,怕是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朱祁钰道:“朕对人好,但有的人,不吃好,就喜欢被鞭子笞打,朕有什么办法?”
“干脆就成全他们,也让他们知道,这宫里谁是主子。”
胡濙也不劝了,低头不语。
皇帝大意了,人大意就会犯错,犯错多了,就会自己摔跟头的。
得让皇帝知道疼,别总用炽烈的皇权去伤人,这样只会引起天下人的反感。
这也是重要的一课,得让皇帝自己体验。
“老太傅对此事怎么看?”朱祁钰问。
“只是扬州的乱象罢了。”
朱祁钰点了点一本奏疏,冯孝拿给胡濙看。
这是御史弹劾王诚的奏疏。
“看来此案是冲着圣上来的呀。”胡濙看得通透。
“您说下一步棋,是什么?安徽造反吗?”朱祁钰笑了起来。
胡濙竟也笑了。
一个棋手,下一步棋若被对方看透了,那么就会失去先机,根本不可能赢了。
“陛下,未必只有安徽造反。”
胡濙却看到了江西。
江西被金忠折腾惨了,若说心里没恨,那绝对是假的。
而且,金忠、杨信等人离开得匆匆,导致清洗并未彻底完成,很有可能会被利用。
“江西若反了,湖南、广东、广西也不会消停的。”
朱祁钰嗤笑:“交趾又要和内地断了联系,马上也会造反的。”
“这么一来,整个南方就乱了。”
可是,皇帝还有心乐。
“陛下圣明,若都出来造反,反而是好事。”胡濙也在笑。
若地方乱了,南京反而安全了。
最让他担心的是皇帝的安危,而不是地方的安危,地方就算乱,也不会有大乱。
各地都有督抚,哪个是蠢货?
方瑛还没走呢,方瑛在,两广就乱不起来。
马瑾,可不是庸才,那是被强势的金忠压着,真论实干、政绩、打仗,马瑾都比金忠强上许多。
而安徽督抚,是王竑啊。
王竑在江南有个响亮的名头,王砍头。
浙江纵然石璞有点弱,还有张固、胡豅镇着呢,胡濙对儿子可太有信心了。
“看着吧。”
圣旨要送去内阁,由内阁再发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道密旨,从南京发出,送去山东、河南、热河,最远的一封是送去朝鲜的。
而在交趾。
移民的安置有条不紊,朱英的强权,让广西军都觉得恐惧。
朱英可不是方瑛,亲近兵卒。
朱英向来倨傲无比,他只认法度,他建立的规矩,违反就杀,不管你是谁。
他到交趾半年时间,杀了上千人。
也因杀人引发了七场叛乱,都被朱英荡平了。
强权之下,变成朱英在交趾,一言九鼎。
御史弹劾朱英有自立之嫌,中枢却不置可否,任由御史弹劾,也任由朱英折腾,只要交趾安稳即可。
郝暄从金边回来,他是雨季去的,雨季回来的,在水里泡着,回到驩州就病倒了,染上了重病。
他从柬埔寨买来42万奴隶,活着到交趾的只有37万,5万人因为雨季行走,各种原因死在路上了。
朱英组织人,把奴隶分发下去。
因为雨季,道路泥泞难行,有奴隶逃亡。
新移民第一次过这样的雨季,很多人得病,好在中枢提前囤积的药材足够多,否则交趾二百万人,怕是要锐减一半。
但也有几万人死亡。
这就促使新移民开始研读医术,如何防范交趾的疾病、防范蚊虫等等。
夏埙也在雨季来临之前,收复占城全境,到达最南端。
整个交趾省,算是彻底成型了。
分派驻兵后,他也病倒了。
主要是不适应气候,他写信给朱英,想调回北部去,这天气太热了,他受不了。
而朱英也受不了啊。
朱英在山东呆了三年,过惯了北人的生活,结果到了这么热的地方,天天脑袋嗡嗡直响,他都怀疑自己肯定不长寿。
秦纮刚到交州,就病倒了。
也因为受不了这块的炎热。
到了雨季就不停下暴雨,导致疫病频发。
“这鬼地方。”
朱英只能死撑,皇帝连南京都嫌热,来交趾试试。
和内地断消息之前。
朱英收到皇帝的亲笔信,说要往交趾移一千万人口,并让他做好向西开拓,多买奴隶,把森林挖空,变成耕地。
并给交趾拨了一笔钱,用来购买奴隶用的。
“这鬼天气,根本没法劳作。”
“那些士绅又娇滴滴的,在屋里坐着都嫌热。”
“只能多多买奴隶了,幸好夏埙没大肆屠杀,将占城人变成奴隶即可,还得用这些人开拓交趾呢。”
朱英忽然灵光一现:“要是有硝石矿就好了!”
硝石制冰啊!
他此刻就怀念冰啊,要是能躺在冰上该有多舒服啊。
但他并不抱怨皇帝开疆拓土,因为这交趾,本就是汉土,从古至今皆是,被安南人窃占而已,如今收回来,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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