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黎鐉京师见闻录,朕就是蔑视安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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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坐下,提起毛笔,按照最新情报来重新分类卷宗。
这些都是绝密情报,刚从朝鲜传来的。
有些情况,和卷宗上记载的不一样,还要改正卷宗内容。
因为绝密,只能他自己来做。
他刚要把卷宗打开,却发现阮敏还没走。
“寺卿大人,礼节之事暂且不谈。”
“能否请人修补门窗?”
“京师寒冷,门窗漏风。”
“王子殿下已经冻感冒了。”
“所以请寺卿大人通融通融。”
阮敏只能放低姿态。
大明打赢了瓦剌和鞑靼,武力强大,人自然也硬气了。
他阮敏忍了。
问题是他们必须下榻四夷馆,门窗又是四夷馆的,他们是不准修补的。
只能求齐政通融通融。
“此事不归鸿胪寺管,你们去找太常寺吧。”
齐政不耐烦地把人赶走。
然后继续工作。
而在太常寺,蒋守约看见阮敏又来了,十分不耐烦道:“本官不是让你去找鸿胪寺了吗?”
“大人,下官想请您修补一下门窗,这是修门窗的费用。”
阮敏学乖了。
送上一只金戒指。
蒋守约却吓得跳起来:“你要干什么?要贿赂本官?”
“这是修补门窗的费用。”阮敏陪着笑。
“快收起来。”
蒋守约眺望门口,看见有人行走:“你们可给本官做个见证呀,本官可什么都没收呀。”
阮敏懵了,大明官员不就擅长吃拿卡要嘛。
怎么对金子畏之如虎呢?
难道是嫌少?
阮敏看了眼外面路过的两个官员,难道还得都送?
太贪了吧!
“阮外使,此处是大明!”
“不是你们安南!”
“把你们那一套都给本官收一收!”
蒋守约怒斥:“修门就直说,何必拿这些腌臜物侮辱本官呢!”
阮敏都懵了,您什么时候这么清白了?
上次我可送了你块超大翡翠,您乐得合不拢嘴,忘了?
“外臣知罪。”阮敏没搞懂蒋守约唱哪出。
“就修门窗的事?”
“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蒋守约重新坐下,继续看臓文:“本官政务繁忙,若无要事,不要叨扰本官。”
大明官员怎么这么忙了?
“敢问蒋大人,外臣等何时能面君?”
阮敏受安南皇帝之命,进贡两头大象。
其实就想和大明重新修缮关系。
大明打败了瓦剌和鞑靼,宗主国又强大了,安南自然要当好舔狗。
其实安南这只舔狗,拿回大明交趾之后,就已经不听话了,开始四处攻伐大明附属国,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如今这只脱缰的狗,想重新投入大明怀抱。
“陛下政务繁忙,无暇见尔等,有何事就去和鸿胪寺沟通便可。”
蒋守约一边看,一边写着什么。
阮敏是看不懂,反正不是汉字。
“吾等不着急回,可等陛下有闲暇时,再宣诏外臣等即可。”阮敏降低姿态。
蒋守约抬头皱眉:“听不懂人话吗?”
“区区安南使者,哪有资格面见陛下?”
“鸿胪寺就足够沟通了。”
“无事快走吧。”
“别打扰本官办公!”
阮敏满脸懵:“蒋大人,吾等送祥瑞于陛下,想当面呈送君上,求大人宽容宽容。”
啪!
蒋守约放下毛笔:“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什么祥瑞,就几头破大象,也想诓骗陛下?”
“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乱棍打出去!”
“以后不许他进来!”
蒋守约怒了:“都滚!”
你当本官和你们安南官员一样无所事事呀?
臓文要是钻研不透,本官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阮敏被赶出后。
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是大明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繁忙?
看着太常寺里官员来来往往,一个个都快步小跑,彼此之间打招呼后,就快步离去,个忙个的。
阮敏再回想安南的太常寺,那就是个养闲人的地方呀。
阮敏懵逼似的回了住所。
黎鐉问,大明皇帝何时诏见他们?
“大明皇帝怕是见不到了。”阮敏把路上见闻,以及蒋守约和齐政的话复述一遍。
黎鐉等人都觉得惊讶。
安南顺从明制。
从黎鐉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安南当代皇帝黎濬。
都是按照五行起名字的。
抄袭的大明皇帝名字。
“难怪大明竟变得这么强大。”
“原来是人尽其能,朝政运转快速,天下犹如臂使。”
“两京十三省之地,拧成一股绳,变得如此恐怖强大!”
“这才拥有强大到恐怖的战力,方能击退强敌。”
黎鐉满脸艳羡:“真想见一见皇帝陛下的风采呀!”
阮敏苦笑:“老臣再想想办法。”
第二天,阮敏去鸿胪寺,两国交涉。
“想面见陛下?”
齐政露出怪笑:“可以呀,只要安南将交趾还给大明,本官就入宫求陛下诏见尔等。”
阮敏苦笑道:“大人,您是知道的,交趾是自己投入安南怀抱的,安南从来是不敢和天朝争夺的。”
是呀,你们确实没少争。
还要脱离大明,当海上的宗主国!
翅膀硬了?
现在怎么软了?
“这就是条件,没得谈。”
齐政道:“对了,你们献的大象,原路返回,陛下对此物无感,一应吃食大明也不提供。”
什么?
大象可是我们的国宝呀。
“大象乃吉祥如意,健康长寿的象征。”
“这两头乃是神象,能辨明各人。”
“我朝王上苦觅数年,才寻找到一对。”
“是以进献给天朝皇帝,以示心诚。”
阮敏就是瞎吹呗。
大象本来就是认识人的,大象记忆力特别好。
但齐政却觉得,大象太能吃了。
御林苑中的珍奇野兽,都被皇帝给卖了,卖不出去的就开个动物园,让百姓花钱去看。
但售票价格太贵,开园时票卖得还可以,后来渐渐冷却了。
赚的钱还不够养动物呢。
皇帝下旨,把这些野兽运送去江南去卖,实在卖不出去的,就放了。
那些饲养官吏,都被贬谪了。
现在皇家,连个会养大象的都没有。
“打住!”
齐政淡淡道:“此物天朝不要,不必再议了。”
“这是献给陛下的,就算陛下嫌弃,也当有圣旨,亦或是口谕传下才可!”
阮敏就是想借机求见皇帝。
齐政可不敢搅扰皇帝。
“此事本官就能做主!”
“难道齐大人,能越过陛下,做陛下的主吗?”阮敏胆子是真大呀。
齐政吓尿了,对着紫禁城方向磕头,额头都磕肿了,然后回眸冷笑:“你确定非要见陛下吗?”
“我朝进献祥瑞,当然是要面见陛下才是。”
“别怪本官没提醒你,有些事没到那一步,还能挽回。”齐政可不敢说透。
反正见到皇帝的使者,要么死了,要么留在宫中当太监了。
没有回去的。
阮敏却认为,天朝皇帝都是最好忽悠的,说点好话,他碍于面子,也会降恩于下。
皇帝一根腿毛,都够安南国活十年了。
所以黎鐉和阮敏,非要面见皇帝。
“罢了,本官代为通传吧。”齐政发觉自己非常无能。
朱祁钰正在看方瑛呈上来的奏章,他对广西的安排,叹息道:“可惜了,未竟全功呀!”
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置逯杲。
缇骑的用途已经是鸡肋了,打散进入厂卫吧,没必要单独存在了。
“皇爷,鸿胪寺通传,安南使者非要面君。”冯孝趁着皇帝喝茶的间隙进言。
“齐政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朱祁钰放下茶盏:“无能之辈!”
“朕看他擅长搞情报,不擅长搞外交,入军纪司吧,品级不变。”
“宣进来吧,朕见见他们。”
“皇爷,就在这里诏见?”冯孝认为,如此诏见,彰显不出大明的强大。
“强大不在于怎么说,而在于真正的实力。”
“少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他们敢不服,朕就用军队打到他们服为止!”
朱祁钰最讨厌那种,全靠嘴吹,除了吹别的什么也不会的。
大国实力,永远是打出来的。
他站起来活动活动。
然后提起朱笔,在方瑛的奏章上写道:“两广之事,尽付于卿之手,不必忌讳中枢,两广搞乱了也不怕。”
“大乱后才是真正太平。”
“但当以民为主,战火控制越小越好,尽量不要殃及池鱼,受到波及的百姓,尽量补偿。”
“急需的钱货、物料,罗列出来,朕会尽快拨付,恢复两广生机。”
“广西狼兵,安置在广东一些,数额你来裁定。”
“夷平广东后,琼州府也要夷平,但不可安置土人,移些汉民过去,教化当地百姓。”
“广东新巡抚薛远有大才,你要酌情用之。”
“治理广东,首要治海,海平则广东平。”
“治海就要有船。”
“朱永必须牢牢驻扎在广海卫,任何人不许调动,造船最重要。”
“广东之治,也在于海,海开则广东丰,你主治广东后,可酌情令百姓下海捕鱼,不必过于限制。”
“广东之昌,首在商贸,其次则是海产、盐、果蔬等物,内陆稀缺海产和果蔬,但要想办法运送。”
朱祁钰长篇累牍,写了万余字,还意犹未尽。
惠州府之乱,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因为欧信在,翻不起风浪的,凭此乱,欧信的恩赏也能返回去了。
方瑛已经折返,平定广东,近在咫尺。
当务之急,是如何大治广东,乃至广西。
看见皇帝奋笔疾书,冯孝一直候着,直到皇帝笔落,又详细看一遍,改一改错字,才将奏章合上。
他才进言道:“皇爷,安南王子已经在偏殿候着呢。”
“嗯,宣进来吧。”
朱祁钰觉得有句话要加上,他又提笔加上一句话:“你在广东放手去做,朕给你撑腰!”
黎鐉和阮敏,寥寥几个安南官员。
慢慢进殿。
本以为要三拜九叩行大礼,却发现皇帝在奋笔疾书,压根就没注意他们入殿。
冯孝轻咳一声,他们才行大礼。
朱祁钰十分没有礼貌,他压根就没看一眼,精力都在奏章上面呢。
黎鐉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位专注的皇帝。
他就是打得瓦剌、鞑靼惶惶不可终日的景泰皇帝?
怎么这般无礼呢?
他心中圣神文武的形象正在崩塌。
“唔?来了?”
朱祁钰缓缓开口,他已经不具有南直隶口音了。
张嘴就是北直隶口音了。
而黎鐉却说的是南京官话:“外藩黎朝安南王子黎鐉叩见天朝皇帝陛下!”
礼节做得很足。
但良久,才回应一声:“唔。”
朱祁钰压根就没把这场会见,当成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场合,而是单纯地是皇帝诏见县官的感觉。
真理,永远在火铳的射程范围内。
硬气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礼节做的再多,又有何用?
这些繁文缛节,该废的废,总搞这些,浪费时间。
阮敏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认为天朝皇帝不将王子殿下放在眼里,这是对安南国的蔑视。
“陛下,外臣有话要说!”主辱臣死,阮敏高声道。
打断了皇帝的思路。
朱祁钰皱起眉头,冯孝刚要呵斥,他则摆摆手,抬眸道:“何事?说!”
“陛下,外臣有三言,请陛下详听。”
“其一,我朝王子以人臣之礼拜见陛下,陛下当以君王礼回之,此乃周礼也。”
“其二,陛下以常服诏见外国使臣,乃蔑视安南也,不能彰显宗主国圣天子之神威。”
“其三,从外臣入殿以来,陛下心不在焉,对吾等敷衍至极,此举有违礼数。”
“请陛下,正视外臣等!”
阮敏说得掷地有声。
他以为这叫据理力争,虽在国外,也要为安南赢得颜面。
冯孝却吓坏了!
多久了,没人敢呵斥陛下!
而陛下向来无礼,哪怕是面对重臣时,也经常这样,先把奏章批阅完,才能说下一件事,重臣都要等候的。
按照周礼,皇帝甚是无礼。
但胡濙等却称赞皇帝,有太祖之风,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甚至皇帝在批阅奏章时候,还会说出来,让胡濙等人给出意见,君臣相宜。
彼此都习惯了。
御史也没觉得皇帝哪里错了,毕竟人家刀口硬,动不动就劈两刀,哪个御史受得了这个。
但被阮敏这么一说,还真是有违周礼。
朱祁钰放下奏章,眯起眼睛来:“朕何时轻视尔等了?”
“陛下对安南王子不理不睬,难道还不是轻视吗?”阮敏直接询问。
他以为这是战国呢,使臣竟然戏耍君王,还留下一段佳话。
“哦。”
“原来在你们眼里,朕这是轻视呀。”
朱祁钰恍然,微微颔首:“那你说对了,朕就在轻视尔等!”
皇帝语不惊人死不休!
偏偏还问一句:“尔能如何?”
你能怎么样?
这句话把阮敏问住了,这皇帝不按套路出牌呀。
他这般护主,应该得到称赞呀!
这是古之礼节!
你大明不是华夏之邦吗?难道不按照古礼来做吗?
“怎么不说话了?尔能奈朕何?”
朱祁钰嗤笑:“区区化外小国,却在养心殿上狂吠。”
“朕看你是夜郎自大,自视甚高。”
“朕就轻视安南了!”
“告诉你们,朕就是轻视!就是蔑视!就是瞧不起!”
“你们能怎么样!”
“朕手指一挥,就有百万大军,越过分茅岭,踏平安南,你觉得如何?”
霸气!
黎鐉和阮敏满脸难以置信,因为使臣的一句话,就要攻打安南?
如此霸道,怕不是昏君吧?
就他,怎么打败的瓦剌和鞑靼,靠懵吗?
“陛、陛下怎能因言而罪?”阮敏明显软了。
他只是个使者。
要是因为他的话,导致大明攻伐安南,安南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这叫因言获罪吗?汉语是怎么学的?用屁股学的吗?”
朱祁钰冷笑:“你是安南使者,朕是宗主国皇帝!”
“就算是安南王,在朕面前,也得乖乖跪着!”
“你算个什么东西?”
“谁是安南王子啊?”
朱祁钰环视。
黎鐉一愣,感情您还不认识我呀?
我都跪拜这么多次了,您还不认识我?
“臣下便是黎鐉。”黎鐉叩拜,礼数恭敬。
“安南使者如此无礼,挑唆大明攻打安南,按照安南国法,该当何罪呀?”朱祁钰冷冰冰问。
黎鐉直接懵了,就因为几句话,就要治罪吗?
“朕问话,为何不答?”
朱祁钰皱眉:“安南王子,怎么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一样呢?”
黎鐉直接懵了,这是皇帝该说的话吗?
侮辱安南王子。
这是要开启战争呀……哦,原来是大明皇帝呀,那没事了。
“回禀陛下,安南从明制。”
“阮大人乃安南御史。”
“是以,不会因言获罪。”
黎鐉帮阮敏打掩护,后者传来感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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