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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有大公子王诰,二公子王命,但会被人以简单的“公子”二字称呼的,只有这一位——
他身上流淌着道陵真君与巫山神女的血脉,甚至得天赐名为“杀”,自然身份高贵,远在神都其他世家公子之上。
但奇妙的是,从未听说有谁真正见过他。
这位神都公子,就像是一道光华万丈却又虚无缥缈的影子,只活在旁人的口耳相传里。
金不换不由怔了一怔:“你不就是韦玄举荐进学宫的吗?韦玄背后就是这位公子,想必要对你动手的不是他才对。”
甚至可以说,最不可能的就是王杀。
毕竟心契已立,她这一身剑骨就是要换给这位神都公子的,对方在这一年之期里,只怕保护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背后对她下手?
周满要打听,当然是怀着别的目的——
比如,知己知彼,早日送这位公子归西。
周满只道:“既想知道那群刺客背后是不是王诰,那必然会涉及到王氏内部错杂的关系。我虽是韦玄举荐,可对自己即将效命的这位公子也一无所知。为世家做事的风险在哪里,我想金郎君比我更清楚吧?”
金不换的瞳仁在天光映照下有一点淡淡的琥珀色,越显昳丽,念头只消在脑海里一转,便领会了周满言下之意——
为世家做事,随时都可能成为替死鬼。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跟一位什么样的主子,往往是为人臣属者最需要慎重考虑的事。
这个理由天衣无缝,金不换想,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怀疑。
何况,周满做事虽然大胆,却极有分寸。
于是他定定看了对方片刻,并未再多问半句,只道:“我会一并帮你打听的,只不过与此人相关的传闻虽多,却没几条能得到证实,我只能尽力一试,不敢保证一定能有消息。”
周满点头:“这是自然,无论最终有没有结果,都是金郎君帮了我的忙。”
金不换便笑:“行,那我先去赶丹药课了,明日再见。”
周满下意识先道了一声“明日见”,然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等一下,草药课?你有报这门吗?”
金不换无奈道:“我当然没有,这不是泥菩萨报了吗?他暂时来不了学宫,可夫子的课却照上,我琢磨这病秧子宁肯缺了参剑堂的课,恐怕也不愿意缺了医术、丹药、草药、毒术这几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帮他听了,记点笔记,免得他回头回来愁眉苦脸的。”
周满不由咋舌:“他竟然报了这么多门?”金不换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你以为这学宫里人人都跟你一样,躺得跟咸鱼似的,只报一门课,进来混日子吗?”
金不换以为她不服,只道:“连我跟李谱都报了有三门……”
周满回看着他,目光里忽然多了几分微妙,只古怪地笑了一声,并未为自己辩解。
此时此刻,金不换也没意识到自己随口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直到亲眼见证了接下来的半个月……
在休沐之前,她有十多天都在闭关修炼,为数不多的那几天去到参剑堂上课,剑夫子也都还以讲解为主,是以众人对她的了解都十分有限。
但在休沐之后,周满无须闭关了,剑夫子对剑道的教授也从讲解过渡到了实战,于是众人渐渐开始发现不太对劲。
剑夫子有习惯,今日嘱咐大家习练剑招,次日便会让大家捉对交战,以检验所有人习练的成果。
大部分人次日便能全部掌握,周满也一样。
按理说,大家的水平本该相当。
可等到捉对交战时,所有人惊诧地发现:如果说他们对剑招只是“掌握”,那周满简直称得上“纯熟”,如臂使指,仅仅只是第二天,便仿佛根本不用思考一般就能出剑。
而等他们辛辛苦苦,花费好几天,将水平提升至“纯熟”,周满却又已经迈入了“精通”的境界,不仅剑出随心,甚至开始往上加入自己的理解和变招,令人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休沐后第一日,大部分人与她交手,尚能有来有回地打上上百招;第五日,曾在参剑堂剑试击败了三位剑童子的余秀英,六十一招败在了她剑下;待得第十日,来自齐州儒门、拥有金丹期修为的孟述,竟然只在她手下撑了不到三十招!可在此前一天,孟述对战陆仰尘,尚能斗足四十招才败下阵来!
陆仰尘可是陆氏的天才,由不夜侯亲自教导的剑道!
即便周满在参剑堂初次试剑时击败九名剑童子,列为参剑堂剑首,可有不少人认为她真实修为只有先天境界,尚未迈入金丹,能赢除了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外,还有参剑堂试剑不能使用灵力,将所有人的实力差别拉平了的缘故,若论真实实力,她不应当比陆仰尘更强。
可她对战孟述的结果……
还有这远远超出众人的进步速度……
眼看着剑夫子对周满的满意,渐渐开始变成对其他人的不满,众人心中的郁结与费解也与日俱增:明明上的都是同一门课,也没见剑夫子单独给她开小灶,何以周满能与其他人拉开这样大的差距?他们比周满到底差在哪里?
第一个发现问题所在的,是宋兰真。
学宫里大部分人,包括最离谱的李谱在内,都报了三门课以上。毕竟天下再没有剑门学宫这样的地方,能用如此奢侈的方式教授学生,各个领域的高阶修士都有,来了这里不多报几门课学东西回去,简直都对不起自己为了来到这里所付出的努力或者家族宗门的栽培。
可周满不是——
她来到剑门学宫,只报了“剑道”一门!
旁人参剑堂的课结束,还要赶着时间去其他夫子那边,说不准直到晚上才有时间习练剑招,甚至可能还得抽空完成一下其他夫子布置的任务;然而周满完全不用,别人去上其他课时,她可以练剑,等别人可以练剑了,她还在练剑!
对别人来说,剑道只是“之一”;
可对周满来说,剑道就是“一”本身。
或许她原本的修为、对剑道的理解,的确不如陆仰尘,可只要付出足够多的时间,谁说这样的差距不会被追平,甚至不会被反超呢?
专注于一件事,有时比什么都学,要可怕得多。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兰真第二天就退掉了音律、书法、炼器三门,只留下了剑道和自己修《十二花神谱》所需要的灵植课。
剑夫子却是很快猜出了个中情由,不免春风得意。
下午暴雨已歇,黄昏时分却仍有夕阳残照,热烘烘地蒸腾起地面上的水汽,让剑门学宫远近的楼阁都淹没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里。十余日未见的王恕,便立在那光影中。
他们倒不是自己想,完全是被其他人逼的。
短短两日,剑门学宫忽然出现了自建立三百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奇景——
金不换便轻轻攥拳掩唇,咳嗽了一声:“咳,成日里修炼多没意思啊,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今晚大家伙儿准备在后山小聚,有篝火有酒肉,咱们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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