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倾覆的忒修斯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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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蚀度很快就超越了20，在这之前久天消失的记忆都是比较遥远模糊的，而此刻已经触及自己比较清晰的回忆了。

小学时期的班主任，那位很喜欢自己的语文老师……她叫什么来着？不……是她还是他？

我记得那时有一位自己喜欢的可爱的女孩……她是谁？

这里是我以前上学的地方？我……

遗忘是很可怕的事情，更何况是被迫遗忘。

久天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一块橡皮擦擦过一样，一个个之前还能记起的脸庞都开始模糊不清。

就像是帕金森患者一样，他们会一步步失去自己的所有，到最后甚至会忘记自己。

更可怕的是，人的灵魂对于记忆并非单纯的记录，而是会进行“脑补”。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件事：当你离开某个地方，或者很久没见过一个人。过了许多年你再次来到这里，再次见到那个人，你会感觉到一切都变了。

但其实那些东西都没变，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地方，那个人依旧是那个人。

我们每一次进行回忆，都会对其进行补充甚至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进行改造美化，久而久之我们的记忆就会变的与最开始大相径庭。

那个地方没原来那么美了，她也不如当初那么美好了。

不，他们没有变，变的只是你的记忆。

久天此刻也是这样，当回忆的缺口越来越大，对于他的记忆来说无法解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于是灵魂自动的对其进行了脑补，甚至把原本不属于这里的回忆嫁接到另一个地方，这导致久天的大脑愈发混沌。

“这家小卖部……是开在我家门口的吗？”

“爷爷常去的麻将馆怎么会在我大学里面？”

“这是欢欢……它生下小狗就死掉了……为什么……”

久天痛苦地抱着头跪在地上，混乱的回忆不断刺激着他。

随着久天的记忆不断涌入到黑色人形的灵魂中，它也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嚣张了。

毕竟一个人的回忆不止有美好的，也有阴暗的。所有人的人生都包含了喜悦与悲伤，快乐与痛苦，就像是阳光照射到大地上一定会有影子一样，它们相伴相生。

在之前阅览了久天最珍贵的回忆后，黑色人形对其向往不已，然而此刻侵蚀逐渐加深，它也接触到了久天回忆里的不堪与悲痛。

陪伴了久天整个童年的宠物离世、爷爷的病故、上学时被恶霸欺凌、喜欢的书被班上的坏孩子撕碎、考试没考好老师的冷笑与鄙夷……

这些负面的回忆一同被黑色人形接收，同时还有久天的见闻，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快乐会塑造一个人，痛苦同样如此。有趣的是，久天恰好比世界上其他人更喜欢思考与发现，因此看到的“恶”与他经历过的“善”数量都极其多。而且久天的阅读量也相当宽泛，天文地理、世界历史无所不包，这也让黑色人形对于整个地球的认知又加深了许多。

“这就是人类？”黑色人形若有所思。

“明明能够创造这么多奇迹与艺术，发明出科技与制度，研究出连我都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但本性却如此卑劣。”

“因为自己国家的制度有问题而向别的国家掀起战争。”

“为了维护统治而限制被统治者的思想。”

“盲目信从错误的理论，烧死走在前沿的科学家。”

“将自己的同类作为商品贩卖。”

“战争中残忍地杀害数十万平民。”

“有人酒池肉林，有人饥寒而死。”

“这就是人类？”

黑色人形的意识叹了口气。

“我原本以为吞噬一切的深渊已经足够卑劣，可现在看来，你们人类的恶或许还在深渊之上。”

成为这样的种族，究竟是好是坏？一时之间黑色人形也不太能分辨。

然而此刻久天已经不太能听清它到底在说什么了，侵蚀程度已经渐渐逼近了50，他近乎一半的回忆已经消失，同时那灵魂的剧痛也愈发严重，思绪混乱以及疼痛的双重压迫已经让久天维持思考都很难了。

回忆变得像乳酪一样千疮百孔，同时久天的人格与存在本身的意义也受到了挑战。

经历塑造一个人，当这些经历全部消失之后我们是否还是自己？甚至久天都快忘却自己为什么要坚持下去了。

“我在坚持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