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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缨若有所思,李芳蕤道:“怎么了你觉得古怪”
秦缨道:“便是枯草,被晒得起火也不寻常,我在想会否是府中有何易燃之物,被带到了各处,却无人察觉。”说至此,她看向谢清芷,“府上都做什么生意硝石之类的易燃之物可存得多”
谢清芷摇头:“这些东西不多的,寻常买来少量存着,要买的多,还得去和官府拿文书呢,我们名下也没有矿场的,府中多做丝绸、茶叶还有玉石的生意,湖州产丝绸,哦对了,我们还开着绣楼,并且生意的存货极少搬回家里,与起火当无关。”
李芳蕤莞尔,“绣楼这里是什么绣”
“江州双叠绣最为有名。”谢清芷眼神微闪,低声道:“林姨娘当年便凭着一手双叠绣入府的,她是弥湖县人,那边盛产轻云锦,也多绣娘,双叠绣加上轻云锦,是本地官员每年送入京中的贡品。”
秦缨早知林姨娘是绣娘出身,闻言也不意外,李芳蕤唏嘘道:“她当年入府之时,只怕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府中半个女主人。”
谢清芷抿唇,“是啊,她出身贫苦,几岁便去学刺绣,后来算是飞上枝头了。”
李芳蕤忙道:“二小姐也不必灰心,你父亲若真的将她扶正,那可真是要叫人看笑话了,为了谢氏的名声,也不该如此。”
谢清芷苦笑一瞬,却不好说林氏有两个儿子傍身,扶正多半是早晚的事。
绕过一片亭台楼阁和一处荷花汀,便到了谢星麟的院子,谢清芷和守门的小厮说了两句,小厮不敢不放行,又一路跟着将她们带往后园,走过两段廊道,又入了两处月洞门,小厮指着东北面的墙角道:“着火的地方就是那里,是一丛枯萎的芭蕉树,本来都长得很高了,结果那年干旱死了,后来都改种腊梅了。”
才改种了一年,二尺来高的梅树仍然光秃秃的,因谢星麟尚未搬过来,景致稍显的有些单调,秦缨目光四扫,忽然看到了一墙之隔的二层小楼,她问道:“那是谁的院
子”
谢清芷忙道:“是谢星麒的,是父亲专门给他修的藏书阁,也是他平日进学之地。”
小楼精巧别致,二楼的几扇轩窗开着,隔了一道院墙,能看到窗口养着几盆名贵兰花,秦缨点了点头,秀眉紧蹙地望着着火之地,李芳蕤也拧眉道:“难道真被晒到自燃这里是后园,总不至于外头有人扔了火星子进来吧。”
秦缨看那小厮,“当时发现起火的时候,只有芭蕉树着了”
小厮应是,“芭蕉树根还有得救,上面的叶子都枯黄了,后来一把火全烧了,周围也都是些花花草草的,也被烧的没眼看了。”
秦缨眉头越皱越紧,因是谢星麟的院子,也不好多留,没多时三人便走了出来,见秦缨不语,李芳蕤自顾自与谢清芷说话,“你父亲专门为谢星麒建了书阁,却又让他习武,那是想让他走文官的路子还是武官的路子呢”
谢清芷道:“还是想让他考功名的,他如今十六岁,已经中了举人,再等下一届春闱,或许便能得个进士及第,到时候好歹能混个一官半职了,习武只是因为五叔家的五哥习武,父亲觉得不能让他被五哥比下去,便让他也跟着岳教头习弓马之术。”
李芳蕤微讶,“教头教谢星卓的是个教头”
谢清芷道:“应该是吧,都是这么说的,岳师父是江州旭县人,与五叔年岁相当,当年救五叔之时,是刚从军中归来,说是他因为从军,定好的亲事黄了,父母病死都不知情,后来办了父母丧事,悲痛之余辞了军中差事,说因他箭术极佳,在军中是个小教头,教五哥也教的不错,谢星麒跟着学了几年了,也长进极大,谢星麟才六岁,父亲也让他跟着做做样子。”
李芳蕤轻啧,“你父亲对他们给予厚望,谢星麒不到十七便中了举人,可见是个文采极好的。”
谢清芷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父亲花了许多银钱送他入书院,又让他拜在山长门下,如此便算了,为了让他考上,家里还求神拜佛,不仅在白马寺添大海灯,还请了高僧开过光的文昌帝君与魁星小象回家供奉,甚至还供奉了一尊观音,就在您刚才看到的小楼上,平日里听说哪里有神佛灵验,必定是要去拜拜的,还要花金银求法器,只为了让天上神佛保佑谢星麒早日高中,只为这些花出去的银钱,少说得有几千两银子。”
李芳蕤倒吸一口凉气,“几千两银子都能办书院了!”
谢清芷叹气,“有什么办法呢,祖父在的时候不仅不阻止,只在旁推波助澜,再加上林氏也事事喜欢求神问道,父亲便更是执念于此了,半月之前,林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咒符和两个偏方,竟是一张阴阳合欢之方……”
谢清芷语气间尽是不耻,秦缨和李芳蕤则未懂,秦缨道:“这是什么方子”
谢清芷敛眸,低声道:“滋阴补阳,求子的方子,说是那符水要熬成汤,男女一同服下,两张方子,一是滋阴的方子,女子煎服,一是补阳的方子,男子煎服,林氏是看着两个儿子都不够将她扶正,便想趁着不算年老,要再生一个,她今年三十又三,再等两年是彻底没指望了,因此才走了这些旁门左道。”
谢清芷冷嗤一声,“她说是补气归元的药,结果还没喝两天,便被祖父身边的管事发现不妥,那管事是个会医理的,一日看到了她的药渣,便察觉她在撒谎,那药渣里头的药材极烈,还有些见不得光的药引子,祖父便将她叫到跟前令她拿方子,她拖拖拉拉拿出来,果真是十分阴损的,她本不敢说是阴阳方子,却被祖父身边的管事看了出来,不得已,她才承认是想再为家里添丁,但不敢随意给父亲用药,便想自己先试试。”
李芳蕤一惊,“她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谢清芷摇头,“为了做名正言顺的谢氏夫人吧,她一日不得扶正,名字
便上不了宗谱,永远是个妾,我和姐姐辈分再低,再不得父亲喜爱,也终究是她的主子,她见儿子顶用,自然想再试试,幸而祖父发现得早,否则她必定要劝父亲一同服药,后来她将方子烧了,又给祖父和父亲赔罪,他们谅她是想为谢家添丁,便算了。”
李芳蕤和秦缨面面相觑,谢清芷苦笑道:“让县主和李姑娘笑话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本不该出这样的事,但我父亲糊涂,但凡找个高门贵女做我们的继母,我和姐姐也不至于如此不服气,那次她虽得了训斥,但也不知说了什么,反倒令父亲感动,十月初一寒衣节祭祖那日,竟然让她进了祠堂,就是如此,才让姐姐生了好大的气,那几日姐姐和父亲、祖父都吵过,祖父去世前的那晚,也是有此生发而来。”
李芳蕤无奈道:“如今你祖父过世,你们都要守孝三年,她只怕没这样的心思了,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
谢清芷摇头,“父亲无官身,只怕不会如此守规矩,林氏也不会死心的,说不定哪日就会劝服父亲偷偷用那些方子,为此,姐姐还偷偷将方子留了一份。”她抬眸看向菡萏馆的方向,“只可惜,这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毁了。”
秦缨蹙眉,“你姐姐如何知道”
谢清芷道:“府里好些下人都是母亲带过来的,这些年对姐姐忠心耿耿,当初祖父发现不妥后,那管事并不肯定,因此抄了一份方子,叫那人拿去城南,找了道士查问,便是从那跑腿之人口中探问出来的。”
李芳蕤叹了口气,“你们姐妹也实属不易。”
秦缨未立刻接话,她本毫无头绪,但听完谢清芷此言,便好似重重迷雾之中窥见了真相的一抹浅影,她步伐加快,“我们回菡萏馆,看谢星阑有无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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