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贼子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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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官人不满的对申时行说：“明明给了你三道题，最后却又临时改了一道。</p>

许国这样做的性质，就是背着你搞小动作！换成是我，绝对不能忍！”</p>

申时行很大度的说：“许国又不是我的傀儡，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行了，不要那么斤斤计较。</p>

前两道题足够保你录取了，最多名次靠后点。</p>

你先前得罪过许国，为了扬州盐业之事，几度与许国冲突，总要让许国找个地方出口气吧？</p>

再说会试名次又不是最终名次，后面还有殿试。”</p>

林大官人嘀咕说：“可是会试名次倒数的话，殿试名次肯定也不会太好啊。”</p>

申时行反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过，名次不重要，只要能名列皇榜就行么？”</p>

在申首辅眼里名次确实不重要，哪怕林泰来倒数第一，去地方熬三年资历后，都能行取为御史或者选拔进吏部。</p>

林大官人答话说：“多谢阁老为在下保底！至于具体名次，就看在下尽力而为吧！”</p>

申时行叹道：“你能不能别尽力而为了？老夫就怕听到你说要尽力而为。</p>

许国在贡院内堂，与外界隔绝，你还能怎么尽力？难不成还要打进去？”</p>

林大官人实话实说：“在下岂是莽夫？只是想打破世人对我的刻板印象，用八股文功力来证明自己。”</p>

申首辅：“.”</p>

这简直是新年以来所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你林泰来哪来的八股文功力啊？</p>

你这科举考试一路怎么过关的，难道自己心里没数？</p>

县试是买通了县衙，还被当时任期将满的知县起哄架秧子给了个案首，自己的二子申用嘉疑似参与了。</p>

府试是在交卷时，挤兑得知府下不了台，给了个案首。</p>

道试是对提学官威逼利诱，甚至威胁提学官走不出苏州城，然后得了个案首。</p>

乡试更不用说了，就是他申时行直接安排的，解元也是出于“补偿心理”才给了林泰来。</p>

所以你林泰来哪来的大脸，敢吹嘘自己有八股文功力，想靠着八股文功力去争名次？</p>

这种明明靠着关系通关，但却说自己很有实力的嘴脸，出去混很容易被打的！</p>

次日也就是二月初十，考生中间休息，贡院里弥封、誊录、对读等环节工作人员开始干活。</p>

“不调换林泰来的试卷了？”某礼部主事对礼部郎中于孔兼问道。</p>

“调换个屁！”于孔兼愤愤的说，“林泰来不知动用了多少刻字匠，连夜刻版、印刷了几千份他的首篇文章，正在贡院外面乱发！”</p>

活了三四十年，就没见过小心慎微到如此地步的人！</p>

此后二月十二日、十五日两场考试，就平淡无波的过去了。</p>

外帘的考务全部完毕，压力只在判卷的内帘了。</p>

二月底张榜公布结果，时间只有十来天，就要最终判定数千份试卷、理论上三四万篇文章，压力可想而知。</p>

根据黄历，二月二十八日吉日适合张榜，二月二十七日夜晚就要敲定会试的名次。</p>

贡院内院，主考官所在的聚魁堂灯火通明，十八名同考官也齐聚到这里。</p>

此时已经选出了三百四十八份中式试卷，大体等次已经排列的差不多了。</p>

这时候考官手里只有经过再次誊录后的朱卷和编号，不知道考生姓名，也看不到考生本人的笔迹。</p>

所以排定名次时，只能先使用朱卷的编号，然后再开拆墨卷原稿，获得考生名字。</p>

此时此刻，就是很多考官的人生巅峰了。</p>

今科主考官、大学士许国冷笑着，给几份试卷定了个倒数名次。</p>

这几份试卷有个共同特征，就是前两篇文章尚可，但第三篇文章很差。</p>

宁杀错不放过，许阁老将这几份疑似某人的试卷全部打成最后几名！</p>

其实会试名次没有太大实质作用，殿试名次才是进士的真正名次。</p>

所以在会试中，可能只有第一名会元有点用。一般默认会元在殿试中名次不能低，而且入仕时起码给一个庶吉士待遇。</p>

所以大家最关注的是，主考官许国会点哪份试卷为第一名。</p>

许国拿出了第四二六号朱卷，对列席的十八位同考官说：“你们都只看第一二篇，而我专看第三篇。</p>

此人第三篇《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一文，脉络清晰，文辞古雅，扬之高华，按之沉实，非学养修为深厚不能臻斯境界。</p>

窥其文字，直追盛世篇幅，其清真雅正之风，当为世风表率。”</p>

而后许国又强调说：“最后结尾束股这句，深得我心。”</p>

所有同考官就传看了许国褒扬的这篇八股文。</p>

不得不说，许大学士也不是闭眼无脑瞎吹，这篇文章确实有点功底。</p>

全文风卷云舒，自然飘逸，读之抑扬顿挫，音节金清玉和，如沐春风，并无偏僻乖离之词，别有一股雍容典雅的气质。</p>

至于许国所强调的结尾束股句子，则是——是故伪学之执一，托夫子而已失其真。</p>

众人揣摩了一番后都认为，这句是贬斥心学的。</p>

因为在嘉靖初年，心学曾经一度被官方定为“伪学”，所以反心学的人经常用“伪学”来指代心学。</p>

这就是立场问题，见仁见智了，主考官许国认为这句说的好，那就只能是好。</p>

当然，许国心里的小九九到底怎么想的，也不会明白的告诉别人。</p>

年前某位林姓考生为了心学，大战反心学的顾宪成，这事文坛几乎都知道。</p>

所以许国敢断定，这篇写出了“伪学”的试卷，肯定不是林泰来的试卷，点为第一名很安全。</p>

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份试卷也许是与林泰来为敌，那些以“正学”自居的考生的试卷。</p>

毕竟如今京师最激烈反对心学的学者就是顾宪成，听顾宪成讲学的那些考生同样也会贬低心学为“伪学”。</p>

点这份试卷为会元，是一位次辅大学士在首辅高压之下，最后的倔强！</p>

其他同考官除了传看之外，发表不了什么意见。</p>

嘉靖中后期之前，会试主考官用资深翰林学士来充当，主考官和其他考官地位差距不大。</p>

但从嘉靖后期至今，会试主考官则用内阁大学士来充当，其他考官地位就差的太远了。</p>

来当主考官的大学士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其他考官不过五六品而已，怎么可能与大学士来争？</p>

最终许国一锤定音的说：“四二六号，万历十七年己丑科会试第一名！填榜！”</p>

其他考官唯唯诺诺，莫敢当之！</p>

久在内阁被首辅压制的大学士许国，此时体会到了久违的一言九鼎之霸气！</p>

朱卷上并没有姓名，书吏将四二六号墨卷取了过来，确定糊名弥封完好无损后，便当众开拆。</p>

很快试卷上的名字显露了出来，众人好奇的凑过去看。</p>

只见得上面一行字是——林泰来，直隶苏州府学生，本经《易》。</p>

轰！聚魁堂里瞬间像是炸了锅！</p>

林泰来的名气当然很大，堪称是今科最着名的考生，考官们没有不知道的。</p>

但考官们做梦也没想到，“盲选”出来的会元竟然就是这个林泰来！</p>

他明明是一个打遍两京无敌手的武状元啊！</p>

忽然从中间主座上传来了“咣当”一声响，还有杂役的惊呼！</p>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主考官大学士许国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直直的栽倒在了太师椅上。</p>

彻底昏迷过去之前，许大学士还竭力喊了一声：“贼子不要脸！”</p>

众考官面面相觑，许阁老毕竟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了，锁在贡院里熬了一个月，可能临近结束时终于熬不住了。</p>

就是不知道，许阁老所说的不要脸贼子是谁？</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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