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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韵头上这块白绸子,本是垂至胸前的衣襟处。但现在,已经后退到了下颌。只要邓鹏飞和毕翔宇再努努力,就能让李韵将这块白绸子全部解开。
他看邓鹏飞似是还要继续摇动,连忙开口。对于生意人来说,最在意的就是这合同与话语间的漏洞。
“这倒是妾身忽略了……不知公子可否有什么好的建议?”
“姑娘先前只说了胜负该当如何,眼下这平局该怎么计算?”
毕翔宇问道。
邓鹏飞却是忍住笑意不理。
心想这家伙全然是自讨没趣,平局既然没有规矩,那边权且当做跳过,再比一次便好。哪里用得着这样较真?反倒是让李韵看清了自己二人。专抠字眼,寻漏洞,却是不够坦荡,太过小家子气。现在漏洞是抠出来了,但还得自己去动脑筋填补,最后还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李韵问道。
毕翔宇本想刁难一下李韵,没想到她却是把这难题又扔还给了自己……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只得看向邓鹏飞。
“公子此言不妥!”
李韵说道。
“不如……不如我们三人共饮一杯!”
毕翔宇说道。
“先前的规矩里虽然没有说平局为何,但也明确讲了输家喝,赢家不喝。敢问公子,这平局可有输赢?”
李韵问道。
“有何不妥?”
毕翔宇有些诧异。
这是小童都知道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说的如此明白?
“所以平局之内,却是没有输家赢家。那为何还要三人一同举杯?这样一来,不是说我们的都输了?”
“平局自然是没有输赢……要是有了输赢,也就不是平局了!”
毕翔宇说道。
“不过这平局没有事先规定的确是我的过失,妾身先自罚一杯。”
李韵说着,就仰脖喝尽了一杯酒。
李韵说道。
毕翔宇无话可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酒杯。他从未有过这种体会,觉得喝酒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酒桌上的游戏他也不知玩过多少,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比点数大小,却让他这位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赚得十万两银子的大富豪一筹莫展。
“在我这盖头摘下来之前,只要遇到平局,便是妾身的错。公子监督,罚酒便好!”
李韵说道。
“要是再遇到平局,该当如何?”
毕翔宇追问道。
当李韵的盖头已经褪到鼻尖时,她说最后一把定胜负。这一次,李韵摇出了一点,邓鹏飞和毕翔宇自是轻松获胜。
李韵的手松开了酒杯,两边嘴角轻轻一勾。继而抬起右臂,伸出二指,捏住了头顶的这块白绸子。朝上一提,便又松开。这块白绸子便轻飘飘的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的声音再度变化,却是不带一丝感情,只是平静的叙述。一个人的心境要有多么宽广,才能拥有这种说话的语气?毕翔宇没有,邓鹏飞也没有。他们还是能因为一壶酒而哈哈大笑,或是因为做了一件极小的坏事而得意洋洋。
不过这并不能说是他们的心境不够宽广,只能说是经历的坎坷太少,日子活的过于顺当。经历是不分年岁长短的,有些人的二十年,甚至可以抵得过旁人的几辈子。
在期待中,永远都有精神。可期待不存了,这空落落的感觉,又该从何处找补回来?能让邓鹏飞和毕翔宇期待的东西已然不多。钱能买来几乎所有,权能换来吃用不尽的金钱。现在想想,不如一开始便不同意与李韵玩这游戏得好。
两人正在犹豫挣扎间,又是一阵香风吹过。这次的风远远没有上次那样柔顺,把掉在地下的这块白绸子吹得朝小几下移动了几寸。
邓鹏飞和毕翔宇的眼神却跟着这块白绸子被提起,接着又一同落地,他俩竟是都没有去注意李韵的容貌。对于期待太久的事情,真正发生之时又会感到害怕,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李韵的身段,腰肢,声音,双手,都太过于完美。要是这容貌但凡有一点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岂不是让人崩溃?
邓鹏飞和毕翔宇此刻的想法一模一样,这般费力的让李韵解开了盖头,但却是又不想看了。或者说不敢看。先前那般,虽然不见容貌,但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时,心里有那么一股子渴望的尽头,反而比现在这般知白的都展现出来要舒服的多。
“姑娘的容颜果然是非同凡响!一去这盖头,竟然是引来了天妒!”
邓鹏飞说道。
闻到这阵香风,邓鹏飞与毕翔宇知道却是又过了一个时辰。虽说长夜漫漫,但如此过去,再长的长夜也经不住消耗。
就在他俩打定主意,要抬头看看李韵的面庞时,天上忽然一声霹雳,闪电掠雷齐齐而至。画舫中骤然亮堂了一瞬,邓鹏飞看到一束粗壮的闪电,径直从九天之上落入了太上河中,将漂流中的花瓣击打的粉碎。空气中的花香也隐隐混上了三分焦糊味,显得极为怪异。
清冷脱俗这个词放在她身上都显得有些禁锢,那是一种无法定义的美,这种美不必做出什么举动,甚至连笑颜这种在太上河最基本的姿态都显得多余。
毕翔宇要比邓鹏飞看的更仔细些。
他的目光只在李韵的脸上匆匆瞟了一下,并未多做停留。
但就这一瞬的功夫,便足以遮掩这太上河中的所有花容。李韵并未画着精致的妆容,只淡淡的描了描眉,双唇上染了些红润。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用一根极为普通的簪子束起。让她清丽端庄的面庞,平添了几分轻松与俏皮。和太上河中其余那些姑娘的浓妆艳抹截然不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李韵说道。
毕翔宇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忽然又觉得不对。
李韵虽然穿了一身纯白,但却带了一堆海蓝色的耳坠。他认得出这是一种沉在东海之底的宝石。至于名字,每个地方的叫法都不同。因为太过于稀有并且难以开采,米粒大小的一块,便价值千两黄金。去年邓鹏飞的母亲寿诞之时,毕翔宇专门人送去一条吊坠,上面便镶嵌了一颗此种宝石。那一条吊坠,足以在中都城内最好的地段买下一套七进七出的大宅院。而李韵的这一对耳坠,单是一只都比毕翔宇送去的那一条吊坠上的宝石大了不少。
“邓公子谬赞了!但毕公子却是喜欢妾身这对耳坠胜过妾身本人。”
“没想到李韵姑娘却是已经知晓了在下的身份。实不相瞒,在下是受家父之托,前来拜会姑娘!”
邓鹏飞起身,对这李韵深深一礼说道。
他与邓鹏飞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自报家门,说过姓氏名讳。太上河中的规矩,也是决计不会把客人的情况透露给姑娘说。即便李韵是花魁,也是如此。
看来她却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二人的身份,先前那游戏,却是纯粹为了作弄一下。
李韵问道。
“也无正事,只是拜会一番而已。”
既然李韵已经点破了自己的身份,再藏着掖着难免又是坦荡。不如就此明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搏来几分好感。
“邓公子的家父与妾身素无交集,为何要遣公子前来拜会”
她看得出邓鹏飞的确是无事相求,而且她如今的身份,和在定西王域内的集英镇中又是不同。一举一动都有千万双眼睛盯着,却是也做不了什么。
“先前听闻姑娘在定西王域中活动,怎么突然来了太上河?”
邓鹏飞说道。
李韵听后点了点头。
李韵轻描淡写的说道。
看似讲了许多,但实际上却是任何信息都没有透露。这着实是极为高明的话术,让听得人既不会感觉到敷衍,也不会认为她在刻意遮掩。
邓鹏飞问道。
“该做的事没完成,当然也就没法走。先前待的地方太过于僻静,后面又被人惦记着。便只好来太上河中,等着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定西王,霍望。”
李韵说道。
“敢问是谁得罪了姑娘?在下或许还可以帮衬一二!”
邓鹏飞说道。
邓家在中都城中颇有地位,在其他王域内若是一般的事情,通常也能依仗这面子办成。但李韵所言之事,若是上升到了天下五王的境地,那便是中都三大家联袂出手也不够看。
霍望这个人,邓鹏飞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有所耳闻。他邓家世人无谁都知道是擎中王刘景浩死忠,而定西王霍望却是连擎中王刘景浩也不甚尊敬。掺和这其中的事端,无异于是自讨苦吃。一招不慎,还会牵连到整个邓家。
这两个字就如同喝酒两个字一般随意自如的从她口中吐出,好似这两个字的分量在李韵心里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名罢了,与张三和李四等不知名的人并无差别。
邓鹏飞听后却是倒吸一口冷气,那两个字如同沉石般坠入他的心底。
邓鹏飞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今晚叫了李韵出牌作陪……身为一个男人,即使很不情愿,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是真的没了半分逞能的勇气。
帮衬这两个字却是变成了夺命的利器。
他完全没有想到,李韵一开口便是如此惊雷般的事端。他情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可李韵已经说出口,他也真真切切的听到。现在唯一的办法,要么是继续聊下去,要么是想方设法的忘记。
毕翔宇心知事情有些棘手,看着邓鹏飞一筹莫展的样子,他有心想帮却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情急之下,只得端起酒杯,想要让气氛稍微舒缓些许。但还未举起,却又感觉到脚下的画舫一阵晃动,竟是又有人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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