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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剑尖便又向前推进了一寸有余。
“叮!”
又是一声清脆。
和先前白衣人扇自己巴掌时的音色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声脆响相较于先前更为的静谧。
若说那一声巴掌的脆响好比朗朗读书声,那这一声脆响便好似黄昏下,竹林中,恋人互相依偎之时悄悄说情话一般。
不似那样激烈慷慨,但却在绵柔中化锋芒于无形。
“这是!”
刘睿影的瞳孔骤然猛缩。
白衣人的面前已无任何遮挡,可是星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度前进。
“天神,耀九州……”
刘睿影喃喃自语。
白衣人的武道修为,竟然是以臻至天神耀九州!
唯有抵达了此种境界者,才能随时在体外保有一层薄薄的护体劲气。
虽然极薄,却又坚不可摧。
无论从是明刀明枪还是暗器飞子,却是都无从下手,因为他的周身都已毫无破绽。
“发现了?”
白衣人问道。
“没想到我的命竟然如此值钱。”
刘睿影苦笑。
“每个人的命都很值钱,只不过你的命的确是要比旁人重要得多。”
白衣人说道。
刘睿影心头疑惑,但白衣人没有任何要继续解释的意思。
这时,他却突然那感到小腹中传来一阵绞痛。
比先前右臂经脉中的痛还要剧烈百倍。
让他整个身体都微微发抖,腰部也稍微弯了些许。
位于阴阳二极中心沉寂已久的大宗师法相在此刻竟然恢复了活力,那小人从太上台上站起身来,朝着虚空一指,便点亮了那颗头顶黯淡的太上星。
只见那太上星随着他的手指挪移,大宗师法相一指滑落,那太上星便在空中纵横拖出一道长长的尾带。
星光熠熠,凝而不散。
大宗师法相张开右手五指,太上星竟然被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缓缓的吸了过来。
待吸至近前,他一把将太上星抓在手上,左右手交替把玩着。
随即又从身后一抹,那把真阳玉京剑凭空悬浮于身前。
大宗师法相吧太上星放在了真阳玉京剑的剑柄处,就好似秤砣落入泥潭一般,太上星竟是缓缓下沉,隐没了行迹。
星光不显,刘睿影才看到这大宗师法相却是比先前又要凝实了几分。
尤其是本来模糊不清的五官,这时却能看清了鼻子与嘴巴。
只是双眼的位置仍旧有些朦胧,似是蕴藏着一团光气,还未完全成型。
接着,大宗师法相提着剑,从太上台上一跃而下,这一方小世界随着他的身形下坠而如漩涡般收入了他的体内。
他站在阴阳二极处,一剑插下,阴阳二极竟出现了裂痕。
刘睿影的剧痛根源真是因此而生。
他不知道大宗师法相为何要如此行事。
阴阳二极出现了破损,他一身的劲气骤然泄去了七八分。
余下的,却是只够他勉强撑住身形。
“哇!”
刘睿影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白衣人见此慌忙后退了两丈远。
生怕刘睿影的血弄脏他的衣服。
没想到,这白衣人竟还有如此严重的洁癖。
白衣人后退之后,看着刘睿影皱起了眉头。
他实在想不通刘睿影为何会吐血。
虽然刚才那一剑上传来的劲气却是远超一个伪地宗的常态。
但人本就是由无数个意外构成绝妙生灵。
永远追寻着位置,时刻突破着极限,这才是人。
人们生而没有翅膀,不能像雄鹰一般翱翔于天际。
也没有虎狼的利爪与尖牙,能够一击毙命。
只有在与自然的对抗中,与天地伟力的比试里,不断完善进化的精神。
正是有了这样的精神,才能创造无数的意外,才有了文、武、艺这三教九流的无数主干与分支。
何况,伪地宗本就不是一条常规的武修之路。
刘睿影既已修成伪地宗,那就代表他本就是个意外之人。
意外之人使用超然之力,自当是匹配至极!
白衣人只是被动的防御,根本没有出哪怕半招。
这一口血吐出,刘睿影却是再也无法保持站立之姿。
他已星剑拄地,单膝跪了下去。
低着头,痛苦万分。
相较于痛苦,刘睿影的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苦修十数年才有了如今的修为,竟然就被这莫名诞生的大宗师法相一剑折损。
然而此时体内,那大宗师法相似乎并不满意这阴阳二极仅仅之出现了裂缝。
他双手握住真阳玉京剑的剑柄,反向转了半圈。
这一转,却是让整个阴阳二极彻底崩塌。
从内到外,大块大块的崩塌、掉落,随后又消弭于无形。
“哇!”
刘睿影已是一大口鲜血吐出。
这一口已不是因为阴阳二极的崩溃所致。
而是因为他此刻已是心如死灰。
一个人若是整日的活在阴沟里,起码还有星空可以仰望,还有幻光可以臆想,总是还有很多美好值得去努力追寻。
然而刘睿影并不是一个活在阴沟里的人。
查缉司固然阴暗,但他的地位和格局就奠定了他雄霸的本色。
生于如此,他自然积极进取。
虽然心中也有想要去追求的幻光,但是他已经拥有的,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星空。
现在星空破碎,那些幻光自然也不再重要。
农夫去当皇帝,虽然跨度极大,但只要给予了充足的时间,迟早能够磨合适应,不一定就会做得不好。
毕竟,没有谁生来就是注定要当皇帝的。
霍望也是在尸山血海中趟出一条白骨路才有了今日。
但若是让这皇帝再掉头去做回农夫。
怕是没几个能承受得住这般落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何况刘睿影这么多年的努力与闯荡又怎么能是奢俭能够概括的呢?
转念间,他想到自己的身世,以及所背负的罪责。
孩子都会崇拜父母的,尤其当自己的父母还是万千人口中的强者英雄时更是如此。
或许在成长的过程中会叛逆,会抵触,但是他的心底深处依旧充满了崇拜与敬仰。
叛逆和抵触只是他自卑的保护。
当自己最为珍贵的血脉至亲,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孤峰绝壁立于面前时。
有谁还能高傲的起来?
不过成长是需要时间的。
孤峰不是凭空升起,绝壁也不是骤然而成。
都是在不断地竞争中脱颖而出之后又比旁人多拥有了一些气运。
但这气运也是相互的,为什么就会偏偏落在那么一两个人头上?
是因为他们值得。
刘睿影顶着死去的父母的光环成长,他面前的这座孤峰绝壁虽然不如别人那样清晰,但这却是给了他恰到好处的动力。
越是未知,越能惹人好奇。
好奇又激发了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而这想法,却是需要足够的实力来支撑。
刘睿影从不自觉优秀,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做的并不差。
虽然偷懒耍滑的时光也不少。
但又有谁不曾年少?
不在混蛋的年纪做几件混蛋的事情,那才真的是浪费。
其实什么时候混蛋都可以,混蛋多久也无妨。
只要最后能明白过来,自己那样叫做混蛋就行。
看着阴阳二极全部化为虚无,大宗师法相背着手很是得意的在空荡荡的丹田内踱着步子,似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刘睿影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下。
跪着总是让人不舒服。
刘睿影已自己不抱有任何希望。
即使现在有人破门而出救了他,却也是没必要。
相反,他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
他知道这发生的一切都很真实。
所以他直勾勾的盯着白衣人手中的双刀。
他想给自己选择一种最为果断的了结。
甚至开始研究起这双刀以何种力度角度刺入体内,能让他不痛苦结束。
白衣人的刀,是窄刀。
虽然长度与其他无疑,但刀面只有三分之一宽。
若不是只有一面锋刃,乍一看和剑却是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刀,穿透性极佳,劈砍威力不足。
不过这对刘睿影而说,却是极好的。
刺死砍伤。
这是谁都知晓的道理。
若是白衣人的刀很普通,那刘睿影甚至想过用星剑自尽。
因为那一刀刀被砍的皮开肉绽,而后因失血过多而亡着实太过痛苦。
他体内已是一团糟,实在不想让体外也变得一团糟。
两分死的虽然痛快。
但那样的死状岂不是让收尸之人恶心?
刘睿影不愿意自己死了之后却还遭人嫌弃讨厌。
所以他不愿意被砍死。
但刺死也分地方。
颈部还是心口?
颈部被刺穿,势必有鲜血喷薄而出,那样难免会染脏白衣人的衣衫,想必他是决计不会如此的。
若是心口,但凡稍微偏了些许,却又在一时半会儿难以死去。
不过以白衣人天神耀九州的修为境界,想必是不可能出现偏差的。
想到这里,刘睿影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笑了。
他在嘲笑自己。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尽心尽力的替敌人规划如何彻底的杀死自己。
当初在丁州府城时。
汤中松拉着他去琉光馆听绝音书说书。
那段高旭凯练轻功的故事固然可笑,但好得太上河中的摆渡人自此独他一份。
现如今,刘睿影却是也当了个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为自己谋死之人。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头。
不过也是应了当日他自己评价高旭凯的话:“好歹也是个天下第一了。”
这会儿,他却是不再嘲笑自己。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敬,似是像他那未曾谋面的英雄父母又靠近了一点。
“怎么会……”
白衣人此刻也看出了刘睿影体内的端倪。
他能感觉到刘睿影的一身修为正如潮水般退去,渐渐变得和一个普通人无异。
但只有刘睿影自己知道,他现在却是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普通人不修武,自然丹田内不生阴阳二极,也无劲气可以调用,但若是勤劳干活,却也能长些肉身气力。
而他现在,却是连眼皮子都要抬不起来了。
生命力就如那日薄西山的阳光一样,逐渐的消沉。
只剩下一星萤火。
白衣人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情况。
这同样也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就算刘睿影现在仍是全胜之时,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刀击杀。
何况现在刘睿影作为一个武修,已经算是死了。
白衣人当然要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些他未曾见过的景象。
他想过刘睿影是因为那一剑过于强烈,以至于阴阳二极反噬,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这般溃颓。
刘睿影把自己的全部精神全部沉入体内丹田处。
他已不对外界的事有任何兴趣,此刻他只想弄清楚这大宗师法相究竟为何如此。
想当初,他修成之日,心中万分激动。
因为一次顿悟让他跳过了第一阶的‘刹那念举起’和第二阶的‘顿见本性真’。
本以为等大宗师法相再度回归之时,将彻底步入第三阶‘是为大宗师’。
没想到一番苦等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果然,好运气不是平白无故的。
莫名其妙的来,自然也会莫名其妙的走。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失去时也会加倍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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