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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天无绝人路
北移,天阔。
七月,才过了十天,形势却可谓风水轮流转,一言难尽。
先是临沂战场宋军大胜,梁晋身死、束乾坤兵败、郑孝不战而退,时青夏全皆与林阡结盟。
于是,继而,原是要去增补纥石烈桓端的仆散安贞,临时改变路线,过兖州不入而趋临沂。这般抉择,原是了轻重缓急、不希望束乾坤他们被林阡欺死,仆散安贞当然权衡过了,纥石烈桓端一定能制伏吴越。
却不想,此举虽扳回了金兵在临沂战场的弱势,但意外地断送了兖州战场——吴越……想不到吴越竟大发神威力压纥石烈桓端!仆散安贞始料未及也后悔不迭。
进入七月中旬,夏全时青相安无事,势力基本得以稳衡。仆散安贞原先想采用谋士建议,对夏全时青采取分化,奈何林阡宋贤一直坐镇,分化之计虽有希望却举步维艰,临沂险局一日不解,仆散就无法抽身去救纥石烈。
不错,纥石烈桓端待救。没想到,吴越会那么强悍。算起来纥石烈的战力跟仆散安贞是相当的、都不在林阡之下,为何打仗却比不上吴越?仆散安贞思前想后,觉得可能是因为山东红袄寨的军心凝聚在吴越身上——他是继谈孟亭、杨鞍之后最大的当家,目前谈孟亭隐遁、杨鞍被围困,他身上寄寓着红袄寨最后的希望。但凡人要办成功一件事需要两个因素,一是信仰,二是信念。不巧对山东义军来讲,吴越全占了。
而兖州红袄寨大盛的原因还有另一条,就是莒县的唐进赵显钱爽之死。别忘了外界都不知道唐进赵显是假投降,他们都默认唐进等人是接受了招安之后被反悔的,而钱爽的死则可归类为战俘的待遇。完颜讹论和仆散留家杀得快活,殊不知杀人越多反抗越强。
故此,在最近的几场大战中,百战不殆的纥石烈一直没能拿下吴越,别说拿下他,纥石烈还两度被覆骨金针挫伤,原想负伤作战,奈何难堪苦撑,覆骨金针名不虚传,纥石烈翌日开始就手臂发麻、无法冲锋陷阵。那好那就运筹帷幄?然而吴越此人谨慎,纥石烈先后蓄积的三次奇袭均被打破,遇吴越如遇克星。兖州战场,竟似比临沂战场更吃亏。仆散安贞闻讯暗叫不好,难道竟需放弃其中一处了?
瀛海军,海州军,天雄军,天平军……千军万马,一筹莫展。
眼林阡等人势不可挡,将要一匡沂蒙进犯泰安……
当前,因青州潍州已皆不可取,故徒禅勇也奉命前来援助纥石烈桓端,老将军在得知郑孝不战自溃时破口大骂:“郑孝这不会打仗的小子,怎可以不战自溃那么丢脸!”
纥石烈叹说:“林阡这手法,是败一路,连退一路,攻心之术。利用的只怕就是郑孝与我二师兄之间的过节。”
“嗯,梁将军倒是虽死犹荣的!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徒禅勇见他悲戚,赶紧对梁晋之事深表惋惜,说了几句节哀顺变,“唉,宋匪真正英雄辈出,前些日子我遇到天骄和杨宋贤,连着有三十五场没能胜过,何况他们的主公呢……”
纥石烈听得怔住,三十五场……蹙眉着徒禅勇,这位本该是来救局却尽说丧气话的将军……纥石烈额上全是因覆骨金针而造成的冷汗,却一如既往的神志清醒,打断他:“徒禅将军。”
“啊?”徒禅勇一愕,住嘴。
“天无绝人之路。”纥石烈认真地说,“徒禅将军难道忘了,这里是谁的脚底下。”
“你的意思是……”徒禅勇一愣,觉出些深意来。
七月二十,柳五津抵达平邑县据点,与徐辕、史泼立见面之时,天刚见暮色,日初斜。
“天骄,四当家,哈哈!久违久违!”柳五津与天骄的交情不用提,和史泼立也是旧相识,是以一到他俩疲惫就一扫而光,加上最近临沂和兖州两面全是捷报,柳五津听到了显然红光满面:“兖州来是赢定了。对了,我的老对手徒禅勇是不是又在营里面咯血?”
“我啊,是快了!”柳闻因笑给父亲和天骄他们斟茶,“林阡哥哥、杨少侠和吴当家,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更何况,这是他们的老家啊!”
“是啊,有不少兄弟,家眷都还困在泰安。”史泼立叹了口气,“包括胜南、宋贤、我,还有死去的爽哥……”说到钱爽,帐内气氛不免凝固。
“嗯。八月回去过中秋。”柳五津按住史泼立的肩膀,道。
“闻因,你还漏了个人没夸啊。怎么能把徐辕哥哥忽略?”柳五津这时板着脸回头,睨了女儿一眼。
“啊……”闻因一怔,确实忘了,大不敬也,不过,徐辕哥哥应该不会在意的。
“主公还是和天骄合作最顺当。一攻一守,无懈可击。”柳五津笑。
史泼立点头:“是啊,胜南和天骄合作最顺当……要不这样,趁着咱们打完了胜仗,胜南与天骄为庆功宴助兴,饮恨刀和冯虚刀决一胜负,谁第一谁第二?”
众人全是一愣,没想到史泼立会这么直接,言辞一点都没加润色。
虽然很多人,确实都想。虽说十年前冯虚刀略胜一筹,可是林阡已经换了一个人。
“好啦好啦,四当家真是不实际,刚下战场还没休息就比武,岂不是要在将士们的面前出丑?”柳闻因笑着圆场道。
柳五津也笑:“比武之事,等山东彻底平定了再说吧,免得被敌人钻了空子。”
徐辕微微一笑:“其实,未必要分第一第二的,当武林不止一个巅峰的时候,其实有一个一贯的做法,一个封‘刀神’,一个封‘刀圣’,一个封‘刀绝’,再出一个叫‘刀王’,人人都有美誉有地位,多齐美?”
柳五津一愣,哈哈大笑:“你小子在云雾山悠闲得很,成天就想着这些!话说回来,这些年来金宋间剑神剑圣多得数不清,可是江湖里怕是没有一个人敢在你二人不在的刀坛上自立为王了!谁有这胆啊!”
徐辕听过类似的话,已经快二十年了,一贯的笑荡漾在他脸上。
闻因听得开心:“如此说来,短刀谷在刀坛地位就屹立不倒了,太好了,我要练枪法,将来再封一个枪神!”
“嗯,好志气……”柳五津捋着胡须,得意地笑。
宴毕。
军营里入夜后一如既往地平静,几位将军脱去盔甲、放松心情,围着篝火谈天说地,偶尔几队士兵行过,气氛安宁又温馨。
那时柳五津才被徐辕告知军中存在奸细,不,不是奸细,是叛徒。老实说,柳五津也宁愿那是大嘴张、银月。
故此见祝孟尝、向清风他们时,柳五津心上难免也蒙了一层阴影,这个绝对互信的抗金联盟,竟然从出生伊始就有瓦解的力量如影随形。
战场上捷报是喜事,背后有一刀是悲事,还有个不喜不悲的,便是凤箫吟那丫头又有了身孕、林阡却因为阴阳锁的关系不肯要,夫妻俩闹僵到现在还没和好。柳五津到平邑到凤箫吟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快四个月大。凤箫吟明显防着所有人碰她,不只是因为内奸的缘故。她话比平日少得多,出现频率也特别低。
“如果明天天下就太平了,众位想干些什么?”柳五津想活跃气氛,原来这种场合必有吟儿唱和,但如今她安静坐在一隅,所作所为哪里像凤箫吟。
倒是祝孟尝,粗着嗓子,貌似喝高了:“明天不打仗……我去城里集镇,买美酒,抱美人,哈哈哈……”拍飞他,这种人,能当叛徒?柳五津一下就排除掉他了。
“明天不打仗,回广安去,当个教书先生,传道授业。若有可能,继续考我那没考完的科举。”陈旭说时,不无遗憾,乱世中几人能与理想一路同行,他们的生活已经全部都被扭曲且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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