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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塬见洛水少有的露出心虚,没再逗她。
显然啊,年龄永远都是女人的敏感点。不过,不同的时代,敏感程度也不同。当下女人过了二十,那就是明日黄花蝶也愁了。
倒也不奇怪。
按照后世普遍的说法,古人的平均寿命也才三十岁左右。
既然没有家人,朱塬一时也没想到其他问题,便说道:“你出去吧,让青丘进来。”
等洛水离开,朱塬在纸上记下一个名字,打算之后让赵续他们去确认一下。
青丘很快进门。
女人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袄裙,坦白说,衣品比洛水差了不少,洛水从头上的钗环到腰间的璎珞,处处都透着一股精致,而青丘,哪怕两人在这边的待遇相同,却给朱塬一种莫名的拘束感。
整日里小心翼翼的感觉。
不过,青丘的优势在于,这幅皮囊实在是出挑,冬日袄裙都裹不住的曲线,配合那张下巴尖尖的妩媚脸庞,以至于朱塬当时都没忍住,直接拿《山海经》中九尾狐的居所给她改了名。
见朱塬不说话地打量自己,再想想之前听到小官人吩咐要她们做的事情,青丘一只手无意识地开始捏裙摆,身子还微微晃了晃,想要跪下,又不敢,脑袋越垂越低。
这也确实是朱塬一个小小的心理攻势。
如此过了片刻,朱塬开口:“你在心虚什么?”
青丘小手猛地抓了下裙摆,下意识摇头,声若蚊蝇:“奴,奴没有心虚。”
朱塬弯起嘴角:“哦,我说错了,换一个,你在害怕什么?”
青丘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在地上,想想自己的年龄,想想那留白总是对自己的敌视,想想自己不管做什么总是排在四个女人之后,她终于啜泣起来,匍在地上磕磕巴巴道:“小官人,奴……不是奴要骗小官人的,是他们迫了奴要说自己二十七,奴……已是三十一了,奴还有个女儿,有个女儿……”
朱塬:“……”
我还以为自己逼出了一个女间谍,你就给我说这个?
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朱塬终于听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山东东昌路的一位高氏财主无子,纳了青丘当二房,结果青丘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因为兵乱,高氏一家变卖家产搬来了金陵。
就在去年,那财主养的一个外室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外室母凭子贵,不敢挑战正妻地位,却硬要那财主打发了青丘,才肯搬入高氏大宅,让儿子认祖归宗。
恰好正妻也提防嫉妒了青丘多年,这内外一撺掇,高财主也没顶住。
等一直不敢起身的青丘终于说完,朱塬想了下,问道:“你想把你女儿要过来吗?”
青丘顿了顿,没想到自家小官人会问这个,她想要摇头,又担心朱塬看法地不敢摇头,迟疑片刻,才终于小声道:“茶娘从小跟在何氏身边,与我……与我不亲。”
朱塬稍稍转念就明白,大概是贾探春那种。
这当妈的可真失败啊!
不过,朱塬又忍不住弯起嘴角:“高茶,这像女孩的名字吗,太不上心了。”
“高氏有做茶叶生意……”青丘解释了一句,又摇头补充:“茶娘,不叫高茶,叫绿茶,我……那……他,他说,绿茶,雅致。”
朱塬:“……”
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没再多问,朱塬直接道:“我让人把你女儿要过来,多相处一下就和你亲了,最重要的,把名字改了,什么破名字。”
青丘没敢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以朱塬现在的身份,替身边女人向一个普通富户家争取一下孩子的抚养权,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大不了赔点钱呗。
抛开这个,朱塬问道:“你在老家还有亲人吗?”
青丘点头:“奴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还有一些叔伯。只是……六年前搬来金陵,就再无联系。”
朱塬再次意外。
这么多娘家人,还被欺负成这样?
不过,看青丘这性子,不欺负你欺负谁?
更何况已是相隔千里。
这年代,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出过百里之外,相隔千里,差不多也就一辈子见不到了。
再次想起当天那牙婆的话,虽说明显夹了一堆谎,但也该有些真话。朱塬试探问道:“我记得,你父亲是个儒生?”
青丘点头:“父亲曾在府学任教,还给东昌府达鲁花赤家公子当过先生。奴学问都是父亲所教。”
朱塬感觉这些日子已经听过好几次‘达鲁花赤’这个名词,前世记忆中也会偶尔闪现,好奇问道:“达鲁花赤是什么?”
青丘抬头看过来,似乎意外朱塬连达鲁花赤都不知道,又很快躲开目光,说道:“元廷在各府县都设置达鲁花赤,官话翻作‘镇守之人’,统管地方军政。”
这么说着,青丘还补充一句:“达鲁花赤只授予蒙古人和色目人。”
朱塬明白过来。
简单说,按照游牧民族的逻辑,达鲁花赤,类似于部落首领。
跳过这个话题,朱塬继续道:“你父亲还在世吗?”
说完就感觉自己多问。
刚刚女人都说了,只剩下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
果然,青丘摇头:“父亲在我……在十二年前就已过逝,母亲当年也跟着父亲去了。”
朱塬换了话题,转而追问:“你几个兄弟读过书吗?”
“读过,”青丘道:“哥哥还曾在济南府做过吏员,后来,父亲过世前交代,说这天下越发乱了,让哥哥辞了差事,回乡务农。还说要改朝换代了,让两个弟弟也莫要去考科举,等换了新朝再说。”
倒是个聪明人。
或也有限。
毕竟看女儿也能猜父母,更何况一辈子都只是当当老师。
朱塬内心评价几句,正要继续,又想起一件事:“东昌具体在哪?”
这话出口,青丘祸水一样的妩媚脸庞上也多了几分迷茫,片刻后才道:“奴只知晓,若去济南,要向东北走,大略两百里路程。”
向东北,那就是在鲁西。
鲁西啊。
按照北伐进度,当下恰好要打到鲁西了。
看了眼青丘,朱塬道:“按照你的说法,那边应该正在打仗。”
青丘顿时目光担忧,转而又带着些希冀地看向朱塬。
朱塬叹了下,说道:“我再补一封信吧,看能不能把你的家人接过来。”
如果青丘三个兄弟都读过书,倒是自己需要的人手。
只不过,相比早已平定的写意两女老家沂州,东昌那边能不能接到人,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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