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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飞鹭正走神儿,顿了顿,方道:“老虎。”
周颂:“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叫老虎”
韩飞鹭:“它黄底儿棕条纹,毛色像老虎。”
周颂笑了起来:“那只不爱搭理人的白猫呢”
韩飞鹭:“它叫宝玉。它的两只眼睛是蓝色的,像蓝宝石。”
周颂:“你取名字倒是有理有据。”
他把橘猫举起来,笑吟吟地叫它老虎,橘猫也喵喵叫。韩飞鹭看了他一会儿,道:“别玩了,我认真问你,为什么把房子便宜租给我”
周颂把猫放下,歪着脑袋想了想,“听过白蛇传的故事吗”
韩飞鹭:“这么冷门的神话传说,多亏我学识渊博,恰好听过。”
周颂:“你就当我效仿白素贞下凡报恩吧。”
他想报的恩,无非是十五年前那起绑架案。
韩飞鹭笑道:“白素贞报恩是以身相许,你就租我一房子”
周颂眼皮子一挑,看了看他,笑道:“只要恩人你想要,我在所不辞。”
韩飞鹭觉得自己不是他对手,略显仓皇地回了卧室,磨磨蹭蹭换了一身短袖长裤出来。配送员恰好把餐送到,他就招呼周颂到餐厅吃饭。为了照顾周颂挑剔的口味,他没点重油重辣的菜,点的都是清淡的虾仁和豆腐,味道最重的是一条糖醋鱼。他帮周颂倒了一杯水,道:“前两天你帮忙找洪逸柏,我还没谢你,今天正好有机会,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周颂看着他喝了半杯水,道:“谢我就请我吃这些你不要以为我很好打发。”
韩飞鹭:“明天再请,你挑地方。”
周颂夹起一个虾仁:“我想不明白,人又不是饭桶,人嘴也不是社交场所,为什么现在的人动辄就是请客吃饭这难道不是一种文化现象的倒退吗”
韩飞鹭已经习惯了他刻薄犀利,说话带刺儿的语言风格,不仅不反感,还挺乐意看他使这些小劲儿,“那你想干什么”
周颂吃了几个虾仁,道:“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饭没吃几口,叫老虎的橘猫跳上餐桌,喵喵叫着讨食。周颂就把虾仁在水杯里涮掉油和盐,喂给它吃。韩飞鹭平常家教严格,是不会允许猫上餐桌的,但是他此时没有阻拦周颂喂猫,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问道:“你还在上学”
周颂:“嗯,在英国学美术。”
韩飞鹭:“你今年有二十五学了几年了”
周颂:“还没过二十五岁生日,学了不到两年。”
韩飞鹭:“什么时候回学校”
什么时候回学校,他是无所谓的。学校应当也不太欢迎他回去。周颂停了一会儿方道:“冬天吧。”
韩飞鹭敏锐地察觉到周颂的心情不似刚才那么好了,似乎是被他问起学业的原因。所以他不再问,安静吃饭。周颂给老虎涮了很多虾仁,装在自己的盘子里喂它。他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老虎吃东西,看着看着突然问:“方亚庆是凶手吗”
这个话题很具有跳跃性,韩飞鹭反应还算迅速,“他承认了,带走洪逸柏的人是他,害乔宇溺亡的人也是他。但是他不记得4月3号在双龙桥见过虞娇。”
周颂摸了摸老虎一翘一翘的胡须:“如果他记得虞娇,就不会对洪逸柏出手了。虞娇怎么说她指认了方亚庆吗”
韩飞鹭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吃了几口菜才说:“虞娇没有承认,她否认自己看到了乔宇溺水,也不承认洪逸柏去双龙桥为她找手镯是受到她暗示。”
周颂笑了笑:“她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在你们警察面前承认她蓄意想害死自己的儿子。恰好她的心机能用巧合一词遮盖,她就更不会承认了。”
韩飞鹭:“其实就算虞娇故意把手镯丢在双龙桥,暗示洪逸柏去找。她也不能确保洪逸柏会成为方亚庆的目标。”
周颂:“至少概率很大,她猜到了方亚庆失手后会再去双龙桥寻找下一个猎物,就把自己的儿子骗过去,送入虎口。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她总能找到机会除掉自己的儿子。至于一蹴而就一举成功,是她运气好。”
韩飞鹭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道:“方亚庆不仅承认了是他害死乔宇,绑架洪逸柏,也认了十几年前的男童谋杀案。”
周颂侧过头看着韩飞鹭,眼神透亮又深邃:“是他”
韩飞鹭点点头:“他交代的所有细节都对的上,而且全都是只有当年办案的重案组才知道的内部资料。至于他作案原因......和你分析的差不多,自从方磊失踪后,他的精神就出现问题,老是梦见方磊变成孤魂野鬼,尸骨丢在荒郊野外没人收殓。他想给方磊死后一个归宿,但是来不及了,所以只能从其他孩子身上弥补。”
周颂想起在教学楼里见到方亚庆的那一幕,他看着方亚庆的眼睛,从方亚庆的眼睛里只看到平静和沧桑,没有偏执也没有疯狂。一个杀死数名男童的凶手竟然不疯狂,他觉得很奇怪。还是说,方亚庆眼中的平静是疯狂过后的平静
吃完饭,韩飞鹭收拾好餐桌,看一看时间,快十一点了,然而周颂还没有告辞的打算,又跑去逗已经睡着的宝玉,一下下轻捏宝玉的耳朵,宝玉每次煽动耳朵,他都露出得逞般的微笑。他正思考如何委婉的送客,就见周颂如梦初醒般看着窗外的夜色,道:“这么晚了”
韩飞鹭:“......不晚,还早。”
周颂站起身,掸掸粘在衬衫上的猫毛,朝窗外浓重的夜幕看了看,又转头看着韩飞鹭,笑道:“送我回家吧。”
韩飞鹭:“啊”
周颂很理所当然:“天这么黑了,我又没开车,你当然要送我回家。”
韩飞鹭拿出手机:“我帮你叫车。”
周颂嫌恶地皱皱鼻子:“我不坐出租车,味道很难闻。”
韩飞鹭:“滴滴打车。”
周颂:“和出租车有差别吗”
韩飞鹭难得早下班,本打算好好睡一觉,今晚又是搬家又是收拾房子现在已经很累了。他很疲惫地看着周颂,道:“少爷,你别折腾我了,我给你飞猪送回去行吗”
周颂叹出一声气,一脸失望地朝门口走去:“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
他刚出门,韩飞鹭就追了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直奔电梯间,着急忙慌道:“抓紧时间,半个小时赶个来回,我还能睡十个小时。”
两人进了电梯,周颂翘起唇角,笑得很得意:“为什么良心发现了”
韩飞鹭抱着胳膊倚着轿壁,没滋没味地哼笑一声:“你是房东,怎么敢得罪你。”
他开到一座本市的高档住宅区,把车停在小区大门口,道:“快下车。”
小区大门灯光璀璨,但是背后依然是一望无际的深夜。周颂抓住车门把手,犹豫片刻,道:“我住c区,离大门很远,难道你忍心让我一个人走回去”
韩飞鹭很忍心,换做别人胆敢提这种无理的要求,会被他一脚踹下去,但是他看着周颂这张故作可怜的脸,终究还是拒绝不了。他把车开进小区,在宽阔的甬道里行驶,板着脸说:“要不是看在你便宜租我房子的份上,我保证我会把你踹下车。”
周颂装作没听到,指着前面地下停车场入口:“开到车库,我直接乘电梯上楼。”
韩飞鹭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距离电梯只有几米距离,他下了车拉开副驾驶车门,恭恭敬敬地朝电梯伸出手:“您可以起驾回宫了,少爷。”
周颂从车里下来,摆了下手算是道别,才朝电梯走了两三步,一个人影突然从暗处跑了出来。他吓了一跳,立刻往后退。那人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问:“你是不是周颂”
韩飞鹭很惊讶地看着她:“刘倩”
这是个年近五十,衰老干瘦的女人,是方亚庆的前妻,叫刘倩。她昨天从外省回到聿城配合警方调查方亚庆的案子,她说会坐今早的飞机折返,韩飞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刘倩不理韩飞鹭,直直地走向周颂:“你是周颂吧,我是方磊的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周颂皱眉,又往后退,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刘倩陡然激动,想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你啊!我是方磊的妈妈,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她情绪激动,韩飞鹭挡在周颂身前,拦住了刘倩,道:“你先冷静,有话慢慢说。”
刘倩伸出手想抓住周颂,干枯消瘦的手掌像鹰爪一样锋利,“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你一定记得方磊!他是你的同班同学,还是你的好朋友啊!你好好想想,想想那天放学他究竟去哪儿了!”
韩飞鹭听到这里,拧着眉回头看周颂,“你认识方磊”
周颂面无表情道:“她认错人了,我从不认识什么方磊。”
说完,他迈步走向电梯,无视身后女人的哭喊,乘电梯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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