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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好,倩容晋见时便发觉她的脸色隐隐发黄,间或还有些许疲惫之色,第二天,慈和宫便传出太后抱恙的消息,朝廷内外又是一番震动,这仿佛预示着接下来,不好的消息将接踵而至。
紫苏病了,皇后自然是衣不解带地在慈和宫服侍,阳玄颢对母亲素来孝顺,除了那段时间的回避之外,朝夕定省从未缺过,但凡母亲稍感不适,他都会陪在左右,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处理政务之外,他都在慈和宫陪紫苏休养。
军政大事在慈和宫是无人提的,紫苏不提,皇帝不说,后妃不干政,慈和宫上下便仿佛无人知晓战事变化一般沉默着。
叶原秋有几次几乎要忍不住,都被赵全拦了下来,他只在第一次对她说:“叶原秋,太后娘娘心意已决的时候,便是顺者昌,逆者亡!”之后只需一个眼色,一个手势便让她再不敢轻动,再如何善良,她终究是自私的。
胡兴岭外的战况已是惨烈,面对众志成城的周扬守军,梁永恩选择了固守,亦无其它选择了,北疆大军沿着胡兴岭一线驻防,却是一兵一卒不准驰援怀庆前线,永宁王的军令之下,纵是骨肉至亲也不敢妄动,只能看着那二十万大军孤军奋战。
纳兰永对永宁王说:“梁将军虽然不善战法,但是贵在有自知之明。如今怀庆城在我军手中,但如楔子一般扎在周扬边防之中,只要守住,便立于不败之地,况且,周扬联军如今虽然是同心协力,但是,毕竟派系重多,久必生变。梁将军此举确是上策。”
夏承正对此摇头:“亦同,你并不了解陛下!若是本王或者康大将军领军,都可以将此局面维持足够长的时间,但是,梁永恩是无法在陛下的旨意面前坚持一个月的!”
“属下以为,陛下并不是将从中御之人!”纳兰永愕然,他入永宁王幕府以来,北疆军务尽由永宁王决断,除了每月一奏上报朝廷之外,并不曾见阳玄颢有旨意干涉军务。
“那是本王坐镇的缘故!”夏承正摇头叹息,“亦同,陛下终究……”
“所以,殿下才命北疆大军严阵以待!”纳兰永这才明白他为何做出那般令他费解的安排,“只是,如此一来,那二十万大军岂非……”再如何那也是二十万人的生死,不只是战报上的一个数字。
夏承正默然。
注定了!
梁永恩与那二十万人在这一局中已注定是弃子了!
“丢卒保车!”平南大将军行营,康焓接到朝廷邸报之后,便对康绪冷笑着感慨,“只是陛下的一个决定……”
“兄长!”康绪打断他的话,“北疆有永宁王坐镇,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根本的!你何必操心!眼下的事情还不够多吗?”他担心兄长说出不敬之辞,祸从口出。
“你的想法怎么样?”收摄心神,康焓专注于案前的地图。
“速战速决方可!三天不能成功必须收兵!朝廷没有能力两面开战。”康绪言简意赅地说明,“其实,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可能,此时还是避战为上。”
“避战?”康焓摇头,“阿绪,你可知南北边防有何不同?”
康绪迷茫地摇头,听康焓缓缓道来,为他解释:“易州是夏氏的根基所在,燕州军民一体,古曼与周扬从不曾讨到半点便宜,因此,北疆边防虽然压力甚大,但是,双方都极为克制,可以说,真正的大战是很难出现的;南疆本就不是朝廷最在意的地方,但是,因为兆闽的强大与活跃,这里从来就不安全,‘钦治之难’至今,南疆的战略主权都不在我们手中。”
“也就是说,我们非战不可?”康绪对这些不是很懂,但是,他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是的!”康焓目光闪动,冷冽之色一展无遗,“避战只会让兆闽得利,我们在南疆其实毫无优势可言,战与不战皆不自由!”
“可是,金桥堡并非……”康绪仍有异议。
康焓从地图上收回目光,对康绪一字一句地道:“当年湘王殿下有一句话——北疆争的不是一城一地,南疆争的不是一兵一将。永宁王殿下可以不在乎地撤军百里,争取主动,南疆却不行,只能寸土必争……”顿了顿,“金桥堡的确不是兵家要地,但是,南疆地形回旋余地太小,失去金桥堡,我们便再无力威胁澜沧江了!”
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地图上,“就是这儿!兆闽想拔钉子,我们就从这儿反击!”康焓一声令下,平南大将军府的幕僚开始谋算,军令如雪片般传下。
这是康焓督镇南疆以来,第一次与兆闽正面交锋。
尽管康焓说得慷慨激昂,康绪心中仍存颖虑,只是,当着幕府众人的面不便明言,直到夜间两人独处时,他才再次提及此事。
正在翻看文书的康焓苦笑:“你就是太细致了,这些事何必知道手得那么清楚。”
“你并不是好战喜功之人,也从不赞出兵用奇,可是这次明显两样都占了!”康绪对军务不熟,对这个兄长倒是十分了解,说得很肯定。
康焓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因为现在需要一场胜利。”
康绪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不由发了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朝中有密旨?”
“怎么可能?”康焓讶然失笑,“我们的皇帝陛下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些?”
“难道是你自作主张?”康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边防大将最忌擅开衅端,自圣清开始,至略的边关将领未得旨意即出击的,胜亦斩!元宁虽然给予大将很大的自由,却也不允许其擅自攻击他国军队。
康焓安抚了他一下,解释:“我自有分寸。”
说到这份上,康绪也问不下去了,只能作罢,却没不放心,第二天,他终问出口:“是有人给你出主意了?”
康焓没有回答,但是,沉默本身就是回答。
这是康焓一生用兵最险的一次,南疆大军置金桥堡的险境不顾,两万大军从陵山隘口偷袭澜沧江三大渡口,一举切断兆闽大军的供给线,将三万兆闽军围在澜沧江北岸的狭窄地带,危险不仅在于军力的对比,更在于,从一开始,为了掩饰战略意图,南疆所有军队都在原地驻防,那两万大军仅仅是康焓亲军与驻防南郡的卫军,战力根本谈不上精锐二字,可是,他们却承担着最艰巨的任务,不仅要围团住口袋里的三万大军,还要抵抗兆闽援军猛烈的攻击,为了争取时间,康焓要求他们必须坚持七天,七天的时间,让康焓动用海军水师,一举摧毁了兆闽在澜沧江两岸的要塞,兆闽苦心经营的澜沧江防线对元宁大军再无任何阻碍,而那两万大军生还的不及百人。
在这场棋局中,人命再次成为了弃子。
大胜、惨胜,至少是胜了!
南疆的胜利减轻了怀庆失守所带的冲击,与南疆那场“百不还一”的胜利相比,北疆的败并不太刺目,至少,梁永恩用自己与五百将士的性命换回了二十万大军的撤回,永宁王砺兵秣马,严阵以待,周扬大军虽挟胜,到底未敢轻进。
朝廷大臣自尹朔以降都松了一口气,阳玄颢却大发雷霆,甚至忘了正身处慈和宫,而非他自己的太政宫,紫苏仍未大安,倚在床上冷眼看着皇帝愤怒地拿手边的一切发泄,直到谢纹终于不安地开口:“皇上,母后娘娘病体未愈,皇上还是不要用朝堂上的事扰母后的清静吧!”
阳玄颢没来及开口,紫苏便出言赶人了:“皇上回太政宫吧!哀家受不起你的孝心!”
冷言一出,叶原秋就打了个激淋,赵全眼看着紫苏的神色不对,拦住要请罪的阳玄颢,边劝边拉地将带出殿:“皇上,您先回去定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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