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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者易折。”谢清懂他的意思了,不由轻轻颌首。
“而且,以你的所见,陛下真的有对抗母后的胆识吗?”齐朗把玩着手中的空杯。
谢清皱眉,这个问题他倒没有想过,但是,略一思索,他便摇头了。
世族并不忌讳用毒暗杀敌人,但是,那从来不是第一选择,而且,多是用来最后斩草除根的,是彻底清除影响力的方式,阳玄颢却没有首先想着夺权,而是直接下毒,本身就是不敢直面的表现,再说,从那段时间阳玄颢的表现来看,他根本什么准备都没有,简直就是鲁莽!
“所以你大可放心,即使陛下亲政,更改既定之策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齐朗微笑,“其实,我更担心,陛下会急功近利,惹出天大麻烦来!”
谢清扬眉,眼中一片了然,却没有说话,齐朗回以同样的笑意,彼此间心照不宣。
同样的时间,尹朔也待在书房,齐朗和谢清不同,他喜欢一个人思索对策,而不是与人商量,这是多年谨慎的习惯。
世族子弟结交是无可避免的,而且,多是青梅竹马的交情,齐朗与谢清可以同车而行,尹朔却不能与其它朝臣如此行事,否则明天监察司的弹劾奏章必然出现在紫苏的面前,这就是世族子弟与寒门士子的区别,是朋与党的区别,历来都如此。
其实,这么多年宦海沉浮,对寒门士子而言,能够推心置腹的知交多如浮萍漂散,遇事单独应对也属平常,尹朔也不会例外;既入仕途,若说无追逐名利之心,便显得矫情了,十载寒窗,求得是名扬天下,居相位,掌天下,求得是千载留名,尹朔自然不会说无此心。
虽然多年不涉争夺,但是,尹朔对官场上的争斗还是很清楚的,他是从八品小官做起,兢兢业业三十年方入议政厅,他也许没有很大的魄力,却有足够的谨慎,而现在,内心深处的警钟已经敲响,而他也明白,紫苏不会希望在皇帝亲政后,他继续担当首席议政大臣的职位,那个职位,她一直希望由齐朗担任,也只有那样,她才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掌控朝廷的方向,而唯一能阻止她的皇帝现在似乎已经不愿与母亲对立!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这样的处境似乎是忽然之间就形成的!
就在几天前,皇帝仍然与太后对峙,这样的情况下,一动不如一静,无论是太后摄政,还是皇帝亲政,在那种对峙的局面下,都不可能轻举妄动,否则,元宁很容易会陷入毫无意义的内斗之中,徒耗元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该怎么做?
争是肯定的,可是,还从何下手呢?
想坐稳相位有三条路:拥有掌权者的信任是其一;拥有足够的人脉支持是其二;拥有不为皇权动摇的权势是其三!
这三条路,尹朔是似乎都无法走通。
宴席上,皇帝的举动无疑表明,他还是信任齐朗的;元宁的基石是世族,新旧更替却也无法动摇,元宁几代君王致力削弱世族,最后也只是削弱勋旧世族,新的世族不断产生,因为皇帝不可能孤军奋战,有助力就需有封赏,世祖皇帝为了对抗权臣,重新启用元勋旧臣,元宁世族的力量便再也无法被撼动,尹朔是不可能得到足够的人脉支持的;第三条就更困难了,元宁的制衡体制不可能让这样人的产生。
相位倒不是尹朔最看重的,他只是担心自己与家人成为皇帝与太后争权或妥协的牺牲品,皇权威压下,臣子的命不并蝼蚁有保障。
南疆水师出动,败,议政厅全都受累,胜,固然是俱荣,但是,更胜一筹的是康焓的声势,执掌兵部,又推荐康焓的齐朗自然也会更得名望,可是,这些还不足以动摇他的位置,罢相是需要理由的,他们能找什么理由呢?
最方便的是谋逆!
尹朔打了个冷颤,随即自言自语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此时,他尚未得知南疆军械的问题。
不论朝堂之上的重臣如何勾心斗角,远在西格的康焓对此都是一无所知,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战场建不世之功是可能的,想入而为相就是妄想了,因此,他很彻底地执行朝廷的命令,与幕僚制订计划,将令有条不紊地发至每一名将领手中。
元宁皇朝以军力起家,拥有最完备的军事制度,一面是军令畅通,一边是层层监督,幕府制度更是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将令的正确性,议政厅庞大的属官系统也有半数是为参知军事而设的,因此,元宁的军力向来不容轻视,即使大败,即使四面受敌,风雨飘摇中,元宁皇朝仍然能笑到最后,尽管也有各种问题,比如说最普通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猎弓藏。”,古曼的一位国君在一封劝和信中曾经直言:“你的皇帝从来不会在没有猎物的时候,保留超过三位的大将,你以为自己可在那三位之列?”那位将领拒绝了,可是,大胜之后,回京中不及半年,他便被赐死,可是,元宁的军队从来不乏名将,明知危险,仍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也许就如那位将领所言的“苟利国家生死已,*******?”,元宁皇朝丰富的资源使得它从来不乏觊觑者,只要能保护这片家园,元宁人不计荣辱生死。
陌生的海洋对平南大将军的幕僚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考验,阻截普兰的舰队,让北疆大军攻占苏西港,困难重重,诱惑却很大,苏西——周扬第一港,同样也是整个大陆东方的第一港,掌握了这个海港,元宁便切除了周扬的一只羽翼,完全掌握主动权,这份诱惑不能不让人心动,与之相比,攻占西南港的战略意义实在不大。
尽管不了解海战,但是,经典战例还是知道的,缺乏远距离的杀伤手段,海战上拼的就是士兵的英勇,可是,刚建成不到一年的水师怎么可能与普兰的百战之师相比,这一点,曾让康焓与幕僚伤尽了脑筋,最后还是一个文书一语惊醒众人:“只要阻截即可,那么,像上次一样偷袭纵火不就行了?”
谁说不是呢?人在思考时会不自觉地陷入惯性思维中,这个时候,外行人往往比内行人更能看出解决问题的关键!
唯一的遗憾是,那位文书没有留下名字,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想到要记住一个小吏的名字,以致于后世学者提及此事便唏嘘不已。
只是,上次是在港口,这次在海上,普兰水师可能再被同样的手段打击到吗?不是说雷是不可能击同样的人两次吗?——幕僚中有人提出异议。
“正是这样才有可能成功!”康焓很肯定,“普兰不可能想到,我们敢在一览无余的海面上用这招。”
“外政厅又要被人指着鼻子痛斥,连海盗都不会使用的战术居然被堂堂水师使用!”有人已经想到更远的地方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海盗!”康绪也笑道,“不过,那是谢相要担心的事,我们要担心的是,如何成功偷袭。”
“这个就再等等才能决定。”做了决定,康焓便不着急了,谋定而后动才是正道。
无人知晓,在京中人人忙于皇帝元服礼的时候,混在贡礼队伍中出入成越的,还有议政厅六方馆的人,那段时间,驿马不绝于道,南疆与成越的联系也就十分不显眼。
六方馆建于世祖之时,与议政厅其它下属不同,六方馆直属皇帝,因为“莫有亲厚过于间者”,负责各国情报六方馆名义上属于议政厅,实际上,即便位居首相之位,也不可能知道六方馆的任何事。
元宁周边的国家知道“天下用间莫过于夏氏”,永宁王府夏氏从来都是用间的高手,夏紫苏怎么可能不重视六方馆?
康焓等的就是六方馆的情报,他要的是普兰水师的行军路线,在此之前,他已经领教过六方馆情报的准确与细致,这次,他同样寄予厚望,六方馆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二月初七,北疆大军开始强攻高州城,另有军队绕过高州城,直逼苏西港,二月初八,普兰水师出动,同天,普兰水师的行军路线送到康焓的桌上,至于这份情报付出了多少代价,除了紫苏,不会有人知道。
二月初十,在阳玄颢行元服礼的这一天,元宁水师在风越海峡伏击普兰水师第三舰队,普兰水师抛弃了八成的海船,才勉强返回补给地,而元宁新建成的水师有五成的海船葬身海涛,另有近四成的船只无法控制,被拖回永昌港,但是,普兰的失败仍然让各国震惊,高州城的陷落与第二天苏西港的易帜更让所有国家明白元宁对收复旧土的决心。
PS:要准备毕业论文与答辩,更新不多,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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