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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菁听了毓秀的话, 眼中流过奇异的光彩, 淡然笑道,“皇上从前看过我吗?”
毓秀自知失言, 哪里肯认,“你明知我说这话的意思,何必故作曲解。若我对你言听计从,寻回对姜郁一往情深的本心,便再不会像现在一样, 偶尔容忍你的逾距, 即便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单独召见你。”
陶菁挑眉笑道, “皇上也明知臣的意思,何必闪烁其词。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看过我,又或是, 是不是正在看着我。”
“我又不是瞎子, 自然看过你。”
“此看非彼看,皇上的眼睛看了, 心也看了吗?”
“胡搅蛮缠, 你纠缠这个有什么意思?”
陶菁收敛脸上的笑意, 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林州事出, 扰乱的何止皇上一人, 棋盘掀翻, 一切都要重头再来,即便你对我曾有过三分微不足道的喜欢,经此一劫,恐怕也尽数消磨了,更不要说在不久的将来,你我之间还要面对对面相望不瓜葛的生离。”
毓秀咬了咬牙,眉眼间掩不住一丝嘲讽,“华砚一死,我便再不信这世上有一人与我牵扯是单单为了一个情字。姜郁是,你也是,你们当初来到我身边,都抱着不单纯的目的,即便曾有过几分真心,也并非纯洁无垢,如今摆出这样一副痴情的模样,又是给谁看呢?”
陶菁满心皆哀,自嘲一笑,“明知摆出痴情的模样,非但不会惹皇上怜悯,反而会招致你的嫌弃,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若是让我来选,我连半分真心也不愿袒露在你面前。即便在你眼里,华砚的感情纯洁无垢,他却苦等十年也得不到你的回应,臣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动心,在皇上眼里,岂不更是笑话。熟知你秉性的人都知道,在你面前流露真情,实则得不偿失。”
毓秀轻咳一声,掩口道,“既然你明知得不偿失,又为何……”
“自然是情不自禁。”
陶菁不等毓秀把话说完,就急着打断她。一句完了,二人目光交汇,四目相对时,毓秀望着陶菁的眉眼,竟不自觉地红了脸。
陶菁难得也有几分不知所措,两个人的目光像钉在对方身上一样移不开。时间过的越久,沉默的尴尬越让人难熬,当殿外传来打碎东西的声响时,他们却如释重负一般,各自呼了一口气。
毓秀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转回头再望向陶菁,彼此间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陶菁勾了勾嘴角,对毓秀笑道,“守夜的是郑乔,他不会平白无故打碎东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毓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披衣坐在床边,陶菁掀了床帐站到地上,提声叫来人。
郑乔诚惶诚恐地开了门,直呼“下士扰了皇上的安眠,罪该万死。”
他跪下去的时候,毓秀分明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纪诗。
纪诗见毓秀与陶菁衣衫整齐,面色安稳,就跟在郑乔身后进门,恭敬行了跪礼,“皇上息怒,打碎茶杯的不是几个侍子,而是臣。”
毓秀猜纪诗有话要说,就轻声吩咐郑乔退下。
门一关,她便走到纪诗面前扶他起身,“子言有事叫他们通禀就是了,何必弄坏一个茶杯。”
纪诗起身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侍子们推说夜深,谁也不敢惊扰圣驾,臣权衡半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毓秀随手为纪诗找了座位,自己提着外衣摆坐到上座,轻声笑道,“若你禀报的事十万火急,他们自然不敢拦你。恐怕是他们问你要禀报什么事,你又不想将实情告知,他们才不敢贸然惊驾。”
纪诗看了一眼慢悠悠踱步坐在下首的陶菁,回话的十分犹豫,“皇上圣明。臣的确得到一个消息,又算不上十万火急,才纠结着要不要告知皇上。”
毓秀见纪诗眼中似有凌然之意,猜到他要说的事非同小可,便也坐直了身子,“子言要说的事,与你去林州的事有关?”
纪诗蹙起眉头,摇头道,“臣要说的事的确与林州的事有关。”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又跪到地上,“臣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宽恕。”
不久之前他才自告奋勇相随大理寺去查案,如今为何又说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毓秀心中暗暗担忧,生怕纪诗说出什么让她大失所望的话来,不经意间她看了一眼陶菁,见陶菁面色沉然,眉眼间还似有笑意。
纪诗见毓秀变了脸色,心中越发忐忑,硬着头皮开口道,“臣请皇上恕罪,臣并不是刚刚才知道华砚遇刺的消息,而是一早就知道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早得知华砚遇刺的人,除了谋划刺杀事件的姜党,便是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地的贺枚等人。
纪诗一言如平地惊雷,让毓秀当场乱了心神,她面上又不能表现出半分异样,唯有强装镇定回一句,“子言此话怎讲?”
纪诗叩道,“钦差遇刺是何等大事,林州府虽极力封锁消息,绿林中却还是有一二知情者。臣的恩师在江湖颇有人脉,那日华砚等与刺客一战,他也略略知情,暗地里也曾与臣飞鸽传书,告知消息。”
“你师父怎么说?”
纪诗见毓秀面色缓和,心也安定了几分,一边再叩首,“皇上不责怪臣与宫外私通消息?”
毓秀摆手笑道,“心正身正,朕相信子言自有分寸,不会做出对朕不利的事。至于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朕自然不会追究。”
他说的话中处处是纰漏,毓秀却都暗暗容忍了,得知纪诗从江湖中得到消息,总比得知他是从姜党处得知消息要好得多。
纪诗起身归位,坐稳之后才开口道,“未免皇上疑心,臣才不敢贸然将华砚遇刺的消息尽早告知皇上,这几日备受煎熬,义愤难平。除此以外,家兄也不是今日才出京……”
毓秀不想将话扯到纪辞身上,就笑着打断纪诗的话,“朕也不是今日才得到消息。子言有子言的报信人,朕也有朕的报信人,装糊涂的不止你一个,你不必内疚。”
纪诗想起他师父信中说起的那些与华砚一同被刺的高手,自然明白毓秀说的报信人是什么意思,思索轻重利害,没有接话。
毓秀笑道,“子言这个时候过来,必然不止是为了请罪,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说,不必忌讳,尽数说来便是。”
纪诗点头道,“自从林州府收敛了华砚等人的尸体,恩师一直守在暗中,臣收到他的飞鸽传书,有一件事十分奇怪,臣以为一定要禀报皇上知道。”
毓秀一想到再无心的华砚,五脏六腑就疼的不能自已,她抱着残存的一点希望,试探着问一句,“是不是确认身份的时候有什么蹊跷?”
纪诗不愿打破毓秀的幻想,又不得不实话实说,“死的是否殿下本人,恩师并不能确认,他在信中说的所谓异事并不是这个,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经过这许多时日,逝者尸身不腐,竟还完好无损。”
毓秀听了这话,虽然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震惊,“子言所谓的尸身不腐是什么意思?”
纪诗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陶菁,见陶菁一脸淡然,他才又转向毓秀道,“殿下身份与别不同,林州府小心收敛,将人安置在一口金丝楠木棺椁之中,护送上京,恩师暗中跟随,因棺椁未封,他才打探到这个消息。”
毓秀明知纪诗一直含混其辞,隐藏了些许实情,她却不想本末倒置,追究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只问一句,“华砚的尸首当真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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