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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晨时分,司彬的好友小魏过来,容顾二人才离开了医院。
但两人没有离医院很远,他们就近住在医院旁边的宾馆。
两人情绪都很低落,封凛陪他们到深夜,讲了讲网上目前的舆论情况。
……不提也罢,想也知道有多混乱。
可想而知,网友早已炸锅,祈福有之,谩骂有之,谴责有之,甚至还有骂生产农药的厂家的,随后就被其他人喷——人家生产的是农药不是饮料!
顾劲臣被绑架一事基本上被压了下来,只简单报道了一下,就没有媒体再提。
事实上这才是最令人后怕的。
试想一个刚喝了药的轻生者绑架了人,“同归于尽”的概率有多大。
影迷小姐姐们手都吓凉了,但并没有怎么参与网友讨论。
哥哥死里逃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如今顾劲臣正在医院照顾司彬,大家只能默默等待消息。
封凛离开后不久,两人就要入睡,明天还要去医院。
司彬团队在两个月前就散了,京城他几乎没有什么知己朋友,医院里也没有多少人会去照顾他。
“容哥。”
顾劲臣的声音哑哑的,闷闷的,支离破碎之间,能听出那种煎熬和难过。
“我在这儿。”
容修张开手臂,将顾劲臣揽入怀中,犹如温暖的羽翼将他包裹。
容修说“别害怕,别难过,一定会没事的。”
容修的拥抱很用力,但顾劲臣仍觉不够。
恐惧与担忧侵占了他的神经,尽管在与司彬相处时保持了足够的理智与镇定,可他确实受到了过大惊吓,只有蜷局在容修的怀里才能睡得安稳。
第二天上午,司彬苏醒过来。
医生说他有强大的求生欲,体内的毒素也正在排除,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医生又采用的方案能将血液里的毒素吸出来,但一天三万多的费用,对司彬妈妈来说还是很艰难。
除了李飞昂之外,剧组、恒影、华放娱乐以及容顾二人都拿出了一笔钱,连小东北和演员们也给司彬母亲筹了款,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并没有动用司彬手头上的存款和名下的投资以及不动产,就帮司彬母亲凑够了治疗的费用。
这次的治疗,又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点。
司彬的手指已经变成了青色,躺在床上时不时失去意识,但没有了刚入院时的剧烈反应,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大家都充满了信心,希望能出现医学奇迹。
但是,医院里始终充斥着悲伤而又压抑的气息。
医院下达的病危通知仍然没有收回,大家都在拼尽全力从死神手里抢人。
从这天开始,容修就负责搬抬病人。
急救的时间尤其紧张,容修闷声不吭抱着司彬,马不停蹄地将人送到各个治疗室。
挨到了第三天晚上,司彬能够开口说话了。他说,要见顾劲臣。
容修是陪顾劲臣一起进病房的,即使对方没说要见他。
顾劲臣来到床边,司彬的病容难以言状。他无时无刻不在生死门挣扎,喃喃地唤着“顾老师”。
顾劲臣贴近他,听他低喃说“对不起,对不起……”
顾劲臣不忍细看,反复告诉他“不要多想”,他拉着司彬的手让他坚强,他说“不是你的错,老师不怪你,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拍戏。”
司彬就笑了,轻声“嗯”着应他,撇头望向回避在不远处的容修,唤着“容哥”。
容修走过去,站在床边注视他,只道了一句“好好养病,别瞎想。”
两人对视了一会,容修上前两步,从兜里掏出一个手表盒。
“容哥……”
“你看,这是你送给顾老师的手表,他一直收藏着。”容修说。
顾劲臣将手表的事一说,容修就让丁爽连夜在龙庭仓库寻找。手表偷偷塞在了一个大马特色摆饰的礼盒里,丁爽今早特意送过来。
容修将手表盒打开,放在司彬的面前,“学生送的礼物,顾老师都会好好地收着。”
原来老师真的没有把我的礼物转送的别人,也没有丢弃啊。
司彬又笑,问顾劲臣,飞昂呢?
顾劲臣告诉他,这两天李飞昂一直在照顾伯母。
司彬闻言,嘴唇颤颤,随之落了泪。他开始呼吸困难,喊着“飞昂”。
顾劲臣起身开门,喊李飞昂进来。
“彬彬,彬彬……”
听到熟悉的声音,司彬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床边,他想看清楚。可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他感觉到对方像往常那样抱住他,在耳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想想他们这些年,同住在一栋房子里,一起读书一起工作。
打从与李飞昂相识相知,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和李飞昂是不平等的,李飞昂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明亮耀眼,他只有像影子一样卑微地跟在李飞昂的身后,他才注意到自己。
从跟在李飞昂的身后,到走到他身旁,从同学,到同事,到恋人,他变得不甘心,那种不甘心渐渐变得扭曲,驱使他在李飞昂三伏天去横店跑龙套时拼命地直播带货。
快钱赚得真快啊。可花得也很快。与理想渐行渐远的那两年,他报复式地挥霍金钱;在李飞昂接到配角戏份时,他报复式地打击对方。
他为了事业成功付出了一切,却忽略了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想成功。他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欢乐,也没尝过真正的成功喜悦。
他赚了第一个百万,第二个百万……可他仍然没有得到他真正想要的。
到最后只有眼前这个人,可现在连这人的脸也模糊了。
李飞昂在床边俯身抱着他。
白晃晃的病房和床单映衬下,司彬的脸色泛着死沉的青色。他瞳孔涣散,黑青色的手指抬起一点,似乎想要碰一碰李飞昂,却只一瞬间就垂落下去。
李飞昂眼泪汹涌而出,耳朵凑近他的嘴唇,听到嘶哑的气音。
“我得先睡了,”他艰难地说,“谢谢你,这些年……你又快过生日了……之前给你买的……黑森林,是王府井的dancecrea,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想亲自给你买……”
衰朽的内脏不足以支撑他的精力,百c枯就是让人清醒地死亡,让人有后悔的时间,却再没有任何机会,“以后,你得自己去买了,记得好好过生日,不要再忘了啊……”
他的大脑很清醒,脏器却在迅速地衰竭,很难再发出声音“帮我……把戏拍完……好好演那个角色,那是我们的……我们的……”
这一句还没说完,大家就都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司彬对着李飞昂的耳朵,又断断续续说了十来秒的话。
最后他无力地抓着李飞昂的手指,用气音唤了一声“飞昂……”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没有人知道,司彬最后又对李飞昂说了什么,只听到李飞昂吼叫着“医生!!医生!!”
数名护士冲进来,利落地再次进行抢救,所有人都被撵出了病房。
医生面色沉重,再一次下达了病危通知。
医生说,目前没有合适的肺源,是否考虑转移到icu?
进了icu,就不能再出来了,就是吊着命。
而且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大家都不能送他最后一程。
可即便进了icu,也只是延缓死亡日期。患者已到弥留之际,药石无医。
司彬没有被推进icu,家属最后选择“放弃”。这简直是剜心之痛,让李飞昂几乎失去了呼吸的力气。
由于肺部纤维化快速病变,司彬在昏迷时也张着嘴,他无法呼吸,极度痛苦,努力汲取着生命中的最后一点空气。
但是,他的身边还有人陪伴,他还能闻到熟悉的气味。李飞昂抱着司彬不撒手,脸在他额顶轻轻地蹭着,在无声中泪流满面……
想想他们浪费的那些年。
李飞昂想起,十九岁那年,父母还没搬来京城,他整天和二代们逛夜店,身边有无数朋友,但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生日,连他自己也不记得。
——“飞昂,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自己都忘记了……”
——“我记得啊,只有傻瓜才会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吧?”
——“唔,这个蛋糕好好吃,真的很好吃,在哪儿买的?”
——“不告诉你,以后你每年过生日,我都负责给你买蛋糕,这样你过生日的时候,就非我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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