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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门大街上,氛围越来越浓烈,随着平康坊伶人们艺演的继续,周遭所聚围观民众们也越来越多,乃至于将近有数千之众,当中还夹杂着车马之类,将这一段宽达百余米的横街完全拥堵起来,并向左右排开很远,而在更远的街面上,还有人或纵马或飞奔的凑向这里。
李潼等人身在人群围聚的中心,左右仗身神情紧张的持杖将人众隔绝在丈余开外。另有同行勋贵子弟不知何处寻来一架马车,直接将车幔诸类拆掉,恭请两位大王登车坐观。
“大王入京,人物革新,若是往年,哪能见如此盛态!”
除了尽情欣赏彩台上歌舞戏技,众人也不忘对少王交口称赞,言谈、神情之间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崇拜。
如果说他们此前还是因为少王的尊贵出身和嗣雍王热情随和,才出迎随行的话,那么现在则完全是因为河东王的个人魅力而崇拜得无以复加,深以能够追随在这样的人物身后而自豪满满。
“当街戏舞,风情卖弄,这是北曲拙伎都不肯抛却脸面轻作的贱戏。今日登台,却多是中、南两曲美妙色艺,如柳娃、杨九、吴坛儿之类,各坐艺馆,夸奇竞艳,寻常豪客捐舍百金都或不能登入私帷,能品一二芳泽已经大大值得夸耀,不想今日身段曲折,各自出馆、当街戏迎大王!”
一名勋贵子弟想来应是欢场常客,对于登台群伎如数家珍,语调都激动得隐隐有些颤抖。
神都旧年龙门典礼,太平公主扎台集众戏闹,最近这几年偶也有人效法,两京之间交流频繁,对于这种形式的乐戏倒不陌生,可今日参与游戏的阵容则就实在有些夸张。
如果在别的地方,娼门伶人不论再怎么色艺妙绝,也不过只是比较罕见的玩物而已。
可是西京长安城里,最不缺的便是权豪、富贵之人,平康坊又是由来已久风月胜地,大凡能在其中艳名广播的,虽然贱籍难免,但也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个权贵恩客,还真不是寻常人敢随便放肆的地方。
所以自然也就有许多自命风流之辈,游走坊曲艺馆之间,但能邀得一二色艺俱佳的名伶青睐,便将之当作值得夸耀的自豪之事。当然也就不乏倡优女子抓住男人这一点猎艳心理而作自矜之态,吊高来卖,这也已经是欢场积久成俗的现象。
可是无论再怎么自诩欢场高手之人,眼见众多平康伎竟摆出如此浩大阵仗迎接少王入京,那也只能自叹不如,根本连争胜的心思都无。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权、财又或才趣高低能够做到的事情。
“柳、杨之类,还只是后代色艺薄夸,莫大家才是真正堂室中的高艺!旧年封禅泰岳,更以民伶随驾出行,大不是余者能比,若非生恋平康故居不肯离此,否则早被东都权门厚礼邀请,调教传艺家伎音声!这样的风月前辈,息声年久,今日竟领衔诸伎,若非从行大王,咱们哪得如此荣幸!”
听到平康坊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声乐大能,一时间对那个首唱他旧调《逍遥王》的莫大家也是满心好奇。
他往年所观内教坊音声,虽然色艺俱佳者不乏,但是较之这些真正市井色娱之类还是欠缺了几分热情与风味,端庄有余而活泼不足。内教坊声乐诸技渐染俗味,想来也是审美趣味所导致的风格演变。
彩台上表演的歌舞戏乐,除了最先登场的那名莫大家之外,后续众人或是因为在这样喧闹的场合下有些拘束,单论技艺的话乏甚可夸,各有或轻或重的忙乱,但那种撩人遐念的韵致却也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印象深刻。
彩台上各类表演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除了饱览这些平康伎们的声色才艺之外,李潼也不免吃惊于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搞出了这么多的后世诗词名篇,难怪才誉高到西京这里都有如此轰动,真是让人惭愧啊!
再怎么欢乐喧闹的场合,也总有结束的时刻。将近尾声的时候,那一名最先登场的莫大家再次登台,又引起彩台周围一片叫好欢迎声。
李潼这会儿近在台前,便也抬眼认真望去,见这妇人高髻铅华,姿容并不出众,兼韶年不再,容貌或无可夸,但独立于彩台中央,哪怕身在这样的环境中,都有一股恬静安然,气质静美、似在岁月的洗练之下沉浸到了骨子里。
那个被称作莫大家的平康伎也正垂眼望向台下少王,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然后便快速收回了视线,敛裙遥拜,然后起身开口清唱起来,唱的则是少王名作《洛阳女儿行》。
李潼听到这篇诗作,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这首诗倒可视作他与唐家娘子定情之作。结果他将自家娇娘抛在郊外,自己却骑着丈人厚赠名马入城来享乐游戏,仔细想想,这种行径真的是有点渣。
那莫大家真的是不负盛誉,尽管没有器乐的配合,但当歌声响起,仍能引人入胜,虽然有姿色、年纪的短板,但所获得的赞赏却还远远超过此前诸伎。就连李潼在其歌近尾声时,都忍不住举手拍掌表示欣赏。
色艺夸称,但若只是有色无艺,只会卖弄妖冶风骚,或能得称一时,但终究情眷难留,只能流于下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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