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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住脚步,呼吸一滞,“祭品?什么祭品?”
傻儿子晃着手里的死鸡,在我眼前又蹦又唱:“二月二,神抬头,俏新娘,红盖头,穿新衣,上花轿,吹唢呐,去出嫁,嫁给谁,嫁给月神山神爷!嘿嘿嘿,山神又要娶老婆喽!”
山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地方还在白虎管辖的范围内。
白虎就是山神爷。
他要娶老婆了?
一道青光从我脖子上的骨链里飞了出来,落在我身后化成人形,走到了我身边。
“此地山丘归白榆管,水流归小风管,本君并未得到白榆要娶亲的消息。”
我咬唇想了想,摇头,“不对,这个歌谣我从前就听同村的孩子唱过,只是,从小到大我仅听过两次。后来我问过婆婆,婆婆说这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老歌谣,是禁曲,让我下次再听见,就告诉她是何人唱的,她去收拾那些人。”
“本君掌管此地上千年,还未听说过山神娶亲的事情。”
“也许,这个歌谣是他无意听见什么人偷唱了,就学过来唱着玩了。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是个傻子,他其实什么也不懂……傻子说点奇奇怪怪的话,很正常。”
玄晔深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李傻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白月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把抓住傻子的胳膊就要拽走傻子:“走!回家,回家!”
傻子不高兴地扔了鸡,嘟着嘴抗拒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染染妹妹一起玩!”
白月月恼火的一脚踹在了傻子腿上,凶神恶煞地冲傻子吼道:“玩玩玩,玩你妈!走!再不走我让婆婆过来弄死你!把你填粪坑里,让你去吃屎!”
傻子被白月月这么一吓,瞬间就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连连摆手委屈大叫:“不要把豆豆扔粪坑里!豆豆害怕!月月你好凶,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心肠这么歹毒呢,你才应该嫁给山神当新娘子!”
“滚!”白月月彻底被惹炸毛了,扯住傻子的耳朵就粗暴地拽走傻子,嘴里恶狠狠地骂道:“一天到晚什么都学,你想死吗!再胡说八道老娘把你嘴巴用针缝上!”
傻子怕她真拿针缝自己的嘴巴,就瑟瑟发抖地捂住半张脸,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拎着傻子从我们身边走过时,白月月特意仔细留意了一眼我身边的玄晔……
她有婆婆给她的扳指,可以看见玄晔。
不过,却并没有声张。
傻子被白月月带走后,我也拉住玄晔的手继续开路往前走。
“阿玄,不知为什么,自从离开离城,我心里就总有股子不祥的预感。”
“莫怕。”他用拇指揉了揉我的掌心,温和安抚:“有本君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嗯。”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是心神不宁,根本安心不下来。
要知道,就连当初我被谢嘉楠绑架,事先感觉到的不好预感也没有现在的预感这么强烈……
希望,只是我的多虑一场吧!
进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土房子,我本来要着手收拾的,可玄晔却一挥广袖,直接用法术帮我收拾干净了房间,给我省了一桩耗时耗力的大麻烦。
坐了两天车本来就累,现在房间都清理干净了,我也偷起了懒,一屁股坐在铺了干净被褥的木床上,往后一倒,开始摆烂。
玄晔这两天都藏在我脖子上的骨链里休养生息,我现在累得不行,他倒好,出来以后反而有精神了。
拿起孩子摇床上放着的小拨浪鼓,他摇了摇,鼓声叮叮咚咚,挺好听,新奇地举着拨浪鼓问我:“这是夫人小时候玩的东西么?”
我撑起身体,随便看了眼,“是啊!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拨浪鼓,上面都快被我玩掉漆了。你旁边那个小床也是我的,不过准确来说,这一整间屋子的孩子玩具,都是婆婆分给我的。”
他抬指波动小床上的虎头铃铛,眼里流露出了极致温柔的深情,“夫人小时候,就住在这间房子里么?”
东升的明月光从木格窗子外倾撒进来,斑驳落在床前孩童破旧的摇床里。
他的半个身影被窗外月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光,广袖在习习晚风中轻摇摆,远远望着,美得像幅画。
我换个姿势侧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轮廓,心底踏实了两三分:“不是,七岁之前都是和婆婆一起住在前头屋子的。那时候和白月月睡在一个房间,我们一家三口都挤在一个地方。
后来,长大了,白月月越来越讨厌我了,就不想让我总睡她的床,和她住一间屋子。
我们那会子总是一见面就掐架,有时候,我睡到半夜突然就被白月月一口咬醒,或是掐脖子掐醒,只要我稍作反抗,我俩就能从凌晨打到天亮。
最过分的一次,是她趁我睡着拿起木凳子往我脑袋上砸了下来,我当即就被她一板凳给砸晕死过去了,头破血流的……直到清晨婆婆喊我们起床上学,才发现褥子上全是我的血。
差一点,我就失血过多死了。
婆婆把我送到乡里卫生院缝合包扎,打了一个星期的吊针才将我接回来修养。也许是婆婆认清了我们俩是水火不相容,注定没法和睦相处,再睡一间房里肯定还会出事,于是就把这间老屋子收拾出来给我睡了。”
皓月下的清冷尊神听罢叹了口气,“七岁,还那么小……怕么?”
我抿了抿唇,心里蛮不是滋味的:“怕啊,怕的要命。可我一个来历不明,被收养的孤儿,能一日三餐吃饱饭,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家,就已经该知足了。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有什么资格怕。”
“小染……”他拿着拨浪鼓,语气心疼地轻哄着:“再给本君讲一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本君,想听。”
我嘟嘴:“陈年往事,一地的鸡毛蒜皮,哪有什么好听的。”
他转动手里的拨浪鼓,鼓声很轻,很悦耳:“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总该有个人可以倾诉……小染,本君想知道,本君缺席的那些年里,你究竟过的怎么样。”
我翻身平躺在了床上,房中没点灯,但我还是用胳膊挡住了一双眼睛,防止自己忍不住洒眼泪。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一辈子都不再回这里了。
阿玄,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姐姐的,就一定要保护妹妹。就算我小时候抢了妹妹的口粮,害妹妹差点被饿死,后来那些年我的一再忍让,也该还清了。
在婆婆床前的时候,我几度想问问她,为什么要用我的命去换妹妹的命,为什么要把我送给注生娘娘,可临了,这个问题我还是没能问出口,因为我自己心里清楚,就算问了,婆婆也不会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白月月打小就很受婆婆疼爱,她每次过节,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玩她玩坏的,吃她不爱吃的。
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在我们家,连条狗都不如……狗好歹不用连每顿饭吃什么菜,都看人脸色。”
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我长叹一口气:“可反过来想想,我本来就是个和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孤儿,我的这条命,是婆婆捡回来的……这一生,我欠她的,可她并不欠我,无亲无故的,她也没义务要对我好。
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婆婆供我吃供我喝,供我上学供我生活,我应该听她的话,就当是报恩了。
也许是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逼着自己放大别人对我的好,忽略别人对我的不公平与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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