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狼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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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仇敌忾的北平军将士们高举着手中的刀枪，山呼不止。</p>

大雪纷飞的夜晚，那面曾经在凛风关前飘扬了近百年的“北平”大旗再次迎风而展，浩浩荡荡的北平军步骑主力悉数从同州开拔，如长龙一般呼啸而过，兵锋直指云州城！</p>

云州是陆子羽所控制的七州之中最靠南的那座州府，出了祥谷关以后向北挺近百余里就能到达，此刻，郑观麾下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兵临云州城下。</p>

城墙之上，云州知府林有光有些哆嗦地望向城下黑压压的大军和那昔日异常熟悉的大宁军旗，他悲怆而又无助地婆娑着粗糙的垛子，承平朝虽然才刚刚过去一年，可他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对先帝思念至极。</p>

“林有光！你难道不认得这面大旗吗？”马背上的郑观朝着城头呵斥着，虽然林有光在城上，他在城下。可他的语气中却满是那种上级对下级居高临下的气势。</p>

“本官……认得。”林有光明显底气不足，他这种地方的从四品官员面对来自京城的一品殿帅有着天然的官衔劣势，哪怕他俩现在依然不是同一个阵营了。</p>

“既然认得此旗，本帅奉圣命来此，尔等为何不开门相迎，你难道是不愿做大宁的臣子了吗？”郑观脱口道，话语间带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p>

“本官生是大宁的臣，死是大宁的鬼，只是臣知道……如今的陛下在东境泽州，而不是在云京，云京的龙椅上做的不是大宁天子，那么云京的臣子便也不再是大宁的臣子。”林有光渐渐按压住了心中的恐惧，视死如归的他正义凛然地说出了这番话。</p>

“乱臣贼子，割据叛逆！”郑观破口大骂，“本帅只说一遍，尔等若是开门献城，陛下可饶你们一命，可如果你们执意为反贼陆子羽卖命，那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p>

“虽然北阳王忠直有为，堪称少年英雄，可直到今日本官也从未刻意替他卖过命，本官是大宁的臣子，本官只为陛下效力。”</p>

“本帅就是奉了陛下之命啊。”郑观皱眉道。</p>

“不，臣指的陛下在泽州。”</p>

“……好，书呆子敢耍我。”郑观被气的笑出了声，他朝身后的大军摆了摆手冷冷道：“云州臣民裂土叛主……杀无赦。”</p>

“殿帅……城中的百姓也都杀吗？”一旁的副将有些不确定郑观所下达的命令。</p>

“你是云州人氏？”郑观眯了眯眼。</p>

“……末将不是。”副将疑惑道。</p>

“哦。”郑观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副将，“那你是觉得是本帅在滥杀无辜了？”</p>

“末……末将不敢。”副将不由得打了个冷颤。</p>

急促而沉重的鼓声响彻天地，浓密的火把将天地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冲天的火光之下，林有光和一众守城将士脸上的惧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向死而生的决绝。</p>

林有光拔出了腰间的配剑，指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带有些许悲壮地笑道：“尘归土兮叶归根，壮士归乡兮泪满襟，今日酒，今日醉，醉枕江山九州同。”</p>

冲天的喊杀响彻整个云州城，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城下飞来，一排排的将士应声而倒，但随即又有另一批将士补上来。</p>

此时此刻先前陆子羽留下来的部分北平军和云州当地的厢军死死地拧成了一股绳，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挺到陆子羽的到来。</p>

或许是新募集的兵勇的缘故，又或许是长途奔袭的缘故，第一波进攻所取得的成效远远没有达到郑观的预期，看着大批大批的兵勇死在了城墙之下，郑观的眉头皱了起来。</p>

自古兵家攻城略地都讲究兵力多少，在双方战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一般主攻者至少有十倍于主守者的兵力，方能有机会拿下一座城池。</p>

可今天仅仅是在攻打第一个州府时就显得力不从心，虽然也能拿下云州，但必然会有极大的消耗，到目前为止郑观还没有发现陆子羽的踪迹，也就是说北平军的主力不在云州，又或许……在赶来的路上。</p>

想到这，郑观的心中惊起了一身冷汗。</p>

不能再拖了，今晚必须拿下</p>

可如今郑观看得出来，自己手下的这些兵勇战力并不强，稍微遇到较为顽强的抵抗便会出现退缩和溃败的倾向，如此下去即使拿下云州也会有很大的损耗。</p>

郑观下了狠心。</p>

中军营帐前，劲弩营的士兵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连弩，箭矢对准了正在向前冲锋的士兵。</p>

“退却者，杀无赦！”郑观下达了死命令。</p>

突如其来的阵势让这些懵懂的新兵停下了冲锋的脚步，他们难以置信地回望着身后举着连弩对着自己的“战友”，眼神中写满了那种被背叛之后的愤怒与心寒，这种强烈的违和感极大地否定了他们之前对于军旅生活所有美好的幻想。</p>

可即使此刻对于“战友”的愤怒已经压过了城墙之上的敌军，他们还是不得不按照郑观所设想的那样继续向前冲锋。</p>

前进或许还有生路，可后退就只有死路一条，人……是一种很现实的生物，自古以来都是如此。</p>

姜还是老的辣，郑观不愧是郑观，身为大宁四大禁军之首的郑观不仅兵法老到，就连拿捏士兵的心理都是这么毒辣。</p>

很快，愤怒的力量把这些战斗经验不足的新兵武装成了比老兵更为强悍可怕的存在，此时此刻，这些新兵有多么渴望活下去，他们就有多么不怕死。</p>

面对飞滚而下的礌石滚木，他们就举着盾牌硬生生地顶了上去，同乡的挚友被箭射死了，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拿起他们的武器、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往上冲，就是砸破了脑袋也没有丝毫得怯意，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变得麻木了起来。</p>

很快，大批的敌军已经开始逐渐地爬上了城头，战斗持续到这个时候，陆子羽先前留守下来的部分北平军将士基本已经悉数战死，所剩无几的云州厢军也已经所剩无几，身中数箭的林有光已经很难再指挥战斗了，奄奄一息的他让手下把自己绑在了座椅之上，他说只要他还能让大家看到自己仍然在前沿指挥战斗，那云州……就仍旧没有陷落。</p>

都说文官不能带兵打仗，但古来为帅者多是文人，其实领兵打仗并不见得一定非要身先士卒、横刀立马不可，只要眼里念着部下，心中想着成败，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却仍可为将为帅、建功立业。</p>

林有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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