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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幹笑着说道:“你现在去睡也不晚!”
郭赦之正要应话,却笑脸收起,面色陡变,他指着西边,叫道:“小郎!你看!”
曹幹面向的是北边,郭赦之面向的是西边,因而西边的变故,郭赦之提前看到。
扭过脸去,曹幹往西边望去,看见西边远处,火光冲天。
火势不小,把西边的夜空都映红了部分。
郭赦之惊疑说道:“这是哪里的火?是吴军侯曲的部曲大半夜的还不歇息,仍在掳掠?”
部曲们大部分没有睡着,相继的被西边的火光惊动,纷纷的站将起来,交头接耳。适尚安安静静的宿营此地,转瞬间,不能说是既已喧嚷,然亦已是嗡嗡嗡的一片、一片。
曹幹心念电转。
莫不是自己料错了?蕃县城里竟是今晚就出兵夜袭?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程笃此人有勇有谋,不可以常人度之。
曹幹当机立断,下令说道:“遣派斥候,立刻赶去西边打探!赦之,组织你屯部曲备战。”令随从在后的几个亲兵,“传我军令,命狗子、万仓屯也集合备战!找大李大兄他们来。”
郭赦之、亲兵们应诺,各领令行事。
李顺、李铁很快来到。
曹幹指着西边火光起处,说道:“我已派斥候前往打探。若不是县兵来袭,则便罢了;若是县兵来袭,是吴明曲受到了攻击,咱们不可耽搁,须当立即赶往救援!”
李顺、李铁面色严峻,齐声应诺。
李铁带忧说道:“小郎,如真是县兵今晚就来出袭,有咱们及时赶去救援,吴军侯曲也许不会有大忧,……可是,陈公所率之主力,到现在尚无消息,不知是否已到蕃县境?”
李顺也说道:“是啊,小郎。要是县兵已然出袭,而陈公所率主力还没到达,咋办啊?”
……
蕃县东界。
一支部队,正在夜下行军。
月色明亮,是个适合夜晚行军的好天气。
近处观之,可以看到,在行军行列中的这支部队的战士们,几乎人人都较疲惫,体力弱点的,已快赶不上队伍前进的速度了,夜风凉爽,吹不干身上的汗,眼冒金星,喘着粗气,勉强拽着串连本队战士的长索,脚下发软,如踩棉花,一步三摇,全然只是还在咬牙坚持!
——於行军队伍的后头,月光下的夜色中,隐约能够看见,稀稀拉拉的复有些许拼力跟在后头的人影,这些人影都是已经掉队的战士。
行在这支队伍中间的一人,年有四十多岁,长相寻常,状文若儒,而自带肃穆之气,裹着黑帻,穿着黑色的袍服,蓄了一部长须,腰中佩剑,骑着匹马,可不就是陈直!
这支行军的队伍,正是陈直所亲率的义军主力。
陈直治军有个特点,在部曲掳掠民间这一方面,他不甚制止,乃是个默许的态度,但在操练、军纪等方面,他都比较严格。——事实上,这种治兵的方法,义军不论,只放到正规的官军中来讲,也正是大部分的官军将领於打仗时的带兵方法。兵士们跟着你卖命,打完仗了,抢抢东西还不行了?抢东西,完全可以,可操练、服从命令这两方面,却是不能不做到。
亦是因了他军纪严格此之缘故,这回的急行军,他也才能做到了他的保证。
从昨晚出营,一直到而下,跟着他出来的这两干上下之义军战士,除了今早、今午、今傍晚各歇息了小半个时辰以外,其余的时间统统皆在行军赶路。
一个夜晚、一个白天,加上今晚至今的大半个晚上,持续不断的行军之下,还真是被他如期赶到了蕃县境。——尽管此刻他们还处在蕃县最东边界,离蕃县城还有二十多里地。
西边远处的火光,也被陈直看到了。
他做出了和曹幹相同的反应,看到火光之当时,他即驱马下到道边,将随行出战的孙卢、曹丰、戴兰、刘英、胡仁等各曲军侯悉数召来,紧急下达军令:“西边火起,情况暂不明,或是县兵已然出袭。各曲暂停前行,就地休整,统计本曲现有之兵数,报与我知,做进战之备。”
孙卢、曹丰、戴兰、刘英、胡仁等俱皆应诺。
陈直又令亲兵数人:“尔等分往西边火起处、蕃县城处,打探情形!探毕速还,禀报与我!”
这几个亲兵凛然领命,各自上马,分头赶往西边火起之处和蕃县城而去。
不多时,孙卢等曲军侯统计毕了各自本曲现尚跟在队伍中的兵员数额,络绎给陈直报了上来。
带出营的两干上下部曲,差不多两夜一天的连续行军中,共掉队了两百多人,队伍中现还有之部曲,计已不到两干。这点“减员”,在陈直的预料之中,没出他的估算。他因在闻报之后,神色如常,给孙卢等再又下了一道军令:“让你们各曲的部曲,休息半刻钟后再吃干粮。切记,不要吃的太饱,吃个七八分饱就可以了。若那西边火起处,果是县兵已然出袭,则我料之,明天中午前,我等就能趁此机会,攻入蕃县城内。待入城中后,再让你们部曲饱餐!”
孙卢等人都没想到,才到蕃县的东界,攻城的战机可能就已来到,俱是兴奋而又紧张,皆凛然应诺。见陈直无有别的命令了,孙卢诸人又还回本曲,传达他这一道新的军令。
耐心的等待了半个多时辰,天已微微亮了,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亲兵终於是相继回来。
蕃县城离得近点,打探蕃县城情形的亲兵先回来的,向陈直禀报道:“遥望城头,火把不多,小人摸到离城稍近处,觑得见到城上的守卒也不多!城内没甚动静,鸦雀无声。”
西边火起处远些,打探西边火起处情形的亲兵后回来,向陈直禀报道:“陈公!真是贼县兵!小人驰马到时,瞧见贼县兵正与吴军侯、小曹军侯两曲交战!”
陈直稳住神,沉声问道:“你去到时,正在交战?”
“是啊,陈公,正打得凶呢!”
陈直问道:“县兵有多少?战况如何?”
“贼县兵和吴军侯、小曹军侯两曲的部曲混战一处,小人张见了吴军侯和小曹军侯的军旗,遂赶了过去,找到了吴军侯。吴军侯说,是今晚三更前后,这股贼县兵开始偷袭的他们!……”说到这里,这个亲兵骂了一句“他娘的”,接着说道,“陈公,这支贼县兵着实狡诈。”
陈直问道:“怎么?”
“起初偷袭吴军侯曲的县兵,只有三五十人,且据吴军侯说,穿的还不是蕃县县兵的服色,而是扮成了乡豪的宗兵。吴军侯那时不知虚实,误以为偷袭他们的真是乡豪的宗兵,见只有三五十人,便将之击退,当其转而撤逃后,率部曲追赶。却没料到,这数十县兵是诱饵!追出了不到三里地,吴军侯和他的部曲就落入到了更多县兵的埋伏圈!”
陈直说道:“中埋伏了?设伏的县兵多少人?”
“吴军侯说,埋伏他们的县兵,少说得有三四百人。小人在他说时,仔细地打量、观察了下战场,的确像吴军侯说的,县兵不少,得有好几百人。”
陈直说道:“中伏之后呢?你适才说曹幹曲的部曲也在那里,是曹幹率部前去救援了么?”
“是啊,陈公。吴军侯说,亏得小曹军侯及时地引起部曲赶至,这才把他和他的部曲从埋伏圈中救了出来。”
陈直问道:“既已救出,为何还继续交战?”
“陈公,这是因为蕃县县尉程笃在这支县兵之中!”
陈直说道:“程笃在?”
“是啊,陈公!吴军侯说,接着打,是小曹军侯提出的建议。小曹军侯与他言道,程笃有谋有勇,是蕃县城守城的主心骨,今若借此良机,把他擒获,那就算是咱们主力还没有能到达蕃县境内,不能今晚便就克城,但主心骨没了,待咱主力到后,再打蕃县也会容易许多!”
陈直颔首说道:“曹幹此话不错。”问道,“曹幹、吴明两曲与县兵的交战状况怎样?”
“小曹军侯亲率其部曲救援到后,已经扭转了局面,小人离开那里,回来军中时,这场仗已快打到结束了。县兵节节败退,小人亲眼见着,程笃的军旗都被小曹军曲的勇士给夺下了!”
陈直问道:“军旗被夺下了?那程笃呢?抓住了么?”
“这,小人就不知了。小人只瞧见了程笃的军旗被小曹军侯曲的勇士夺下,急着回来向陈公禀报,没有再去小曹军侯曲问程笃有无已被抓住。”
蕃县县城、西边火起处的情况,皆已明了。
陈直将孙卢、曹丰等再召过来,先简单的与他们说了下这两处的情况,随后下达命令:“程笃身在西边火起处,随他出城的县兵约三四百人。此亦即是说,现在的蕃县城内,一无知兵之守将,二守卒之数也大为减少。君等,克取蕃县城,就在今日了!咱们现即袭赴蕃县城!”
孙卢、曹丰等精神大振,俱皆大声应诺。
等亲兵回报,等了半个多时辰,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不长,然也够各曲的义军战士恢复些体力了。兼之,程笃在外、城内县兵目前空虚都是有利於己部的大好消息,也有助於义军战士们鼓起干劲。因是,近两干的义军战士很快就重再结队,继续疾行,踏上了杀向蕃县城的道路!
……
西边火起之后,响起的战斗之声,夜深人静,城中亦可隐约得闻。
只听的这战斗的声响,先是非常激烈,继而断断续续,响了一整晚上。
天大亮时,战斗的声响总算是平息了下去,——可程笃,迟迟不见还城!
梁玄忧心忡忡,程笃的诱贼设伏之策,昨晚到底是有没有得成?听那战斗声响的动静,打是肯定打起来了,但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打赢的话,程笃怎么不见回城?难道是打输了?
忧虑不安的关头,守城的一个军将仓皇闯进县寺,奔到堂上,惊恐大叫:“县君,贼众来了!”
“什么贼众?”
这军将害怕的已是神情扭曲,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东边、东边,县君!东边来了一大伙贼众!已经到咱城外了!……县君你听,贼呼、贼呼的声响,县君你听到了么?”
梁玄听到了。
城东外,一阵阵的大呼之声,涌入他的耳中。
“贼、贼……,昨晚夜袭、设伏是在西乡,纵程公不慎落败,贼也当从西来,东边怎会有贼至?啊呀,啊呀,莫不是?……是被我料中了,这两股渡水扰我县境的贼兵真是诱我之饵?”
这军将说道:“县君,肯定不是西乡的贼,东边来的这伙贼众几干人之多!必是贼之主力!”
程笃不在城内,梁玄不知兵事,骤遇此变,更要命的是程笃的昨晚之战,看现下之情形,没准儿是战败了!则面对东边突袭而至的这数干贼众,该何以应对?梁玄毫无对策。
他呆若木鸡,说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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