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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一车车的粮食从县城里头拉出,运来营中。
这些粮,都是钱均在县城里边为刘昱募得的,皆是来自县中民家。
县寺府库里边其实是有储粮的,虽然不多,也有一些,但县寺府库的储粮,钱均丁点未动。
他有他的考虑。
从民间募粮,送给刘昱,可以说是为保县内士民不受“贼害”,士民诸家遂凑粮送“贼”,能说得过去;而如果动了县寺府库的储粮,这可是公粮,是朝廷的粮食!将来一旦有人追究,县宰早已逃掉的情况下,他这个主簿也许就要担责,是以,府库之粮,那是万万不可动之!
送来营中的粮食各是来自何处,刘昱、陈直并不过问。
不管钱均是从哪儿搞来的粮,只要把粮按商定的数额送够就行了!
钱均亲自押着运粮的车,亦来到了营里。
见到刘昱,他下揖说道:“贤弟,今天送来的是第一批粮,共计一干石。剩余的粮,我已经下了严令给分别主事县中各里之募粮事宜的小吏、里魁,务必要在三天之内,为贤弟募齐!”
一晚上的同榻夜话,钱均、刘昱的关系直线上升,两人已是以“贤弟”、“贤兄”相称。
刘昱惭愧地说道:“贤兄!我对不住你。”
“贤弟何有此言?”
刘昱说道:“我帐下军侯曹幹,前日往南乡募粮时,对贤兄小妻之父陶公颇有得罪。我已训斥过他!贤兄尝数与我言及陶公,曹幹却无礼於他,我甚是心中不安,有愧贤兄!”
“哦!贤弟说的是这回事啊。这事儿,陶翁今儿中午来我家了,给我说了。我当时就斥责了他。曹君是贤弟帐下爱将,他去南乡募粮,陶翁理当听从他的命令。於今曹君粮已募够,还回了营中,他协助曹君办成了贤弟的差令,该是高兴才对,却哭哭啼啼的来找我,成何体统!”
说来中午时,陶俊哭哭啼啼,向钱均哭诉的那些事,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惨然。
陶家庄园里的存粮、财货和陶家宅院里的粮钱,及陶俊养的那两匹马,还有羊、猪、鸡等尽被曹幹部曲抢掠一空不说,甚至连陶俊家中箱子里放的债券,都被曹幹派人给烧了,他轺车上的车盖也被曹幹抢了!乃至陶家宅外种的果树上结的果子,都被曹幹的部曲给摘了个干净!
——曹幹献给刘昱的那个车盖,即是从陶俊轺车上拆下来的。
真可以说是,本是大富的陶家,经曹幹等这么一圈走下来,顿变成了空空如也。
钱均听陶俊哭诉这些事时,亦是颇为恼怒,但这毕竟是陶俊的遭遇,是陶家的遭遇,莫说陶俊只是他小妾的父亲,就算是他妻子的父亲,他的亲老丈人,他亦不可能为此就与刘昱翻脸。
一番话说出来,只字未提曹幹在陶俊家的所作所为,相反,还如是陶俊不对也似。
但从“哭哭啼啼的来找我”这几个字,刘昱还是听出了钱均心中对此事的一点不满,越发惭愧,说道:“尚敢请贤兄恕罪!我的这些部曲多是出自贫家,穷惯了的人,不免见钱眼开,故是我虽屡下严令,有时也不好约束。为表歉意,贤兄今晚请在营中用饭,我给贤兄赔不是!”
“贤弟,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昔管子相齐,言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彼辈贫寒,诚如贤弟所言,‘穷惯了的人’,仓廪不实,衣食常缺,焉会能知礼节、明荣辱?不易约束,不足奇也。不过贤弟,愚兄有句掏心窝子的话,欲言与贤弟。”钱均甚是通情达理。
刘昱说道:“贤兄有何指教?愚弟恭听之。”
“贤弟啊,愚兄闻之,欲成大事者,必以得民心为要。贤弟英姿勃发,志存高远,今贤弟固是礼贤下士,以民心为重,可如果部曲常不从令,愚兄忧之,久则必会有害於贤弟之志!愚兄又闻之,‘慈不掌兵’,以愚兄之愚见,该以雷霆手段时,就当施展之!切不可妇人之仁矣。”
刘昱下揖,说道:“贤兄指教,是为明理!愚弟铭记在心。”
钱均赶忙把他扶起,笑道:“贤弟,愚兄不通兵事,刚才所言,只是愚兄认为应当如是。能否合用,还是得贤弟你亲做斟酌。陈君有大才,张良、萧何之属也,贤弟不妨可多从其言。”
刘昱这支义军的部率虽为刘昱,陈直的话语权很大,钱均当然是能看出此点的,因顺手拍陈直一个马屁。
“张良、萧何之属”,正捧到时时处处以老祖先刘邦为偶像,一门心思想要重兴大汉荣光的刘昱的痒处,他握住了钱均的手,恳切地说道:“贤兄,弟有一事相求,不知贤兄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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