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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雍都之乱
显德三年,九月辛未日,卯时才过,其日正是万寿佳节,百官入朝上寿。西戎铁骑不甘寂寞,送给这即位仅三年的少帝一个大大的寿礼——踏破萧关,直入雍都。
雍都自古天险之地、帝王之资。群山拱卫,、关塞险固、河川为池、台塬起伏。西有陇坂、东有谷山,南有长岭,北有北山。自古黄河、洛河交汇之处,形成天堑;清河与浊水冲击成雍川沃野。北萧关、西川关、南峪关,东河谷关。
号称天下险固、雍川咽喉的萧关居然被一群西戎蛮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突破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何况雍都守军又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这都是天子与群臣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然而也没有时间等待他们想明白,刺目的烟尘就已涌上极天,强劲的马蹄已隐约可闻,天子就被众臣和羽林军簇拥着仓皇东逃了。
天子虽弱,尚有羽林军极力护持,而百官中多有老弱者,在随驾时或者因跟不上而被甩在后面,此后亦如雍都百姓一样被西戎铁骑俘获或杀害的,也有因随驾过程中跌倒踬踣被羽林军骑兵踏伤、踩死的。一时之间,君臣相失,哭嚎干云。至于宫禁之中来不及逃走的皇子王孙、公主妃嫔、宫人内侍俱是惨遭毒手,而百官之家的家眷子女亦被劫掠荼毒。
城中士庶百姓自然更是命如蝼蚁、惶惶无主,他们有些还尚在梦中便糊里糊涂地丧命遭劫。至死也不明白,作为天子脚下的子民,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当然也不是没有能够幸免于难的,有些巨家富室因家丁护院众多,护持家人逃去,又趁机以金钱贿赂西戎兵。西戎兵也不是铁打的,这些年与中原互通买卖,自然也学了些中原的“为商之道”,他们本为劫掠而来,得了大量钱财便网开一面,不去碰这些雍都豪权。但不要说普通百姓自然不能有此力量,便是中产以上的士大夫之家,也无由获此“侥幸”。
而守城各营见天子与百官已逃,也都跟着四散溃逃,未做任何抵抗。因天子东逃,河谷关固然是打开了,萧关已被戎人所破,川关与峪关因在雍都南面,尚未受到波及。此后数日,荆州牧借勤王之机,派兵占了峪关。倒是河谷关在开城门送出天子后,因守将范平始终遵守天子出关时下令河谷关定要阻断戎人东追之路的诏命,坚守不出,得保无虞。如此四关,便只剩下川关、河谷关两关尚在。
雍都危殆,未有如今日者;天子蒙尘,未有如今日者;天下震惊,未有如今日者。经此一劫,不但天子与公侯百官以及各地州牧的颜面尽失,整个九州天朝的脸皆被戎人狠狠踩在脚下碾了一番。
在羽林军护送之下逃出生天的君臣,此后草木皆兵、惕怵不已。眼看出了河谷关无处可去之际,晋州牧杨晟岳已率轻骑前来护驾,拥着天子与群臣直奔晋阳而去。
如此便丢下毫无防守的偌大雍都,任由野蛮骄横的戎兵在这煌煌帝都大肆劫掠了十日之久,帝阙宫禁亦是惨不忍睹。
戍守长城、防御北狄的北三营二品武卫将军韩高靖是第一个赶来勤王的将领,他亲率骑兵先行,因兵力不足,面对偌大雍都和机动性极强的西戎奇兵,无法全面驱逐,只得调遣有限的兵力坚守帝阙以及士大夫住宅区。于是许多百姓也都涌入宫禁和士大夫聚居的“济善坊”,寻求避难。武威将军韩高靖来者不拒,担当守护雍都之责,并临时组建一支强劲骑兵与西戎抢夺被俘虏的雍都士庶百姓。由于兵力限制,无法出城与戎兵争俘,便与戎人以边打边和的方式,派小股亲信,以金钱赎买那些已经被押解出城的雍都士大夫。戎兵见不需押解回本部即可换取金帛,自然也乐得拿钱放人。此后北三营及雍都北大营后续步兵亦陆续赶来,于是韩高靖兵力大增,稍稍喘过气来后,便开始分兵攻占各个城门,但仍有几个边门掌握在戎兵手中,戎兵见形势不对,便陆续押着抢来的财务子女慢慢撤退。
直到十日之后,各地勤王兵陆续赶来,戎兵慑于气势,才全面退出雍都。
然而各州牧伯赶走西戎,面对城阙残毁、一片凋敝的雍都城,才猛然醒悟:原来他们千里勤王,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白白便宜了拥着天子归晋阳的晋州牧。便纷纷上表,表示戎兵已退,奏请天子回銮返京。然而都被晋州牧以帝都惨遭洗劫,各关塞防守松懈,九重城阙已被烧劫一空,致令天子无可归处为由推拒了。彼时各州牧长眼看着满目疮痍的雍都城,终究确定无所谓疑:晋州牧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埃
于是劳师袭远却一无所获的各州牧长各自含忿,眼见雍都城因为韩高靖守护谨严,且韩高靖之父冀州牧也率兵在此,不便有所行动,便纵令手下在雍都下辖的各郡县劫掠一番,才解了心头之恨。无奈之下,韩高靖只得向父亲冀州牧韩令德借兵,于各郡县设点布兵,加以保护。有些帝都临近的州牧便趁机蚕食秦川之地,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增强自身力量。
不但雍都西面的陇西公超越辖地,悄然向东蚕食,荆州牧竟借机夺了雍州南面门户——峪关。而豫州牧则把中原粮仓的输转地——洛邑趁机占领。唯有蜀州,因川关防守谨严,且自身并无意进取中原,甚至连勤王都没出兵,因此倒是此一处尚在雍都控制之内。
此后数日,各地勤王兵退出一片狼藉的雍都城,至于帝陵被毁、宫阙残破、生灵涂炭再也无人问津。
唯有韩高靖建议父亲韩令德屯兵雍都,以待天子,别图发展。
但是身为冀州牧的韩令德并不赞同此举,毕竟冀州与秦川相隔数郡,且其中还有实力强大的晋、豫二州,北面又是堪称虎狼的北狄,二地并不相通,倘若分兵雍都的话,实于冀州无益,却会削弱冀州本部兵力,在强敌环伺的境地中,若无强大外援,即便一时占了雍都,如此使将士暴露在四面环敌的危险境地,也无法长久坚守。反不如谨守冀州基业,徐图强大。
看着这第一时间赶来雍都与西戎兵作战,已然疲惫不堪的次子还是一脸的坚持与执拗,韩令德便道:“高靖,跟我会冀州吧,如今天子是再也不会回雍都了,你留在此处又有何益?”
“身为天子之臣,食天子之禄,岂能置天子于不顾?”
韩令德望着这一别数载的儿子,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和你兄长那点事,你心里有怨恨,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值得你们兄弟反目吗?”
韩高靖笑了笑:“父亲小看高靖了,那些事情高靖早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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