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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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国内知名的公会，弗洛尔之裔的组织成员之一，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活动范围很大，并不仅限于北境与宝杖海岸，事实上在考林—伊休里安各地皆有它的分支下属，不过方鸻倒没听说过，在埃尔德隆以东，还有对方的人员出没的。</p>

他和杰弗利特红衣队算是久有恩怨了，虽然那只是在艾尔帕欣分支的旧事，但他在红衣队上层乃至于弗洛尔之裔都‘榜上有名’，白葭告诉过他，弗洛之裔不止一次给他和七海旅团下过绊子。</p>

那些人穿着他们那一身醒目的赤红战袍，镶着金边儿，佩戴刺剑，带着标志性的三角帽与一束羽毛，戴着皮手套，手上拿着一页通缉令，站在门口一边向侍者询问什么，一边将目光向着酒吧内巡弋。</p>

而方鸻并未作声，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幕——国内各大公会人员内部流动性极大，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和面前这些红衣队打过交道，或许照过面，但自己早就忘记了。</p>

爱丽丝立在一侧，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不速之客，她眯起眼睛——她出身的听雨者，在芬里斯就与血之盟誓对立已久，她自然不会给对方身后的老东家什么好脸色看。</p>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忽然回过头来，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了凯瑟琳身上，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或者不如说，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位女海盗头子来的。</p>

只是没想到那消息是真的——</p>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那些家伙为了走脱，而胡编乱造的谣言罢了。</p>

红衣队为首之人这才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看向女海盗，开口道：“凯瑟琳女士，请和我们来一趟。”</p>

凯瑟琳充满野性地笑了一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并不太在意，她戴着帽子比那个男人还要高出一头，轻描淡写地反问道：“我可不记得认识你们，穿龙虾皮的先生们，杰弗利特红衣队？”</p>

“你不认识我们没关系，但我们认识你，这就够了，”那个为首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凯瑟琳·艾兰茨，私掠海盗，明面上是活动于圣休安一带的自由女海盗，但实际上听命于考林王室。”</p>

他看向凯瑟琳，“你和巴洛沙火并之后，听说对方吞并了你全部的人手，你身边眼下没有靠得住的人，只有我们才能帮得上你的忙，在这里有人要见你一面，请和我们来吧。”</p>

爱丽莎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人。</p>

虽然过去不是没人怀疑过凯瑟琳的来历，但猜测大都浮于流言——海盗们刀口喋血，谁也不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p>

对方的话不啻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道惊雷，酒吧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像是凝结了一层冰，冻住了一切事物——只有一只黑猫窜下桌面，撞翻了一只杯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动。</p>

空气中弥漫着闷热与蒸发酒精的气味，食物与香料的香气，远远近近拿着喝酒的海盗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一道道目光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空间中一片死寂。</p>

但凯瑟琳只是从容地笑了笑：“你既然知道我听命于谁，那想要请动我，至少要拿出陛下或是宰相大人的手令来，怎么？难道各位没有？”</p>

“凯瑟琳女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p>

“很抱歉，我可听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可你们要找我合作，很可惜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合作者，就劳不上各位来操心了。”她回过头去，目光落在一旁的方鸻身上。</p>

对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将方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但显然并不太意外的样子，“我们也听说过这个消息，但你真认为他能帮上你们？”</p>

“他可是……”</p>

“龙之炼金术士，”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们当然知道他，但他们自己都是没有根基的丧家之犬，凯瑟琳女士，你不会真听信那些没有来由的谣言罢？”</p>

“说谁是丧家之犬？”爱丽莎忍不住了，她倒不在意这些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但对七海旅团——对他则不行，她是因为军方的人留在这里的，和罗昊一样。</p>

但归根结柢，她是为了多多少少报恩才留下的。</p>

她有些危险地盯着对方，用冰冷的口吻威胁道：“我要是诸位，就会多多留意自己的舌头。”</p>

“爱丽莎小姐，”但没想到那人夷然不惧，反而看向她，一口叫出她的来历，“看起来你离开听雨者之后，又有一番境遇，不然不会成长得如此之快，孤白之野的眼光很好，但当年听雨者给不了你们这个资源。”</p>

“你们是血之盟誓的人？”爱丽莎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声音更冷了几分，抽出匕首来握在手中，看着这些人道：“正好，我有一笔陈年旧账要和你们算。”</p>

但凯瑟琳伸手拦住少女，给她一个眼神——这里是圣休安，别中了对方的圈套。</p>

女海盗看起来全然没有任何触动的样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淡淡地道：“我和谁合作并不需要各位的意见来参考，但这些是我尊贵的客人，按照海盗的规矩，你们最好是向他们道歉——”</p>

“呸，婊子。”</p>

那男人身后有人忍不住道：“还道歉？你以为你是谁，失去了背后的势力，不过同样是一条丧家野狗罢了，你真以为王室还会再支持你，你不妨猜猜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p>

为首的男人并没有打断这番话，而是静静地等他说完，才再一次开口道：“我的人说话有些直，但这番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凯瑟琳女士。我们并不是来和你讨商量的，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p>

凯瑟琳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在屋子内巡视一周，或许是碍于她过去的威名，偌大一个酒吧内竟无一人敢动。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巴赫穆特，这里可是圣休安，你们就这么放任这些外来的杂种在这里撒野？”</p>

那男人耸了耸肩，温和得简直不像是一个海盗，尴尬地笑道：“凯瑟琳，我可不会卷入你们考林—伊休里安人的内斗中，再说你是什么人，你先前也说了——我们可不是一路人。”</p>

他似乎在思索什么，最后忌惮的目光落在几人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上——方鸻身上。</p>

“一帮软蛋。”凯瑟琳暗骂了一声，银光一闪，一柄迅捷剑已握在手上。</p>

“先下手为强，”红衣队中有人低喝了一声，也各自拔出武器，他们显然明白自己面对的对手是什么份量——一个银之阶，因此他们的第一目标其实并非是凯瑟琳：</p>

“先抓住那个徒有虚名的家伙，让她投鼠忌器。”</p>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指着方鸻喊道。</p>

他们正试图绕过这个女海盗头子，并向后面的年轻炼金术士包围过去，但爱丽莎已先一步拦住了他们，她用一柄长匕首神出鬼没地拦在众人面前，然后化作一片阴影——</p>

只片刻，就有人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胳膊，退了下去。</p>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方鸻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这些人为什么要管自己叫‘徒有虚名’的家伙？不过他看到有人靠了过来，并试图向自己扑来，他手上的反应甚至比脑子还要快一些。</p>

他伸手在自己领口上湛蓝的宝石上一按，一片霞光已经浮现在那人面前——凯瑟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她担心的并不是身后这个年轻人，而是——</p>

“别！”</p>

轰一声巨响，方鸻面前的桌子已经飞了出去，一台高大的构装体落在了那个地方，一身金红色闪闪发光的甲胄，像是一台高大的机甲骑士，它立在一片废墟之间，长身而立，将天花板撞了一个大洞。</p>

灰尘扑簌簌从上面落下来，落了下面的人劈头盖脸，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还没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只大手就从天花板上伸了下来，将为首的两人拎起，轻轻一抛丢了出去。</p>

两人一先一后撞碎了窗户，被丢到酒店之外，那外面就是万丈的峭壁，人们只听到一声拉长了的惊恐的尖叫声从下方远远传来，而其他人已经吓傻了，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那台高大的构装体——</p>

闪烁着红色光芒的视讯水晶，与它身后刀刃一样的羽翼。</p>

“那是……什么？”</p>

但还有人拔出剑试图反抗。</p>

毕竟在一般的常识之中，战斗工匠依仗于灵活构装作战，但除开他们的这些机械保镖之外，战斗工匠本身其实并不算是战职，以其自身的羸弱而闻名。</p>

他们想法是好的，然而执行出了问题。</p>

外界对于方鸻最后的认知就是那场南境的大战，其后七海旅团虽然在艾尔帕欣一战成名，但留下的大多数画面皆是这位‘龙之炼金术士’操纵他那赖以成名的妖精大军的。</p>

以及那条著名的风船——七海旅人号。</p>

而很少有人对于这位出名的炼金术士的近身战斗能力有多少认知，或者说他们无法理解，在一年之后，经历了帝国一行之后，方鸻早已不是他们认知之中的那个人。</p>

他们想象之中这个等级的战斗工匠所操纵的构装体，所拥有的实力是如何的，而就算是异体构装，也绝不至于如此——绝不至于像是面前这一台一样，一转身，一拳向他们轰了过来。</p>

而那一拳快到了什么程度。</p>

为首的剑士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六翼炽天使的举动，一只拳头就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要知道那是一只几乎和他半个身子一样大的拳头，杰弗利特红衣队的剑士全身的骨骼皆在金属的挤压之下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p>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p>

轰然一声巨响，六翼炽天使一拳卷起的气流，连同着它面前的两张桌子，以及坐在那里的海盗一起，直接被轰飞了出去，这一击甚至直接在‘软木塞’酒吧的外墙上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p>

那三分之的墙面，连带天花板的一角，皆在这一击中消失不见。</p>

酒吧内鸦雀无声。</p>

这一击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倒不是说威力有多大，毕竟身为银之阶的凯瑟琳随随便便一击，就可以让‘软木塞’荡然无存。而在她面前的那个来自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男人，显然实力也不遑多让。</p>

只是凯瑟琳回过头来，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方鸻——但这其实归根结底其实是她的错，忘了告诉这个小家伙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刻大厅内一片正寂静，仿佛那些被吹飞了的海盗原本从不存在。</p>

也没人出来为他们讨回公道。</p>

虽然海盗们本就薄情寡义，不是什么善茬。</p>

不远处巴赫穆特瞪大眼睛看着方鸻，好像见了鬼一样，他看看凯瑟琳，再看看这个年轻人，最后目光落在酒吧的酒保身上，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p>

而在凯瑟琳面前的那个男人，也正似笑非笑地看向方鸻，“看来你的合作者不太懂规矩。”</p>

“这不怪他，”凯瑟琳咬咬牙，她字典里还没有让别人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的字眼，“造成了什么损失，我会一力承担。”</p>

“承担？”男人阴阳怪气，“你承担得起么，凯瑟琳女士？”</p>

凯瑟琳还想再说什么，而正是这个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酒吧外传来，接着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从对方的装束来看，海盗们一下就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p>

血鲨的人。</p>

“凯瑟琳，”血鲨海盗们虽然也有些意外于‘软木塞’内一片台风过境的境况，但目光还是最先落在了女私掠海盗身上，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