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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东挑了挑眉,压根没起身迎接的意思。
顾明南更是毫不客气的说:“你来干什么?”
兄弟俩就差把不欢迎写在了脸上。
来人正是他们的亲舅舅孙涛,当初上门借粮食,结果被顾明东拿着扫把赶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虽然都姓孙,但两个孙家完全没关系,顾秀秀嫁过去的孙家为人厚道,他们姑父身体好的时候,从来没有看不起妻子的穷娘家,在大舅哥去世之后,也允许妻子一次又一次的接济。
可作为亲舅舅,老顾家过得好的时候,孙涛恨不得时时从他们身上要好处,老让妹妹补贴娘家,等老顾家过得不好了,他却立刻撇清关系,一群外甥上门拜年都不给开门。
当初孙涛觉得老顾家彻底完了,一点后路都不留,把事情做的很难看,几个大外甥在外叫门都不开的事情,他们村的人也都知道。
后来顾明东娶媳妇,到李丽娟过世,孙家也没上门走动,显然是断亲的架势。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孙家一日不如一日,老顾家的日子却好了起来,孙涛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这才有了上次上门借粮。
顾明东没穿过来的时候,原主跟这个舅舅的关系就已经十分冷淡,不再走动。
等顾明东过来,自然不会纵容这种人来占便宜。
孙涛也是厚脸皮,嬉皮笑脸的说:“瞧你这话说的,我好歹是你们亲舅舅,这大过年的,我不得过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说着话,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就到处飘,看见果盘的时候眼睛一亮。
顾明南嗤笑道:“你说这话自己不心虚啊,自从我妈走了,咱两家早就断亲了。”
孙涛立刻说:“你妈是我亲妹妹,我是你们亲舅舅,这血缘关系哪里断的了。”
说着进门就想抓果盘里头吃的,口中还说:“舅舅走了一路,正好饿了,让我吃一点再跟你们正事儿。”
“哎,谁让你进来的。”顾明南伸手就要拦。
孙涛还没抓到吃的,顾明东忽然伸手,直接将整个果盘端起来递给儿子:“阿晨,端屋里头去,放外面会被耗子偷吃了。”
“好。”顾亮晨顶着沉甸甸的果盘,哒哒哒就跑进屋了。
孙涛再厚的脸皮,瞧见这兄弟俩的作态,再看他们连口茶都不给,顿时也讪讪:“阿东阿南,亲戚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你们之前把舅舅赶出去,我也没记仇不是,怎么还来这套。”
“你说你也是个大男人,做人得大气点,这指桑骂槐的像什么样子,赶紧把东西拿出来让舅舅吃几口。”
说着眼睛一直往屋里头看,方才他瞧见果盘摆着饼干,正要一包拿走呢,结果连味儿都没能尝到。
顾明东不搭理他,自顾自喝茶。
孙涛被他这冷淡的姿态弄得下不了台,看了看顾明南,后者也没把他当一回事儿,还冷笑道:“给你吃,那我还不如拿去喂狗,至少狗还会朝我摇摇尾巴。”
他老脸一黑,心底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却也不敢发作出来。
“阿东,阿南,舅舅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们,但你们也得体谅舅舅的难处,孙家过得还不如你们老顾家,舅舅狠心不管你们,顾建国可不得看不过去,他可比舅舅有能耐多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才有活路,你说是不是?”
顾明南差点给气笑了:“呦,照你这么说,我们兄弟姐妹还得感谢你?”
“感谢倒是不用了,你们几个过得好,那舅舅心里头也放心,对得住你们死去的爸妈。”孙涛还真厚脸皮的接了话。
顾明南被他恶心的不行,狠狠的瞪着他。
顾明东倒是嗤笑了一句:“我爸妈要是还能看见,那不得早早的爬出来找你。”
孙涛一顿,迎着这大外甥的眼神,一时背脊发凉。
顾明东不耐烦的开口:“我早就说过了,以后两家没关系,亲戚也不必走动,你请回吧。”
孙涛黑着脸道:“阿东,你就这么绝情,舅舅小时候好歹也抱过你,哄过你吧?”
“多早的事情,我三岁前都不记事。”至少原主的记忆中,是没有舅舅抱着他哄的画面。
孙涛又说道:“舅舅都跟你低头认错了,你还想要怎么着?你妈就我一个哥哥,你们几个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连亲妈的娘家都不认了?”
“是不是你们家发达了,就瞧不起我这个穷亲戚了,阿东,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你妈以前最惦记娘家,她要是知道自己一死,儿子女儿都不认舅舅,她得多伤心?”
顾明东淡淡道:“那你自己去我妈坟头跟她说吧,差点忘了,你都几年没给我妈上坟了,这样也好,省得我妈听了不得安宁。”
顾母还活着的时候确实是挺惦记娘家,一开始他们父亲有补贴,家里头日子过得好,顾母就跟顾秀秀一样经常补贴娘家。
只可惜孙家一窝子白眼狼,对他们多好都没用。
顾母一死,孙涛生怕几个大外甥拖累自己,别说照顾了,连顾母的坟头都没去几次。
就这样,孙涛还为自己找填补:“这……这不是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不兴这一套了。”
顾明南冷笑道:“那你还拿我妈说话,亏心不亏心,感情在你心里头我妈是抹布吗,用得着就拿出来擦擦,用不着就扔一边去。”
孙涛还要为自己解释,顾明东重重的放下茶杯:“你走不走,不走的送你走。”
“哥……”顾明南过去找出了扫把。
虽然大年初一不能扫地,会扫走一年的好运,但顾明南觉得孙涛这舅舅属霉运的,早点赶出去才好。
孙涛见他们动了真格,忙道:“等一下,阿东,你管管阿南,舅舅今天过来是有正事儿。”
顾明东却直截了当的说:“不想听,快走。”
孙涛连声叫道:“是大好事儿,舅舅不会害你的。”
顾明东却已经起身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孙涛拍着大腿叫道:“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大年初一舅舅这么早赶过来,还不是有好事情惦记着你们……阿南都这么大了,还没对象吧,你舅妈家的侄女今年十六,长得特别水灵,配他刚刚好,还有小西,丫头片子当什么工人,我们大队长儿子愿意娶她,到时候她就在家生孩子带孩子,把活儿让给……”
要说孙涛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上门,还是因为上次借粮失败,被大外甥拿着扫把赶出门,孙涛面子里子都没了,回到生产队到处说外甥一家的坏话。
说得多了,大家伙儿都知道孙家跟顾家闹掰了,逢年过节都不见这群外甥上门,可见是真的。
生产队的人一提起老顾家,孙涛就要骂一次,时间久了,旁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所以孙涛也不知道,老顾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一直到今年过年,年前孙涛跟人唠嗑的时候,才意外知道老顾家居然出了两个工人。
这可是两个工人啊,可不得米面吃不完,工资用不完,孙涛一想,自己作为亲舅舅居然一点便宜沾不上,回到家就抓耳挠腮的。
孙舅妈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虽然现在两家关系不好,但他毕竟是亲舅舅,老顾家也没个长辈,眼看着几个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没爸妈操持那不得让人看不起。
他这个当舅舅的出面,到时候外甥媳妇和外甥女婿都是他自己挑的,还怕两家的关系不好?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扫把!”顾明东伸出手,顾明南直接把扫把递给大哥。
顾明东是真的下得了手,狠狠一扫把过去,直接堵住了孙涛的嘴,三俩下就把人直接赶了出去。
孙涛还要站在院子门口叫骂,顾明东抡起扫把一棍子扎下去,扫把的竹竿直接断成了两截,吓得孙涛剩下的话全咽到了肚子里。
顾明东冷笑道:“滚!”
孙涛手指颤抖的指着他,想要骂几句,迎着那凶神恶煞的脸又不敢,顾明东是真的连亲舅舅都打,只得转身灰溜溜的跑了。
顾明东随手将扫把扔了:“浪费了一个扫把。”
顾明南猛地开始鼓掌,难为他连右手的石膏都不管了:“哥,还是你厉害。”
顾亮晨站在屋子里往外看,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顾明东跟没事儿似的回屋坐下,顾亮晨立刻又顶着果盘哒哒哒出来了:“爸,我再帮你剥瓜子。”
“我儿子真乖。”顾明东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嘟嘟肉让他的心情迅速变好。
另一头,顾家姐妹几个到了牛棚。
刘爱花带着刘小柱离开家,浑身上下就一身衣服,连粮食都是瘪老刘给的,更别说锅碗瓢盆了。
瘪老刘能有什么办法,这侄女咬死了要分家,刘大柱也要赶他们出门,最后只能做主分了家。
刘大柱不肯给任何东西,瘪老刘出钱出力,刘家亲戚也给了些用不上的东西,免得这俩小的在这个春节直接饿死在茅草屋。
早上瘪老刘让两个儿子帮着收拾了一下这个破屋子,也只勉强能住人。
从外头往里头看,屋子里头黑乎乎的,半点人气都没有。
倒是刘爱花离开了刘家,放下了心底的负担,精神头反倒是不错,还笑盈盈的招呼道:“小西姐,小北,你们来啦?”
顾明北跟她更熟悉,拉着她说:“爱花,我听说你分家搬出来了,就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刘爱花笑道:“都挺好的,大队长帮我收拾了屋子,还给了粮食,以后我跟小柱自己做饭自己吃。”
顾明北连忙把自己收拾出来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以前的衣裳和被子,虽然旧了点,打着补丁,但也能用。”
其实刘爱花比顾明北还大了两岁,但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反倒是顾明北高了半个头,她以前的旧衣服刘爱花也能穿。
等看清楚那一大包的东西,刘爱花眼睛一酸,故作开心的说:“小北,谢谢你,有了这些,我跟小柱就不怕冻着了。”
刘小柱只是跟在姐姐后头,像一个小跟屁虫似的,时不时看一眼站在后头的顾亮星和顾芸,主要是看顾芸,眼底带着好奇。
“我们帮你一起收拾吧?”顾明北提议道。
“不用不用,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刘爱花忙道。
顾明北还要再说什么,顾明西拉住她:“爱花,家里头还有什么缺的吗,有的话你告诉我,我现在垃圾站上班,总能找到人家不要的,到时候帮你寻摸寻摸。”
她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屋子,说:“铁锅难找,不过陶罐好找,还有床板子什么的,到时候我找到了给你送过来。”
刘爱花忍着酸涩,感谢道:“小西姐,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顺手的事儿。”顾明西说。
刘爱花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小西姐,垃圾站能有一年级的课本吗,我跟弟弟都没读过书,想着要是能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顾明西一口答应下来:“这哪儿用去垃圾站,我家里就有,是小北用过的,到时候让她给你送过来。”
顾明北也一口保证:“我用的可仔细了,书虽然旧了,但都好好的。”
刘爱花自然满心感激。
聊了一会儿,刘爱花又说:“我这还没收拾好,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顾明西便拉着妹妹离开了,等走远了,顾明北忍不住问道:“姐,爱花那边完全没收拾,我们干嘛不留下来帮忙?”
顾明西却说:“爱花好强,你帮一点可以,要是帮得多了,她反倒是不好意思。”
顾明北叹了口气:“他家大哥也太不是东西了,连碗筷都不肯给。”
后头,刘爱花打开他们送过来的包裹,里头都是些旧衣服,上面打满了补丁,但洗得很干净,最下面还有一条旧被子。
这年头衣服被子什么的,除非穿得烂掉不能上身,都是不舍得扔的,老顾家送了这些过来,显然是想帮他们姐弟俩。
刘爱花心底一暖,自家亲娘和哥哥都不管他们,不相来往的邻居却有善心。
离开刘家后,刘爱花看着荒凉的屋子,心底也是害怕的,但一想到脱离了大哥的魔爪,刘爱花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她搂着弟弟,一字一句的说:“小柱,咱们要记住他们的好,心底要感恩,不能当那没良心的白眼狼。”
刘小柱坚定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说了句:“要是阿东哥是我们的大哥就好了。”
生产队都知道顾明东对弟弟妹妹好,给他们吃饱,让他们上学,今天看顾家姐妹身上的衣服都是新的,别说大哥,能做到的亲爸妈都不多。
刘爱花叹了口气,她也想啊,可惜不可能。
刘小柱也跟着叹了口气,想起顾芸的模样,刚来生产队的时候,顾芸长得跟小耗子似的又小又瘦,眼看着就胖起来了。
生产队的人笑话顾明东笨,自家孩子都养不过来了,还去养一个路上见到的小哑巴。
可刘小柱却羡慕的很,心底甚至觉得,要是哪天阿东哥善心大发,把他跟姐姐也捡回去养就好了。
刘小柱想起还在家的亲妈,又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应该。
走到半路上,顾芸悄悄的拉了一下顾亮星,后者就喊道:“三姑四姑,我们去玩了。”
“去吧,到吃饭的点别忘记回家。”顾明西交待了一句,没阻止他们。
顾亮星就拉着顾芸跑了,两个孩子显然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顾明北忍不住打趣道:“以前阿星阿晨形影不离的,现在倒是跟小芸更要好。”
“小芸脾气好,啥都听阿星的,阿晨可不会让着他哥。”顾明西一针见血,“以前我就老觉得阿晨挺嫌弃阿星咋呼的。”
顾明北笑了起来:“挺好玩的,就像你跟二哥小时候一个样。”
顾明南顾明西不是双胞胎,但两人就差了一岁,从小就是吵吵闹闹的长大,偏偏两个人脾气像,长得也像,有时候出门不说,人家还以为他们俩是双棒。
顾明西翻了个白眼:“你瞧着吧,阿晨肯定比阿星聪明多了,阿星整天就知道傻乐呵。”
意思是她自己也比老二聪明,顾明南也是个傻乐呵的。
嘀咕完侄子,顾三妹一进门,就发现那把断成两截的扫帚:“这扫把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老二,是不是你弄坏了?”
顾二弟都没生气,在那边手舞足蹈的说:“你们是不知道,刚才孙涛来了,进了门就人五人六的说疯话,还说要帮咱俩介绍对象,要把你嫁给他们大队长的儿子,啥玩意啊,大哥直接用扫把把他赶出去。”
“他还不肯走,大哥咔嚓一声,直接把扫把折断了,立刻把他吓跑了。”
瞧着他比划的架势,顾三妹忍着笑,对顾四妹说了句:“老二跟阿星真的一模一样。”
就那比划来比划去的架势,可不就是跟刚才的顾亮星一模一样。
“哎,顾明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呢,那头要把舅妈家侄女介绍给我,然后把你嫁给他们生产队大队长的儿子。”
顾三妹翻了个白眼:“听见了听见了。”
她冷笑道:“我看他别的不会,就会做梦,光看这人是他介绍的,我就算嫁不出去一辈子留家里头,也不会嫁过去。”
“这就对了。”顾二弟也说,“我顾明南就算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也不会要他们家侄女。”
顾明东招手让他们进去,才说:“今天人是赶走了,但瞧着还没死心,他到底仗着舅舅的辈分,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昏招来。”
顾明南嗤笑道:“尽管来,看我打不死他。”
顾明东敲了一下他的石膏。
顾明南又说:“等我手臂好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我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他们家几个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
“我呸,孙家那几个都是孬种,他们才不敢过来。”顾三妹唾道。
兄妹几个都是有脾气的,要不然当初被挡在门外一次,也不会就此再也不上门。
顾明东也觉得孙涛即使仗着舅舅的名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谁不知道两家闹翻了。
不过他还是交待道:“还是得小心些,尤其是小西,你是姑娘家容易吃亏。”
顾明西点了点头,只说:“大哥你放心,我瞧见他们家人就掉头走,懒得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顾明东这才放心,又问起刘爱花两个:“那俩孩子怎么样?”
顾四妹露出同情的神色来:“哎,屋里头连个床都没有,四处都漏风,吃饭用的家伙都是大队长给的,看着破破烂烂的。”
顾三妹也说:“怕是要吃一段时间苦头。”
顾明东反倒是说道:“也许他们来说,宁愿在外头吃苦头,也不愿意跟刘大柱一起住。”
听了这话,兄妹几个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顾明南指了指隔壁:“能把自家妹妹逼成这样,他都干了啥。”
顾三妹却说:“刘大柱本来就不是啥好人,好吃懒做的不奇怪,倒是刘婶子好狠的心,就这么让爱花带着小柱走了,居然真的不管不顾了。”
顾四妹也觉得奇怪:“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刘婶子可真偏心。”
顾明东心底倒是觉得,刘寡妇这么做,还真不一定是因为偏心,毕竟刘大柱是知道她跟王麻子那点事情的,把柄捏在亲儿子手里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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