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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饿这件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杨知毓主仆二人想趁着饥饿感来临之前入睡,匆忙洗漱后刚往床上一躺,肠胃就开始唱反调了,咕咕响个不停,只好爬起来喝茶,几盏茶下肚,饥饿感几乎没有得到缓解,只得认命的躺回去,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这个办法竟有用,意识很快就开始迷糊了,但内急又来了,杨知毓猛睁开眼睛,转到看向屏风旁矮塌上似乎已经进入梦乡的红缨,只得自己挣扎着起床。
满身伤痛也罢,还饿的两眼昏花,她掀开被子在床沿坐了好一会儿,除了叹了口气毫无办法。
一切,都怪自己丢了东西,否则只要有钱,她何必受这罪?
往日总觉得自己身世凄苦,到如今才知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在杨家这么多年,她可从未像今天这般挨过饿。
江湖,果真不简单。
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红缨回头看到杨知毓坐起来,忙起身去点灯,“姑娘怎么了?”
杨知毓小心翼翼的将腿挪至床边,“方才水喝多了。”红缨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一来二去,两个人折腾到下半夜饿劲过了,也筋疲力尽了才勉强睡去。
杨知毓次日醒来时,红缨已经没再矮榻上了,多半是出去找吃食了。她躺了两日,虽然还有好几个处疼痛未消,但已经不影响她下床走动了,是以,她自己起身穿衣洗漱,红缨回来时看到杨知毓一手按在桌上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笨拙的将手帕放在盆里打湿擦脸,自己又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找到,“哇”一声就哭出来了,“姑娘,奴婢没用!”
杨知毓回头对她招手,面上是安慰的笑容,“说什么呢,快过来帮我。”
红缨忙胡乱擦了擦眼泪上前帮忙,一边哭诉自己在外面转悠一早上看到的事情,“楚大夫的院子里还是没人,厨房也是,这偌大的后院,平日来往忙碌的下人们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这是想饿死我们不成?”
杨知毓洗完脸便挨着桌面坐下来,“放心吧,饿不死我们,阿辙不是说了今日会来看我们吗?届时叫他帮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一个阿辙呢!”红缨终于止住了哭声,开始为杨知毓梳妆。
此来洛江还没来得及添置新衣,杨知毓穿的还是船上带下来的粗布男装,因此只简单束了发。
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散落在杨知毓身上,给清冷的房间带来一丝温暖,杨知毓转头看向窗外才知院外是个花园,里面看起来枝繁叶茂的,如今正值季秋,正是收获的季节,这园子里说不定会有点什么果子呢!
立即扶着桌子起身,“走,我们出去转转。”
“啊,你的伤——”红缨话说一半被杨知毓用眼神制止,顺从的扶杨知毓出门,直奔院前的花园而去。
许是因为肚子饿太久了,明明的近在眼前的地方,两人竟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杨知毓远远就将周围的树都看了一遍,结果令她很失望,什么都没有,“进去看看。”她不死心。
杨知毓目测这个花园比杨府还要大,并且打理的并不算仔细,好多地方都长满了野菜。
她盯着那些野菜看了好一会儿,这个季节的野菜多半又苦又涩,处理起来比较麻烦,还是果子方便,摘来就能吃。
于是继续往里走,大概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们很幸运的收货了柿子和石榴。
那柿子树上硕果累累,橙黄色的果实看起来赏心悦目,杨知毓急匆匆的摘下一颗,在身上随意擦了两下就往嘴里送。
红缨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已经咬了一口,“呸呸呸!”连吐数次,“这柿子味道怎么跟我以前吃的不一样?”
红缨将自己摘来的石榴剥开一点递给杨知毓,“这柿子还没有完全熟,得放一放才能吃。”
杨知毓心有余悸的抠了一粒石榴籽放进嘴里,竟然酸甜可口,“这个不错。”正好看到前面有凉亭,“我们去那边坐着吃,正好看看有没有别的。”
杨知毓走到凉亭边,发现自己竟站在一个约莫有两层楼这个高的坡上,坡下是一片湖,湖面上铺满了明年与时间争斗失败且即将凋零的荷叶。
湖中央有一处凉亭,凉亭四面都挂上了防蚊虫的纱帐,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位玄衣挺拔的女子,令一位绯衣飘飘竟是男子。
玄衣女子显然是荣文修,但她对面的人杨知毓却并不认识。当然她也不想认识,她此刻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虽因纱帐遮挡看不太真切,但杨知毓肯定那是一桌子好吃的。
霎时间,腹中咕咕作响,本已消失的饥饿感瞬间卷土而来,她看了眼手才吃了一面的石榴,牙酸的怎么也下不去嘴了。
这时,荣文修忽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绯衣男子跟着追了几步被荣文修的随从挡住去路,无奈停住脚步。
杨知毓顿时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她隐在树后,目送荣文修离开,转头看向凉亭,却见那绯衣男子竟端了盘子在喂鱼,“住手!”她高呼一声,提起裙摆,想施展轻功跳下坡去,谁知试了几次内力都没能聚拢,急的直接往下跑,没跑出两步整个人连滚带爬翻了下去。
“姑娘!”红缨尖叫起来,成功吸引湖上凉亭里的人的注意,循声望来,看到先后滚下山坡的两个人,顿时挑起了眉,“这是什么时兴的玩法?”
荣恩阁人人身怀绝技,他当然不会想到会有人失足滚下山坡。
山坡下,杨知毓及时抓住一棵小树的树根,避免的落水的尴尬,刚松了口气,看见红缨滚下来忙伸手去拉。
这瞬间,腰间撕裂感传来,心中暗叫不好,拉住红缨后低头去看,血已经渗出来了。
红缨稳住身形忙起身去扶杨知毓,上来看到血迹,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杨知毓急道:“我没事,快去拦住他。”
“啊?”红缨为难的转头看向凉亭的方向,发现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盘子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了。她忙掏出手绢帮杨知毓按住伤口,“姑娘,先别动,等血止住。”
杨知毓脸色已然煞白,额角豆粒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红缨看着自责不已,眼泪无声的往下淌,杨知毓气若游丝道:“一会儿你就借口扶我去凉亭休息,我看那桌子上的东西,足够我们吃上两日的。”
“嗯。”红缨咬唇应下。
绯衣男子慢悠悠的走了好一会儿,见其中一人始终躺在地上,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扬了扬手中的折扇,立即有四个年轻力壮的家仆从树林里面走出来跟在他身后。
走近,他看见躺在地上的人衣发凌乱,身周有多处擦伤,最严重的要数腰间,血似乎已经止住了,但周围的衣料都湿了,地上也有不少血迹。
再看跪坐在她旁边帮助止血的人,身上也有几处擦伤,但很轻,不过脸上哭的梨花带雨,看起来比躺在地上的人腰伤心的多。
她们不是荣恩阁的人,看上去一个虚弱一个柔弱,应当也不是刺客。
难道是,客人?
“你们是什么人?”他直接问。
红缨忙道:“我们是徐公子的朋友,无意走到此处,我家公子旧伤复发,求这位公子相助!”
“徐——徐公子?”绯衣男子明显很吃惊,不仅眼睛瞪得很大,手里的折扇也不摇了,“哪个徐公子?”
红缨急的根本没有心思去察言观色,急道:“徐行徐公子,荣阁主的师兄,求这位公子让我们去凉亭休息片刻!”
“徐——那厮什么时候来洛江的?我怎么不知道?”他叫起来。
杨知毓吃力的撑着手坐起来,抬眼看到绯衣男子的脸顿了一下,心想荣文修好艳福,这个清爽白净,俊秀阳光的少年长相丝毫不输徐行,关键还比徐行年轻的多。
洛江城果然人杰地灵。
这个时候还有注意别人的长相,杨知毓不得不佩服自己。
红缨丢掉已经被血浸湿的手帕,又从身上撕了一块布来帮助杨知毓压住伤口。
伤口处一痛,杨知毓回过神来,有气无力道:“他被官府抓起来生死未卜。”
这句话竟让绯衣男子紧张的表情舒缓片刻,杨知毓趁机拉了拉红缨往凉亭的方向走。
“怪不得文修阿姐这几日心情不好,天天往我身上撒气。”白受了几日气的他豁然开朗,要是徐行死了,他受一辈子气都行。
“那——”他想问个清楚,抬眼看见刚才躺在地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走开了,他掉头跟上,“你们同徐行那厮是什么关系?”
杨知毓早听出这个人和徐行不对付了,忙撇清关系,“没什么关系,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绯衣男子皱眉,“不可能,那厮平日巴不得与荣恩阁撇清关系,能把萍水相逢的人往这儿送?快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不说实话我把你们丢湖里去。”
杨知毓面如死灰,徐行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非把她丢在荣恩阁?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她停下脚步回头,一脸痛苦道:“这个公子,我们真没什么关系,不信你去问荣阁主。”
对上杨知毓的脸,苍白孱弱也掩不住清丽,是个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的长相,绯衣男子顿了一会儿,回过神心想他才不要在荣文修面前提徐行。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荣文修,他立刻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还良心发现的差人去请大夫,杨知毓注意力全在凉亭里那桌吃食上,脚下越走越快,竟像是忘了身上的痛。
终于走到凉亭,杨知毓坐下石凳上,一手按着伤口,一手吃东西,碍于外人在在场得顾着形象,因此吃的并不快。
但其中的急切还是让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看了出来,他呆呆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你们多久没吃东西了?”
吃人嘴短,未免人家不高兴把一桌子吃食倒了喂鱼,杨知毓忙道:“没多久,上一顿饭是昨日中午,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居然不认识他?绯衣男子皱起眉头,“你们不是本地人?”
竟然因她们不认识他就能判断出她们不是本地人,看来这个人在洛江地位不简单。“公子好眼力,我们是京都人士,家道中落,原本是来洛江投亲的,寻了数日没寻到亲人的下落,因与徐公子有同乡之谊,才有幸临时借住在此。”
绯衣男子一脸质疑,“他会这么好心?”这其中定有诈,他干咳一声道:“我是荣阁主的未婚夫,你们称我沈公子便是。”
沈公子?
杨知毓眼睛跳了跳,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洛江首富就是姓沈。
荣文修已经有婚约了?她抬眼看了沈子敬一眼,荣文修看上去小不了徐行几岁,这位沈公子看上去还没有她大,这亲事,有点意思。
怪不得他对徐行敌意这么深,原来是情敌!
杨知毓放下竹箸,笑道:“沈公子与荣阁主甚是般配。”
这话正中沈子敬下怀,立即对杨知毓生出几分好感,抬眼见她眉头紧锁,显然被腰上的伤口折磨的痛苦不堪,对手身旁的随从喝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立即有一人鞠躬道:“小的这就去催催。”说完迅速跑开。
这沈公子看上去武功不怎么样,手下的人竟全是好手,恐怕就算不是洛江首富之子,地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无论如何要结交结交。
杨知毓想着想着想到自己刚才聚不拢内力的事情来,想来是体内毒素的原因,顿时担心去徐行,荣文修对她不管不顾,戚荣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可她现在似乎只能指望徐行了。
很快,大夫来了,正是平日给杨知毓诊脉的楚医女,四目相对,楚医女一惊,但迅速将表情隐藏,对沈子敬行了礼,心想这女子真是好手段,居然这么快和沈公子攀上了关系。
荣阁主性子那般冷,如何能斗得过这样的人?
杨知毓笑道:“楚大夫探亲回来啦?”
楚医女一愣,正在想怎么回答,就听身后的人道:“什么亲人?现在住在荣恩阁里都是老阁主他们在战乱时收留的孤儿,哪有什么亲人?”
楚医女干咳一声,“沈公子说的没错,在下就是去江边给死去的亲人烧了些纸钱而已。”
杨知毓抿唇未在多言,侧躺下来让她看伤口。
沈子敬很有眼力劲的退出凉亭,站到湖边去了。
伤口只是裂开了一点,血虽流的多,但并不算严重,楚医女为她上了药,嘱咐她不要下床走动便离开了。
杨知毓趁机让红缨把桌上能带的糕点都装上,然后独自去谢沈子敬,“沈公子,今日之恩,今后若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
沈子敬挑了挑眉,“当真?”
杨知毓一愣,瞬间明白他为何殷勤为她请大夫了,垂下眼眸。“自然当真。”
“那你告诉我徐行那厮是什么时候来洛江的?来洛江做什么?送你来荣恩阁的时候同文修阿姐说了什么?又为何被官府抓了?”徐行似乎是他的心腹大患。
但这些问题杨知毓还真是爱莫能助,但杨知毓也不想这么快就让沈子敬觉得她毫无用处,便半真半假道:“他刚来洛江四日,好像是来查案的,大概是要查的案子会得罪官府,所以就被抓起来了,至于同荣阁主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看他和荣阁主关系并不好的样子。”
听到杨知毓说徐行和荣文修关系并不好,沈子敬“呸”了一声,“文修阿姐就不该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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