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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渥说“前年,周莹有一亲戚名叫钱仁渡,仗着自己立了一些军功,又有周莹帮忙想竞争殿直指挥副使,适我军虎翼小校刘斌也是屡立战功,也想竞争副使之职,可是,钱仁渡仗着周莹,获得此职。刘斌不服,我也为他感到可惜,上奏揭发周莹徇私,可是奏折寝而不发,只将刘斌调到别的军中任职去了。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王继英说“原来是为这件事,那刘斌现在怎么样了?”
李延渥说“官职升了一级。”
王继英说“这也不错,李兄就不要太计较了。”
李延渥说“我只是为刘斌抱不平,而且觉得周莹是一个阴险小人。”
王继英说“李兄有些误会,周莹可能在那件竞争副使的事情上,用了一些职权,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那个钱仁渡也确实立过不少战功,所以皇上没有怪罪周莹。李兄还是想开点。”
李延渥说“既然枢密大人这么说,李某也无话可说,枢密大人送信给他们干什么?”
王继英说“我临走之时,皇上叮嘱我,赐我尚方宝剑,边将若有失职,我可代皇上行事,罢黜之,今傅潜逗挠纵敌,当罢免其职,另请周莹前来商量谁可接替傅潜之职。”
李延渥说“好,我即刻派人出去送信。”
王继英把信写好,交给两名小校,嘱咐他们务必要将傅潜请到瀛州城内。小校拿着信去了。
当天傍晚,王继英有踏上城楼,只见残阳如血,朔风凛冽,瀛州城下稻田弥望,虽然已经刈割收获,但田野里注满了水,在夕阳下闪着粼粼的波浪。官道上还滞留着一些百姓,栖栖遑遑地如无头苍蝇似的乱撞。遇到阻拦,又急急忙忙再向南逃去。
王继英看着这些奔忙的身影,突然,心里一惊。刚才,因为军情紧急,忘了陈湘萍母子正朝瀛州赶来。不行,必须让他们回去。
王继英连忙回到衙门,见到李延渥,说“李兄,我要出城一趟。”
李延渥惊问“枢密大人出城干什么?”
王继英说“我家弟媳正朝高阳关赶来。”
李延渥说“什么?大人弟媳正朝高阳关赶来?她这时候来高阳关干什么?”
王继英说“实不相瞒,我家弟媳的丈夫在契丹那边,弟媳想见他一面。”
李延渥说“什么?大人的弟弟在契丹那边?是谁?”
王继英说“王继忠。”
“王继忠?用自己一人换回数万百姓回家的王继忠?”
“是的,惭愧的很,我都没脸说出来。”
“不,王继忠是真丈夫,我们佩服他。”
王继英正色道“李将军,这话不能说。”
李延渥看着王继英,过了一会儿,说“大人,弟媳来高阳关就是想看王继忠一眼?”
王继英说“不错,前日她听说我要来高阳关,她曾求我带上她一起来,被我拒绝了,可是次日,她自己带着孩子们出了城奔高阳关来了,怎么阻拦她都拦不住,没办法,我只得先到高阳关来,看看情况,给她找一个住处,情况紧急就让他们回去。”
李延渥说“大人的弟媳真是一个有情人。”
王继英说“现在情况危急,我要出城拦住他们,请李兄让人带路,我从地道出去,拦住他们,让他们回去,千万别让他们遇到契丹人。”
李延渥说“好,不过,大人,我看弟媳是铁了心要见丈夫的,恐怕你劝不回她的。”
王继英说“是啊,我这弟媳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真怕她不听劝阻。”
李延渥说“如果弟媳实在要来高阳关,大人就让她进来,城里总比城外强,到时候弟媳若是不回去,留在城外,那就有危险了。”
王继英说“这个我知道,实在不行就只能把他们带进城里。”
李延渥便喊来一个人,来人中等个头,长着一对精明灵活的大眼睛,李延渥对他说了几句。他带着王继英出了衙门后门。
王继英被人带着仍由假山处进入地道,七弯八拐,一直往前走,路上经过许多岔道,每个岔道拐弯处都放置着一盏牛油灯,地道每隔几十步洞壁上凿一凹洞,可容一人蹲进,或放着粮食,武器。地道里有士卒来往,遇到交汇之时,一人便蹲在凹洞里等对面的人过去再起来走。
带路人对地道很熟悉,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到路径。王继英再地道里走了近一个时辰,渐渐地洞口扩大,可容数人并排而行。
只听带路人说“总算到了。”
王继英站住了,看着带路人伸手顶开一个盖板,洞外也很黑暗,但有一线月光射了进来。
带路人爬了上去,回身对王继英说“大人快上来。”
带路人说罢,伸手抓住王继英的手,拉着王继英钻出了地道。地道口十分隐蔽,在一间房屋的下水道下面。
王继英出了地道,带路人把他带到一间屋里,说“大人,这里是通往汴梁的大道,大人就在这里等,一定能碰到的。”
王继英说“多谢了。”
带路人又说“大人的弟媳坐的是什么样的车,告诉我,我为大人看着。”
王继英便把陈湘萍坐的车样子描述了一遍,带路人听了说声好,便走到路边另一间小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带路人手里拿来一包东西走过来,说“大人,你还没有吃饭吧。”
不说则已,一经提醒,王继英肚子立刻虫鸣似的叫起来。
带路人将手里的东西摊在桌子上,说“大人,我弄了一点酱牛肉来,你胡乱吃一点,我看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了,你吃了东西,好好睡一觉,等天快亮,我再叫你。”
王继英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带路人抬头看了看天空,说“还早,刚过子时。”
王继英“哦”了一声,用手抓起酱牛肉就往嘴里塞。真是饥不择食,今晚的酱牛肉味道还不错。王继英吃完酱牛肉吮吸了手指上的汁液,忽然想起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在这儿真能遇到陈湘萍吗?
他记起刚才那个带路人对他说这是去汴梁的必经之路,可是万一陈湘萍走错了怎么办?又或者她看到逃乱的人,知道这里凶险,回去了呢?那不是白等一场?白等倒是无所谓,若是走错了道,那就糟糕了。真后悔没把他们拦回去。若是遇上契丹兵,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王继英只觉得冷汗直冒。哪里睡得着,在屋子里来回地走着。
再说这里也无处可睡,王继忠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床在哪里。
这屋子是干什么用的?对,刚才带路人说了,这里原来是一个客栈,听说要打仗了,老板也跑了,就剩下这几间光屋子。
借着从一扇狭小的窗户射进的月光,王继英打量一下这屋子,屋里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但王继英久在黑暗之中,还是可以辨别出这里确实是一家客栈,屋子当中还摆着几张桌子,和一些条凳。内侧依稀是一张曲台。自己则站在离曲台不远的一张桌子旁边。
夜,真是寒冷,王继英打着寒战,他裹紧大氅,盘腿坐在座椅上,但仍然抵不住刺骨的寒气。这时带路人已经在另一张桌子上睡着了,呼噜噜的鼾声证明他正做着美梦。
王继英伸了伸冻得发僵的腿脚,在地上跺了跺,索性站起来,在屋子里快步地走着,仍旧挡不住寒气,走到屋外,趁着月光打了一套拳。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仰头看看夜空,月亮还挂在当空,过了这么久,它似乎没有移动一点,这夜真是漫长呀!
李延渥为何不让我明天早晨来这里?对了,他是劝我明天来的,可我不是担心地道里不好走,怕需要好久才能出来,坚决要今晚就过来的,当时李延渥还说在地道里顶多走两个时辰,可我还是不放心呀。我不能让陈湘萍走过去了。那样我对不起王家,对不起老太太了,还对不起王继忠。
唉,看来我这辈子就欠你王继忠的,因为你投降契丹,我遭到多少人白眼和唾骂,战战兢兢,在皇上面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夹着尾巴做人。我的大好前程都被你毁了。你知道吗?
现在,来了一个陈湘萍,真不知道陈湘萍竟然不恨你,竟然冒着性命来找你,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让陈湘萍这么对你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王继英的思绪突然被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打断了。一群人急匆匆地望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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