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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则是微微一笑,并是言道:
“另外一条嘛……成邑留下,但是大人则必须要离开鲁国!成邑乃为我鲁国北鄙重镇,而齐国又为鲁祸久矣。留下成邑也并非不可,但是……大人却必须要离开鲁国才行,否则,必将引得季氏与叔孙氏的不满……”
公敛阳听到这里,却又是狐疑不定。
但是,他也知道,李然确实是直接与他交了底。
“先生这么早便说出底线……就不怕在下与先生再讨价还价?”
李然微笑道:
“呵呵,处父大人乃是聪明人,自会权衡其中利弊!此乃孟孙大人的亲笔书信,还请处父大人过目!”
随后,李然便从袖口是取出孟孙何忌给他的信札,并是亲手递给了公敛阳。
公敛阳当即拆开来看,确是孟孙何忌亲笔所书。
孟孙何忌显然已经认命,并在信中是陈述利害,表示公敛阳若再负隅顽抗,也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公敛阳将书信放下。
“家主与先生所言,在下已经都明白。但是如今成邑被围,在下即便是想就此出奔,只怕也难吧?”
李然坚定言道:
“对此处父大人不必担忧,我李子明可以性命作保,让处父大人平安离开鲁国!”
公敛阳低头沉思了一阵,接着又苦笑了一声:
“我公敛阳忠于鲁国,忠于孟氏,最终却是落得与阳虎一样,得了个出奔的下场?!这……实在是令人心有不甘呐!……”
李然却是言道:
“时也,命也!大人虽是一心为孟氏考虑,然而却不懂得天命之变易。昔日三桓四分公室,公室由此暗弱,三桓各自为政,以致纲常失统。待到阳虎摄政,假借公室之名而欲肃清三桓,处父大人忠于孟氏,不忍三桓将倾,是以处父大人力挽狂澜,扶助三桓而使阳虎出奔。”
“然而,此时之三桓已并非彼时之三桓。昔日之三桓,所患者乃是君臣不睦。而如今三桓所忧患的,却是阳虎、侯犯、公山不狃之流!”
“所以,大人之所败,乃是败于天时,而非大人之过也!”
公敛阳听得李然这一番言论,不由是站起了身:
“哎……我公敛阳如今再徒留成邑,也已无必要。唯愿成邑之城墙得以保,也算是在下为孟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在下愿意选择出奔!还请先生安排!”
李然闻言甚喜,并是言道:
“处父大人如此深明大义,李然深感敬佩!”
公敛阳无奈挥手,苦笑道:
“哪是什么深明大义,但凡有一丝机会,我又岂会轻言放弃成邑?……哎,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言也是无益!”
于是,李然当即和公敛阳商议出奔之事,说定之后,公敛阳也是最后一次在成邑大摆筵席,特意款待了李然和范蠡。
褚荡虽不肯放下长戟,但公敛阳也是直接特许其入内。
酒过三巡,公敛阳却又突然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子明先生当真是将我们鲁国三桓是玩弄于股掌之中呐!就比如我这成邑吧?先是让这位小兄弟前来稳住我,再是促成孔丘和高张会谈,紧接着又是孤身犯险,去了齐国一趟,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伤一兵一卒,便是说退了齐国五万之师!如今,却又来此赚我出奔!先生手段高妙,阳亦是佩服得紧啊!”
李然听出公敛阳言语中有不满之意,却也知其不过是口舌之快。所以,他依旧是笑脸迎合道:
“呵呵,主要还是处父大人深明大义,大人若真是与公山不狃那般素有反叛之意,我李然纵是再口若悬河,恐也是无济于事啊!而这,也不正体现了处父大人与这些人之间的不同吗?!”
公敛阳摇头道:
“哼哼!说得倒也好听,只是让我公敛阳白白当了这个冤大头了!不过,先生也可放心,我公敛阳既是一言既出,就绝无悔改之意!”
筵席过后,公敛阳亲自是将李然三人送出成邑。李然回到营帐内,也将此事是告诉了孔丘,孔丘闻言大喜。
紧接着,公敛阳也是按照约定,第二天便从鲁师所预留的通路独自离去。而孔丘等人,也是顺利的进入了成邑,并对公敛阳一族亦是好生安抚。
而这时,在鲁国三桓之中,却也是理所当然的又起了一番争执来。
道理也很简单,季孙斯和叔孙州仇当然是希望将成邑的城墙拆去的。但是,孔丘此刻却也是改变了初衷,决定是要留下成邑的城墙,以便于日后能够继续提防齐国。
当然,因为季氏的费邑和叔孙氏的郈邑都已拆除了城墙,如今独独留下了成邑,这个举动确是会让他们心怀不满。
不过,孔丘对此当然也是早就有了预案。
“鲁国之大患,齐国也。如今齐人无信,一再背盟。成邑乃为其要冲之地,不可不防。”
“然而,此邑紧要也绝非一家可守。丘提议,名义上,成邑虽然依旧是归于孟氏,但需得另派人驻守。而此人选,必是由公族大夫担任,并要三家共同举之。不知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季氏和叔孙氏一听此言,也是顿时哑火。
倒也并不是他们不想拆去成邑的城墙,而是他们突然发现,横向比较之下,孟氏的损失似乎是要远远大于他们了!
将心比心,自家的主邑,最终却连自己都说得不算了,这种做法显然是比简简单单的拆了城墙是更为要命的。
而这新任的成邑,孔丘其实也早就想好了。为了避免刺激到孟孙何忌,孔丘提议是暂时由平日里与孟氏一直交好的公族大夫,鲁昭公之孙,公孙宿担任!
而伴随着成邑危急的完美解决,孔子的隳三都也就此是落下了帷幕。
……
另一方面,李然却也不愿在成邑久待。
因为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跟孙武见面。
他在辞别了孔丘后,便又带上十几人,加上褚荡和范蠡,再次启程前往了鲁国的南鄙。
在路上,范蠡也是忍不住言道:
“这长卿兄到底是在作甚?率军滞留在鲁国境内,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当真是奇怪?……该不会……是吴王真想要对鲁国图谋不轨?难道……是长卿兄也失势了不成?”
李然摇头道:
“这个倒不见得,也许长卿他是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虽然李然对此自然也是大惑不解,但他对于孙武的能力,还是极有信心的。
而当他们孤身来到吴营之后,却是出乎意料的受到了吴人的热情招待。
李然四下一番观察,竟发现吴师的营地规模,与他们在此驻守的人数完是大相径庭!
李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他们先是被安排到了一处营帐,褚荡依旧是在帐外守护。范蠡则是陪在李然身边,范蠡从水罐里到了一盏清水,不由忐忑道:
“据说先生和吴国也是颇有恩怨,会不会……”
李然说道:
“呵呵,少伯多虑了。吴王阖闾乃世之枭雄,尽管与我有些旧怨,但绝不会拿我如何。他既然能容得下子胥和长卿,由此便是可见一斑!这个吴王,选贤任人不拘一格,即便是有杀父之仇也不计较,真大丈夫也!”
“更何况,他如今的敌人乃是楚国和越国,杀了我对他又有何裨益?”
范蠡正要回话,只听得外面是有人通报道:
“孙将军到!”
李然和范蠡都以为是孙武,却听得褚荡是在外叫唤了一声:
“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孙将军!”
那人听了,却也面不改色,直接是入得帐中。
李然皱起眉头,只见一人穿着吴国将军的盔甲径直走了进来,此人倒是和孙武的身材有几分相似,却断然不是孙武。
李然不由讶然:
“你是何人?你们孙将军呢?”
只见来人是朝着李然一个作揖,并是回道:
“孙将军另有要事,让末将在此逗留。先生若是想见我家孙将军,这次恐怕是不成了。”
李然一听,不由是隐隐猜出了其中的原故:
“哦?他……莫不是去攻打楚国了?”
来人乃是孙武的副将,见李然一语便是说出了实情,不由也是稍稍一怔:
“难怪孙将军一直都称赞先生乃是世之奇才!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孙将军在此特意是给先生留下一封书信。待先生看了,便知孙将军去向!至于我等为何要逗留于此,也会有所说明!”
于是,李然立刻接过信札,看到熟悉的字迹,心中一时翻江倒海,当即是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原文:
冬,及齐平。子服景伯如齐,子赣为介,见公孙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闻命。”陈成子馆客,曰:“寡君使恒告曰,寡人愿事君如事卫君。”景伯揖子赣而进之。对曰:“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为卫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讙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则固所愿也。”成子病之,乃归成。公孙宿以其兵甲入于嬴。
——《左传·哀公十五年》
注:史书上成邑的叛乱其实是发生在哀公十五年,距离孔子隳三都大概间隔了18年的时间,且当时叛乱的正是公孙宿,公孙宿当时乃是成邑的邑宰,“公孙”代表了其人很可能是公族大夫。所以,合理推测下,孔子隳三都时的一个结果,很可能就是把成邑的主导权重新归于公族。
另外,将成邑的叛乱的时间线提前,并且与吴国伐楚联系在一起,这是笔者的自由发挥,并非史实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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