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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轻起,夜幕降临。

折柳在宫门外等了许久,见到景聆从宫里出来,便将手里的斗篷摊开,披在景聆身上。

“这几日夜里风大,小姐注意身体。”折柳一边给景聆系着斗篷一边道。

景聆淡笑着被折柳扶上了马车,“盛安城内妖风不断。”

马车里燃着火盆比外面暖和,折柳犹豫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景聆,她说:“小姐,这是今儿早上寄到府里的信。”

景聆愣愣地将那信接过,她一眼认出信封上写着的“景聆亲启”是时诩的笔迹,便迫不及待地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时诩的信写得不长,可景聆每看一行心里就跳得快一分,攥着信纸的手也更紧一分。

她用微黄的信纸挡住了自己的脸,在心里默念着字字句句,仿佛时诩的话音就轻柔地落在她的耳边。

离别不过三五日,心中甚是想念。

礁川一行不负期望,小狐狸且宽心。

今日夜里许能回到盛安,届时再将你揽入怀中,将后话说与你听。

景聆的唇在不知不觉间抿紧,不知是不是车厢里太闷的缘故,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烫了起来。

她佯装冷静地将信纸折入信封中,轻咳着掀开了窗帘,让冷风从她脸颊上急促而过,纾解她脸上的燥热。

过了少顷,她才转回了身,好整以暇地坐在火盆边,眼睛定定地盯着夹在炭盆中间的小火焰。

马车即将驶入永安坊,景聆想到那句“届时再将你揽入怀中,将后话说与你听”,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疯狂乱跳。

景聆突然说:“折柳,你待会儿先回去吧,我去侯府一趟。”

折柳有些不解:“今日天色已晚,小姐若要拜访,可以明日再去。”

景聆已经等不及了,她心里有一株小芽潜滋暗长,仿佛随时会刺破她胸前的皮肉,从身体里冲出来一样。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时诩,她从来没有这样迫切过。

她真的希望,时诩回到家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自己。

“我有东西落在侯府了,急需。”景聆不假思索道。

折柳看着景聆急躁的模样心生诧异,她感觉现在的景聆就跟十一二岁情窦初开时一模一样,那时候的景聆会因为贺迁送自己一个东西高兴半个月,而现在的景聆,也会因为时诩的一封信就能丢掉自己这么多年磨砺出来的冷静。

折柳知道景聆是想去见时诩,她忖度了片刻,说:“那……这更深露重的,小姐当心别着凉了。”

马夫把折柳送回了镇国公府,景聆把马夫也赶了下去,自己骑着马掉头,往侯府的方向驶去。

武安侯府外一片沉寂,景聆隔着车厢,只能听见外面呼呼而过的风声。所幸马车里准备了多余的炭,让她这一夜不至于那么难挨。

景聆把火烧得旺旺的,眼睛就盯着火盆里灼眼的赤红,渐渐地便感到眼睛发涩,可她不敢完全睡去,她的耳朵还得留意马车外的动静。

景聆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她从未感觉盛安的夜如此漫长。

四更末,景聆在朦胧的睡意中听见了一阵重蹄声,她倏地拉开了门帘,眯着干涩的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南街,星夜之下,她隐隐看见有人影从漆黑的街道尽头朝侯府奔来。

人影越来越近,景聆抱着手炉的双手便更紧了些。

是他吗,是他吗?

景聆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少年骑着马从路口窜出,月光让景聆看清了来者的容貌。

时诩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牵着赤霜直奔府门。停在门口的马车吸引了时诩的注意,他便扭头多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便恰好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撞了个正着。

时诩的脑中空白了一瞬,紧接着,他便扔了缰绳朝马车奔去。

“你怎么在这儿?”时诩微喘着气打量着景聆的脸,疲惫的脸上带着惊喜,他没有想到这么晚了景聆竟然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景聆的眸子随笑意眯起,她的手搭在时诩肩头虚扶,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阖眼呼吸着时诩身上熟悉的清爽气息。

景聆在他耳畔悄声道:“不是说要揽我入怀吗?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时诩的手慢慢落在了景聆背上,轻笑道:“少撩拨我。外面冷,怎么不进屋去?”

景聆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蹭了蹭,抬起头道:“昨天太晚了,就没进去打扰。”

“你在这儿等了一夜?”时诩轻轻捧上景聆憔悴的脸,一阵酸涩感忽然涌上心头。

“是啊。”景聆懒倦地眨了眨眼,“心疼了吗?”

景聆淡笑着,感觉时诩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紧了些,下一瞬,她便感到身下一空,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顿时撞上了时诩滚烫的胸膛。

“早知道,我就不寄信回来了。”时诩抱着景聆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

景聆贴在他的胸前轻笑,她也抱紧了时诩,她能在这股温热里,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早朝结束后,时诩便前往大明宫求见贺迁。

时诩在大明宫外等了少顷,李贵才踱着碎步子出来,朝时诩行了礼道:“侯爷,皇上传您进去。”

时诩朝李贵点了点头,进书房时,贺迁正好批完了折子。

贺迁对时诩今日前来的用意心知肚明,他道:“时卿免礼,听阿聆说你为了刺客一事去了一趟礁川,可有查到些什么?”

时诩在脑中理清思绪,说:“启禀皇上,臣去了赵府,得知那刺客名叫高钧,他的母亲曾经是赵府的一名舞伎,他幼时的确在赵家习过一段时间的武,但在八年前他的母亲已经带着他离开了赵府。”

贺迁说:“那他母亲是为何要带他离开呢?”

时诩道:“八年前赵老将军去世了,府里的歌舞伎也都是老将军以前喜欢的,但赵大帅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也是为了节省府里的开支,赵大帅便把一众家伎放了出去。”

“高钧的父亲许多年前就跟着老将军战死了,只剩下母亲和自己相依为命。为了谋求生计,他的母亲从赵府离开后只能去了秦楼楚馆卖艺,没多久便染了病去世了。听说他母亲临终前有个遗愿,就是希望自己能够魂归故里,高钧这些年也一直在为了给母亲迁坟筹钱。”

“我查了礁川的几家柜坊,半年前,高钧的确收到了一笔钱,足足有一万两白银,只不过臣的职能有限,那些银两是从哪里汇过去的,臣无从得知。”

贺迁眸色沉沉,他淡淡道:“相比于大理寺和刑部,时卿已经做得很好了。”

时诩微微诧异,他拱手道:“为皇上排忧解难,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哦?”贺迁微偏着头,笑道:“朕从未提起过,时卿如何能知道朕心中的忧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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