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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诗淮骂骂咧咧地瘸着腿往回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忽然翻开了刚刚从墙缝里找到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他看过之后,即刻找火把纸烧了,正午阳光灼灼,盛平浸润在金灿灿的阳光里,隔绝了城外所有的悲苦,欣欣向荣。
鉴于裴诗淮腿脚不灵便了几天,他一直没有出去浪,赋闲在王府,美名其曰为伴读做准备。徐轶也是深居简出的主,两个人平时几乎不打照面,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直到太子传唤,裴诗淮终于有了活儿干。
皇长孙徐皓孩子心性,平时贪玩了些,下人们都宠着,养得极其骄纵,看见裴诗淮自然没甩他好脸色,裴诗淮全当没看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裴诗淮当之前发生的事不存在,一天他都尽量顺着徐皓的脾气,徐皓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徐皓念了半天之乎者也没过脑子,他全当不知道乖巧当陪读。
熊孩子贪玩归贪玩,天资聪颖,闹了一阵脾气过后安静下来读书做学问,倒不用旁人催,气定神闲地完成了一天的学习任务,裴诗淮帮他把书整理好:“皇长孙学完了?”
徐皓哼了一声,不屑一顾。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喜欢读书的时候身边有人,完全把裴诗淮当空气。
徐皓学累了,停下来,“听说你当年是进士?你身上哪里有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裴诗淮躬了躬身,自嘲:“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惜我肚子里全是弯弯绕绕上不得台面。”
徐皓又哼了一声:“太傅教导过我,读书以明理,以致知,以修身,以养德,以史为鉴,继往开来。你的进士,是读了多少书考上的?”
裴诗淮眼角漾出一丝细细弯弯的纹路,这句话,是他曾经在考卷上写过的。他说:“臣乃吴下阿蒙,愿皇长孙日后能以此为戒,孜孜不倦,将来定大有可为。”
徐皓一来瞧不上这个伴读,二来对那天在慕王府的事心存芥蒂,他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心里动起了歪心思,吩咐道:“你去抄书吧,长长肚子里的学问。”
之前太傅每次罚他,都让他去抄书,这是一件非常枯燥无聊且耗人心神的事情,徐皓为此吃尽了苦头,裴诗淮喜动不喜静,这既算对他的惩罚,也给他分个活儿干,别成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碍眼。
看裴诗淮的素养,让他教自己做学问搞不好能把自己带沟里去。
裴诗淮欣然听命,小崽子下手果然狠,这个惩罚要了他半条小命。
他领命回到慕王府,平时在东宫一动不动抄书,回到府里后还要加班加点的誊一点,头悬梁锥刺股,倒是有个读书人的样子。
徐轶从不过问他给皇长孙当侍读的事情,留给他的忠告只有守礼法、知分寸,即不闯祸就行。
这个要求实在不算高。
裴诗淮也不在徐轶面前主动刷存在感,他本来被徐轶盯上,巴不得徐轶忘了他,从不找徐轶汇报,他忙的昏天黑地,把自己熬出了两个黑眼圈。
然而他抄了两天,便给谢源派活儿了,谢源擅长模仿人字迹,帮他抄书毫不费力。
徐皓给他分完活儿后,眼睛和耳根子都清净了,在读书方面他很刻苦,随太子,不用人催,除了偶尔整一下裴诗淮解闷儿,其余时间他俩相安无事。
裴诗淮毫不在意,小崽子尽管骄纵,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对自己还算客气,怕他告状。而他心安理得的浑水摸鱼,一边让谢源帮自己抄书,一边熟悉宫里的事情。
这边小崽子不让学术混混安稳度日,另一边朝堂上的风云翻涌成海,几乎在一夜之间,上疏批判太子贪腐的奏折堆在安孝帝的寝宫里,快压塌了案几。
裴诗淮一语成谶,太子被揭发贪赃纳贿,一时深陷泥潭。
有人等不及了。
户部侍郎赵启平遭到弹劾,贪污,贿赂东宫,铁证如山,尽管纸片般的折子全都指向赵启平,但风波里的另一位当事人难以避免被拉下水,一时间,东宫里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裴诗淮照旧定期去给徐皓当伴读,东宫里的气氛沉闷压抑,太子和太子妃天天吵的鸡飞狗跳。
礼是太子妃收的。
赵启平是太子妃的大侄子,为人刚直,在朝廷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说他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倒没干净到那步田地,但矮子里拔高个,称得上为官清廉。太子妃冤枉不已,赵启平送到东宫的礼是亲戚间对长辈的孝敬,怎么成了收受贿赂?
但百官不这么想,霎时对赵启平的指控如潮水一般层层叠叠涌进安孝帝耳朵里,水淹的确是东宫。
太子焦头烂额无从辩解,太子妃每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裴诗淮却难得的,能静下心来抄书了。
抄书不是技术活儿,但也挺好,磨人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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