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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nbp;&nbp;这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了的呢?”
朝慕云看着白婆婆:“算当下来往,你的确不够时间,但若船和白菊花是在早一点时间,比如这日晨间便已完成,&nbp;&nbp;放在阴凉避风之处,&nbp;&nbp;花也不会败,&nbp;&nbp;坟地背阴,&nbp;&nbp;找个角落并不难。如此,你便不用在俞氏走后赶的那么急,天色昏暗后假装入睡,&nbp;&nbp;照计划从容来往便是。漫漫长夜,不太够妆点船的时间,&nbp;&nbp;但只是杀完人返还,还是没问题的,&nbp;&nbp;你甚至可以故意让花房里的下随看到,&nbp;&nbp;为你做不在场证明。”
“至于俞氏购买的白菊花——”
他微伸手,&nbp;&nbp;掀开桌上一份消息卷宗:“到处都找不到,&nbp;&nbp;官府大概率能想到的解释便是她自杀,&nbp;&nbp;船是她自己妆点的,用的就是她刚刚采买好的白菊花,又恰逢亡夫忌日,&nbp;&nbp;一切好似都说得通,&nbp;&nbp;但大理寺皂吏锲而不舍寻找,在船只停留的河道下面,&nbp;&nbp;河水冲积淤泥里,&nbp;&nbp;发现了大量的白菊花,&nbp;&nbp;这才是俞氏买的吧?你提前装点好船只,&nbp;&nbp;待俞氏赴约,将她采买的白菊花扔在了水里,是也不是?”
白婆婆面色微讶:“你为何会这么想?”
朝慕云想了想,道:“我此前一直在思考,凶手在哪里妆点的船只,这需要一个很大的空间,或是私人所有,外人难进,或是极好遮掩,外人看到了大量的花也不会起疑——彻底不被别人发现的私人空间,寻不到结果,本案涉及嫌疑人大多非富即贵,想做什么,身边都会有下人随侍,那后者呢?”
“你暂住江项禹的花房,江项禹引你为师,给了你很大的自主空间,你对花草极为熟悉,侍弄这些根本不必外人担心,你甚至可以指导别人,遂你在处理这些时,不会有人起疑。船很小,江项禹的花房却很大,还因品类不同,分出不同区域,有的自然生长,有的则需要搭暖棚,暖棚那日我也见过,似乎不同种类,透光率不同,你完全可以在这些空间里,完成小白船的妆点事宜,事后清理干净,不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一些花朵残留,也没什么关系,这里是花房,剪花插花几乎是日日都会进行的工作,没人会怀疑。味道也是,你在修剪白菊花花枝时,必然有花朵香味,及剪断枝叶的汁水微绿,同样,就算别人闻到了,也不会觉得异常。”
白婆婆神色一如既往慈祥:“看起来,你好像没有更多证据。”
皂吏的确在花房没有更多发现,找不出船只曾在哪里停留,那些难以清理干净的,过碎的枝叶碎屑,倒是有,但花房里有这种痕迹再正常不过,无法作为决定性证据。
可是被扔进河道里的白菊花,却是厚九泓带着人辛辛苦苦,实实在在,打捞出来的。
朝慕云看着白婆婆:“那日我在花房见你,你围了围裙,身上有花香,以我的鼻子,闻不出你身上有无白菊花味道,花房里的人但凡要侍弄花草,都会穿围裙,以免脏了衣服难洗,你当时大方从容,热情的恰到好处,状态无有不对,可我事后回想,突然意识到,你的手指很干净。”
“你的状态是干活途中,发现来了客人,上前招待,临时清洗,为什么那么干净,连指甲缝似乎都刻意清洁过?”
白婆婆微笑:“因为我爱干净?”
“观你行为习惯,不是有洁癖的人,爱干净会时常清理,这点我认可,但过于明显,特殊对待的清洗过程,”朝慕云微抬眉,“显然是为了去除之前的痕迹——你那时,刚刚妆点完小白船,从晋家祖坟回来,我说的可对?”
白婆婆:“我为何要去晋家祖坟?”
朝慕云:“因那是你计划里的,与俞氏相约之处。”
“我从哪里弄到的船?”白婆婆叹气,“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家祖坟在哪里。”
“不,你知道。”
朝慕云看着白婆婆,眸底墨色深邃:“丈夫的仇人埋在哪里,你怎会不知?你不是白婆婆,你姓穆,是湛书意的妻子,对么?”
这句话,让现场一静。
白婆婆也证了下,微讶:“你说的可是我好友穆氏?她已经死了,老家还有坟……”
“那座坟,是空的。”
朝慕云那夜理出这个思路,就请夜无垢帮忙去查了,漕帮船快,真想做什么事,办事效率很高,的确帮了他大忙:“我们认真查找了穆氏和白氏的关系,是否的确是友人,相交甚密,查到的结果大理寺上下无不震惊,此二人的确是友人,偶尔会有相聚,但所有的相聚过程,白氏都未有露面,一手操办这些,传出所有风声的,是穆氏的心腹婆子——”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好朋友,感情极好,但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白氏真面目,但凡人前出现,此人必戴幂篱。”
“继续深查,我们发现,穆氏本人也极擅侍弄花草,白氏生意的起初,就是穆氏花房,江南水丰,运花送花多用水路,你对船和水都很熟悉——你就是穆氏,自己给自己添了一个旁的身份,让所有人信以为真,你之的计划和目的,许在多年之前,就已有所预兆,对么”
现场一片震惊,江项禹尤甚:“可她……是我师父啊!”
朝慕云看着他:“她与你偶遇,只在你幼年之时,后续交往也不多,且皆是书信往来,随着年纪增长,幼时记忆淡化,你如何能认得出她的脸?她将只你与她知道的往事说出,你便会信她。”
江项禹瞳孔微颤:“这……”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牵扯其他任何人的利益,只是自己悄悄养一个旁的身份,时时留心,随时注意,几十年营造假象,其实也不太难,只要让白氏深居简出,性格稍稍孤僻些,就可以。”
朝慕云看着白婆婆,目光明亮到锐利:“你来自江南,谙熟水性,知暗流风向,也能猜测大概哪里有弃船坳口,你早就为你的复仇做好了计划,要让害过你丈夫的人付出代价,你为这些人准备了葬礼,你准备好白船和白菊花,邀请他们赴约,你养有一条蛇,待与他们见面浅聊后,放蛇咬了他们,在他们弥留之际,给予他们最大的恐惧和震撼,最后将一方白帕盖在他们脸上,你盖这方帕子,并不是害怕自己行进心有愧疚,而是——这些人不配,对么?”
随着他的话,所有人还来不及震惊,就看到门口进来了一条小蛇。
小蛇长不过两尺,食指粗细,周身翠绿,两只眼睛是宝石一般的红色,吐着信子,蜿蜿蜒蜒的游走进厅堂。
“啊啊啊蛇啊——”
“快来人啊有毒蛇——”
场上人吓的不轻,反应极大。
但小蛇并没有随便乱跑,像是探到了什么气息,像始终如一,朝着‘白婆婆’的方向游去,很快到达了她的脚面。
“走,走开——”江项禹虽然一脸惧意,仍意欲往前赶蛇,“婆婆你快跑,莫要伤到——”
被皂吏拉开的同时,他看到小蛇顺着‘白婆婆’裙子,爬过她腰身,来到了胳膊上,在她手腕上一缠,便不动了。
小蛇并没有想伤害她,甚至蹭了蹭她的手腕……
若非一定的主宠默契和亲密习惯,不可能如此。
江项禹顿时失语。
现场所有人都在看这条蛇,朝慕云却目光微移,看到了放蛇进来的皂吏。
皂吏一身衙差衣服,肩膀背尤为笔挺,指骨修长,步态端正,一张脸平平无奇,跟堂上其他皂吏似乎没什么不同。
但朝慕云就是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皂吏,而是那个戴面具的花蝴蝶男人,他此前倒是没夸口,的确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皂吏衣服上身,也别有气质。
察觉到了座上的人审视,夜无垢也很无奈。
病秧子第一次开堂审案,他当然要来,皂吏身份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最低调,也最不被看见么,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每回他出现,这病秧子一定能认出来!第一次是气味,第二次是习惯,这次做足了准备,竟然还是被找出来了!
他此前无往不利,干这种事没一次失败露馅,不然这帮主位置怎么来的?外面人为什么谈他色变?可所有一切本领,一切伪装,倒是病秧子面前好像闹着玩似的,人一眼就能看破……
已经被抓住,再抓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夜无垢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快速朝朝慕云眨了下右眼。
还顺便伸手,亮了下夹着柳刃的手指。
意思是不用担心,一条小蛇而已,他既然能找到,就有的是手段治住,绝不会伤了人。
别人是没注意这边,蛇什么的,黑风寨二当家厚九泓却见的多,并不会特别惊奇,倒是座上病秧子的表现更吸引他,他就说,这个案子里,病秧子瞒了他多少东西,没让他知道!还算计了别人帮忙……
等等,住嘴,不,是住眼!
这什么场合,你们俩这样抛媚眼合适么!
不是,这孙子到底是谁,见都没见过,凭什么和病秧子更亲密默契啊!
小蛇的亲昵指向太明显,白婆婆,不,穆氏似乎无话可说,或者,她并不想再辩白,目光依然从容平淡,看向朝慕云:“既然笃定是我,直接以证据威压不就好了,何必请这么多人上堂,说那么多有用没用的话。”
朝慕云看着她:“有些事,需要真相大白,你夫之死,也有冤要诉,不是么?”
这件事,需要这些人在场,才能圆满。
白婆婆一怔。
朝慕云:“你夫进京科举,本该榜上有名,却遭人陷害,当时的副考官江元冬收了史明智好处,暗中帮忙操作,换了你夫卷子,并把换过去的卷子泼上墨水,造成本人失误,难察假象,你夫落榜,换得别人登科仕途,青云之上。”
“你夫聪慧,猜出内里手段,心中不服,案中收集证据,却被这二人发现,意欲笼络,成为一丘之貉,然你夫高洁,并未应允,此二人便阴招频出,不仅将他赶出京城,还在他身边周转屡次制造事端,长辈家人朋友,屡屡被挑拨,让他始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直至他经受不住,在其疲累之时,制造了一场落水意外……”
当年种种,朝慕云皆已查清,案几之上,皆是能寻找来的所有证据。
“江元冬与史明智暗中密谋科举之事,当年曾互相留下密信,也是之后老死不相往来,却并未互相攻讦的原由,因二人知道,彼此握有彼此的证据,而这件事,江项禹,你知道,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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