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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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走在祓神身侧, 目光始终追随着他。</p>

端详他的状态，确定他的心意。</p>

平日若祓神如此热烈直率的表白，她定要红着脸, 甚至胡说八道几句。</p>

但此刻，在两人承受了同样强烈的痛楚，又下定了前所未有, 乃至从古至今，从无存在胆敢立下的宏愿后，清禾又怎会羞怯？</p>

“怎一直看我，”神灵低头看她, “害怕么？”</p>

他将少女冰凉的手掌又握得紧了些。</p>

“不怕, 但我怕您心意转圜。”</p>

“蒲苇韧如丝。”祓神轻缓道。</p>

“磐石无转移！”清禾响亮应道。</p>

“还记得这句，那倒没变成呆瓜, 那又为何询问我？”神灵口吻听起来轻松如常。</p>

清禾抿着唇笑, 因疼痛而虚弱的手掌, 终究榨出几分气力，坚定不移地紧紧握住他的手。</p>

她不能不坚定。</p>

因为祓神前进的每一步，都有九道雷霆撕裂天空, 重重劈下, 贯穿他的躯体。</p>

违契者, 必遭天谴雷轰之刑, 直至彻底劈碎那一身神骨, 磨去一身桀骜。</p>

目标是神灵, 因此这雷的强度已然碾压寻常使用的天雷，化作深含法则之意的九重玄雷。</p>

每一步, 每一道, 都是在惩戒那个背叛契约, 割弃身为天道自己的神灵。</p>

祓神为清禾挡下全部余波。</p>

看着爱人越发苍白冷酷的面色，清禾心痛，却无法言语。</p>

因为这是祓神自愿接受的惩罚。</p>

他仍在恪守那份坚持，违背契约，理应受惩，所以半分不反抗。</p>

清禾眼前酸涩。</p>

“其实，不必和以前的天道也坚持割裂的。”</p>

“他不会爱你。”祓神平静道，因又一道震怒雷霆的降下而语气微顿，但很快恢复如常。</p>

“今日之事，他也会充耳不闻，冷酷而麻木。”</p>

尽管如此，可我还是会崇慕怜爱你。</p>

无论是天道，还是祓神。</p>

都是一样的高洁悲悯，诚信无私。</p>

好爱他。</p>

知晓祓神此刻情绪激荡，清禾没有多言，只是无声陪伴，表达着自己的支持。</p>

九十九步淬骨路。</p>

每一步，都在挑剔试炼神骨。</p>

言语根本无法形容神灵所受苦楚，哪怕万一。</p>

雷劫越是惨烈痛苦，几乎欲弑杀神灵，便越是表明，法则仍然器重祓神，希望他继续作为天道。</p>

——连法则也认为，祓神和天道，是截然不同的。</p>

赤霄早就哭晕了，却又劝不住。</p>

雷罚祓神一一接受下来。</p>

自此，契约两清。</p>

虚空传来法则震怒之声，可事已至此，它无可奈何。</p>

“怎么样？”清禾关切地扶住祓神。</p>

神灵站直身体，示意自己还没有那般虚弱。</p>

“只是陡然松快，有些不适应罢了。”</p>

瞧小姑娘一副要哭不哭的难过模样，神灵平缓中透着轻松：“好处倒也有，此刻恶孽之痛，倒当真不值一提了，毫无感觉。”</p>

清禾顿时难过地扑进他怀里，蹭了又蹭，方才冷静下来。</p>

她迅速开动脑筋，为祓神出谋划策。</p>

“现在我们的敌人，乃是仙人众，与宿命法则。其中，仙人众想要您性命，实力却不值一提，宿命法则只想让您【回归正轨】，但力量却十分强横，对么？”</p>

“嗯。”</p>

“那我们分一下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p>

清禾严肃道：“主要矛盾还是落在法则上，只要它处处阻拦，就一直十分碍事。”</p>

“是。”祓神认可清禾的思路。</p>

“所以怎么才能削弱法则，叫它安生些？”</p>

“自是重塑乾坤，再造法则。原本的不适用，它的力量便会被极大削弱。”</p>

说“重塑乾坤，再造法则”时，祓神语气堪称云淡风轻，似乎并不觉得有何困难。</p>

“法则……我觉得这个世界法则很黑暗，也很不公平。”</p>

“你此前与我一次交谈，其实已简要涉及了法则。”神灵认真地看着她，“清禾，你比自己认为的更加聪颖敏锐。”</p>

他没有伸手触碰她，没有做任何亲昵动作。</p>

而是严肃道：“你可以对自己更自信些，而非还未开始，便借由胡言乱语，事先留足退路。”</p>

偶尔尚可，次次如此，便知道定是以前生活留下的痕迹。</p>

“……我知道了。”清禾红着脸，认真又直率地颔首。</p>

“倒比平时听话晓事理许多。”</p>

“不是心疼，您当我会这样？”清禾白他一眼，接着问道，“西岐那边没事？”</p>

“各方面来看都很稳定，伤害固然有，但变革蓬勃之气更盛。”</p>

“打破灵脉桎梏，人人得以修行，这条路是对的。”</p>

“那您是要……？”</p>

“粉碎天下灵脉封印。”</p>

激烈变革中，旧规则会被不断打破，新规则会不断涌现。</p>

而黑暗、压抑、陈旧、束缚，几乎是写入旧规则骨子里的东西。</p>

灵力却会给予所有人另一样事物。</p>

——选择的自由。</p>

“那得多久？很危险么？”</p>

“所以要先安顿好你。”神灵平和道，“前后会持续七日七夜，风险并存，我们回地宫做。”</p>

“回家做！”</p>

“嗯，回家。”</p>

*</p>

地宫仍然如此安谧与平静。</p>

因为月色与日光从未照耀进来，所以尽管日月陨落，地宫内部反而一如往常。</p>

清禾闻到熟悉花朵的芬芳清香，都是她亲手种植的。</p>

这股香味让她觉得安心。</p>

神灵则在四处布置阵法，尤其锁灵殿，更是重中之重。</p>

清禾是祓神的软肋，亦是他燃烧的心火。</p>

“你才受重创，实力十不存一，便不要乱跑，扰我心神。”</p>

清禾听话点头。</p>

“不过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速恢复，这样不说帮您，至少也有自保之力，让您少些后顾之忧。”</p>

清禾说的有理，但……</p>

“想快速恢复，唯有心意相通之人双.修，阴阳结合，相濡以沫。其他法子，或多或少都有副作用。”</p>

“双、双.修？！”清禾瞬间连舌头都捋不直了。</p>

她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祓神，活脱脱世界观遭受冲击。</p>

神灵眉眼坦然严肃，并无狎昵亵玩之意。</p>

认真的。</p>

……</p>

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