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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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将地金碎片妥善收好后, 便关切注意祓神场上情况。</p>

神灵稳稳掌控住了场上局面。</p>

他眉目区别于面对清禾时的平静柔和，神色凛冽而冷酷。</p>

他分明只是抬起手，可清禾却生出种, 日月星辰，江河湖海，尽数倾倒于这一掌中的恍惚感。</p>

大概因为天道本该就是这样崇高威严, 执掌三界至理的存在。</p>

咻咻咻。</p>

失去拘束的狂涌灵力向四处迸发，撕裂空气发出尖啸。</p>

但在神灵的死死压制下，这批灵潮没能闹出幺蛾子来。</p>

许久之后，狂暴灵潮终于渐渐平息。</p>

“祓神大人！”清禾上前两步, 凑到神灵身边, 关切地打量摸索他周身，“您还好么？受伤了么？”</p>

看脸色自然是不会得到答案的。</p>

清禾嗅到淡淡血气, 她面色骤变, 最终在祓神撕裂的右手掌心找到了答案。</p>

白皙如玉的手掌, 此刻血肉模糊。</p>

——粉碎封印，需神灵凝聚本体，方能绝对压制。</p>

“疼么？”清禾问道。</p>

不过少女可怜心疼的表情, 已然说明了她内心对这个问题预设出的答案。</p>

祓神道：“我怎觉得, 伤在我身上, 倒好似你受伤了似的。”</p>

“伤在你身, 痛在我心。”清禾心疼地说, 满脸写着不高兴, “下次保护好自己再做危险的事。”</p>

能让祓神受伤，那换做其他人来, 不是九死一生？</p>

神灵没有回答, 只是动作稍显生疏, 却足够温柔地，帮她抚顺鬓边被吹乱的发丝。</p>

“这么做也没用，我不会心软。”</p>

清禾按住他的左手：“以后不许冒险。”</p>

祓神抽出手，清禾看似强硬的动作，在神灵意愿面前不值一提。</p>

他不疾不徐道：“你倒是学会命令我了。”</p>

……？</p>

这话什么意思？</p>

祓神语气平静，没有过多语气色彩，可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对劲。</p>

显得很不客气。</p>

可是，她与神灵之间……没有等级尊卑的吧？</p>

刚才她那句话，有哪里说得过分了？</p>

就在清禾胡思乱想之际，祓神语气陡然无奈下来。</p>

“说你迟钝，你还总是反驳。我如何会对你这样说？此刻还满脸不高兴，好似我负心似的。”</p>

紧绷心弦陡然放松。</p>

清禾下意识想给神灵一拳，但手正想抬起，又无端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是以为方才误会残存的尴尬吧。</p>

“怎么会误解我方才言语的？”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口气，但是神灵颇随意的态度，俨然对此已预设了答案。</p>

因为他认为，清禾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呆瓜小姑娘。</p>

神灵缓声道：“对我倒也罢了，与旁人时，却要多些城府，莫要别人说什么都信。”</p>

“嗯。”清禾含混应付过去了。</p>

但神灵方才有句话，确实叫她心里怪怪的。</p>

她喜欢祓神没错。</p>

祓神绝对也喜欢她。</p>

但为什么，方才祓神开玩笑般的一句威吓……她会当真，随后怀疑自己是不是僭越激怒了他呢？</p>

尽管她没有恋爱经验，却也知道。</p>

无论如何，情侣之间，都不该存在僭越这个词。</p>

但祓神如此微笑看着她，一切困难事情此刻似乎都已解决，扫兴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了。</p>

“嗯。”她不由也弯弯眼眸，露出笑容。</p>

她就是喜欢祓神大人嘛！</p>

*</p>

从灵脉中走出后，清禾还有些担心。</p>

“西岐部洲最近会很乱，不会出事吧？”</p>

“所以需对此处多加关注。”祓神淡淡道，“不过不必驻留此处，无论身在何处，凡日月所照之处，皆为我目光所及。”</p>

毕竟日月就是神灵双目所化嘛。</p>

“那我就不用操心啦？”</p>

神灵纵容道：“你可以想想下次想去哪里玩。”</p>

“回家，不，去水遗岛看看吧。”清禾说道。</p>

她对水遗岛很有感情。</p>

“而且我想看看，这也过去小半年了，水遗岛出现了哪些变化。”</p>

水遗岛如今是神灵净土般的存在，能放置小半年不管不问后续，她确实心大，神灵也确实惯着她，只无声处理了后续。</p>

“在海岛上住几天吧？”清禾将时间算的很准，“然后我们就回家，要准备过中秋了。”</p>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可是个大日子。</p>

算一算，也就六天了。</p>

“时间过得好快。”清禾由衷感叹，“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天，感觉时间都过得很快。”</p>

祓神严谨道：“光阴流逝如水，速度不会变。”</p>

“可读书时，我总觉得每一日都很难熬，漫长无比——当然如今没了重新体验机会，倒是觉得囫囵吞枣，颇为怀念。”</p>

“而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总觉得我们还未作什么，日子就呼啦啦过来了。”清禾说道，“这一天天过去，我马上就要十九岁，然后快进到二十，就到了……”</p>

“到了什么？”</p>

清禾盯着神灵不说话。</p>

半晌，她吐出句：“到了法定结婚年龄。”</p>

“这意味着什么？”神灵冷淡抬眼，“你们那里的律法，约束我么？”</p>

“大概有种，二十岁以前，都算婚前性行为的感觉，二十岁以后就更成熟，相对可以承担责任……”而且用她惨淡生物课掌握的知识来说，女子二十岁后才是合适的生育年龄。</p>

祓神冷酷表情添了少许微妙。</p>

“哎，您当我没说，我就胡言乱语几句，不碍事。”</p>

祓神却盯着她，微微蹙眉，看起来对她方才言语有些在意：“那岂不是要等两年？”</p>

清禾决定不询问什么事情要再等两年。</p>

“我们先说中秋节。”清禾将话题拉回正轨。</p>

神灵算了算日子道：“你是说祭月节？”</p>

“嗯嗯。”祭月节可能是此界中秋别称。</p>

不过见神灵如此，清禾问道：“祭月节有什么特殊习俗么？”</p>

“祭月节由上古凡人祭月习俗演化而来，本为祭礼，万年流传下来，便也成了正式节日，”祓神不疾不徐道，“或敬老，或驱寒，团圆祭月亦有之。”</p>

和她家乡那里听起来稍有些区别，不过大致差不多。</p>

祓神问道：“你想与家人团圆么？”</p>

清禾摇头：“我家人都不在此世了。”</p>

“如你想，我也可去阎王处开释你亲眷。”祓神轻描淡写道，“如还未转世，倒是颇好操作。”</p>

“您以前好像也这么说过……但是不用啦。”没必要。</p>

清禾眉眼弯弯道：“中秋那天，只要您在我身边就好啦。”</p>

“我如今，只有一个半家人。”</p>

“谁？”神灵蹙眉，问得乃是“半个”的人选。</p>

至于“一个”说得是谁，神灵觉得如此问题纯属废话。</p>

“一个是您，半个是赤霄。”清禾微笑道。</p>

赤霄：？？？</p>

最近因为天道大人与清禾感情越发深厚，抢了剑灵不少活，他已安静许久，只每日安心满足地看清禾与祓神相处。</p>

却没想此时还能牵扯到他。</p>

“赤霄么。”祓神稍稍沉吟。</p>

赤霄震惊。</p>

天道大人，您防贼，怎么连自家剑灵都要防？！</p>

“赤霄只是个剑灵。”清禾无奈提醒。</p>

祓神终是道：“罢了。”</p>

清禾掷地有声：“您真是大度！”</p>

赤霄心却都要碎了。</p>

呜呜呜，他只是个剑灵啊，天道大人如今却都要犹豫半分。</p>

这合理么？！</p>

“只剩一周，凡人应当也开始筹备了。”</p>

“走！”清禾兴致上来，拉着祓神的衣袖道，“去看看！”</p>

她想看看，水遗岛的人是怎么过中秋节的。</p>

她亲手设计的神灵净土。</p>

想到这里，她心中越发期待起来。</p>

祓神安静凝睇着少女欣喜轻松的眉眼，最初并未言语，直到她疑惑道：“祓神大人？”</p>

“无妨，走吧。”</p>

祓神语气如常。</p>

*</p>

清禾还记得海绫罗执念的模样。</p>

那次还是她头一回真切接触到某人的愿望。</p>

海绫罗的执念，是莹蓝色半透明的絮状气丝，质地极轻盈，会犹如云团绕着指尖缓缓转圈。仔细盯着絮团打量，仿佛能够看见纤细身影上下浮沉，又像是听见潮水翻涌的哗啦水声。</p>

她的心愿，是水遗岛再复青绿。</p>

他们，应该完成海绫罗的心愿了吧？</p>

再度踏上水遗岛土地前，清禾一时踯躅。</p>

不过耳边骤然涌入的喧闹，迅速冲淡了她的忧虑。</p>

“凡人治疗伤口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好多。”清禾吃惊道。</p>

离开水遗岛时，她在海上掀起了一场海啸，尽灭水遗恶人，其中有幸存者的亲旧，所以众人尽管敬慕她与天道，但也有不少悲戚之人不敢言。</p>

对此，清禾当时的想法是，神灵已在物质方面绝对保障了生者的后续，完成了道德上的义务，那些死者，只能说取死有道。</p>

如今再度踏上水遗土地，逝者的痕迹似乎已淡去许多。</p>

水遗岛，这北荒众多绿洲中的明珠，却有着独特的丰茂。</p>

正如海风日日吹拂过珍珠上的尘灰，使珍珠光润明亮。</p>

在北海海风的日夜吹拂下，水遗岛整体环境十分明亮清澈，有种海盐汽水的清新感。</p>

进入秋日，海风有些凉，但下午日头正盛，阳光倒也称得上温暖，照耀在身上驱散了许多寒意。</p>

来往人群无论男女，均神色恬淡安宁，其中更有许多修行者坦然与普通人共行，而互不干扰。比之栖凰，更加自由平和。</p>

曾经笼罩这颗明珠的暗影巨手，已然消散无踪，所以这颗明珠终于得以盛放光彩。</p>

她听见街头两个相貌朴实的农家男子在聊天。</p>

“你家水禾，近日如何啊？”</p>

“还是那般，洒在地中便是不管，都有保底收成，每次想来，俺都觉着像是做梦。”</p>

“毕竟是天道赐下种物。”</p>

“是啊，龙女殿下当日真的半分未曾欺瞒我等。”</p>

她抿唇，颇有满足的微笑。</p>

水禾乃是她设计提出，神灵加以改造实施，并亲自取名的产物。</p>

又有两名修真者与她擦肩而过。</p>

“这两日你修行进度如何？”</p>

“还是那般，难以感知天道，所以我每餐饭又多增了两碗水禾。”</p>

同伴震惊：“如何吃得了那么多？水禾最饱腹不过，我等修真之人，无需食用那么多。”</p>

“水禾为天道大人亲自创造，灵力丰富，你自己不也能吃出来么？多吃点，指不定那日就能感悟天道了。”</p>

“这倒确实是你脑子转得快，回去我也多加几碗！”</p>

街上雀跃的孩童叫喊着蜂拥穿过街巷，脸上满是快乐肆意的光。</p>

……</p>

他们走过了水遗岛的许多地方。</p>

“当日构想，居然都成功了。”清禾惊叹，“如此厉害么？”</p>

神灵本不想言语，但见呆瓜小姑娘如此之呆，终究淡淡道。</p>

“是，在某人撒手不管的情况下，凡人天赋异禀，齐心协力建成的。”</p>

清禾怔怔望了祓神两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