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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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您说让我放肆一点……”说这句话时, 清禾磕绊了一下。</p>

倒不是素来伶牙俐齿的少女忽然不会讲话了，只是正常语境下，完整复述这句话委实有点尬。</p>

别看清禾平时最喜欢胡说八道, 可真要她正儿八经地对某个人讲“对于我，你可以更放肆一些”，那打死她都说不出口。</p>

嘶。</p>

真的太尬了。</p>

她不禁对祓神肃然起敬。</p>

“不愧是祓神大人。”</p>

祓神一点也不想知道她为何忽然没头没脑地夸奖自己。</p>

闭着眼睛也能想到, 这小姑娘但凡缓过劲来，嘴里就一定不会吐出好话。</p>

经验丰富的神灵选择保持安静，就这样晾着她，少女自然会很快转移注意力到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情上。</p>

然而——</p>

某只小剑灵并不像祓神一样身经百战。</p>

一听这坏女人夸奖天道大人, 顿时兴致盎然道：【当然, 你也发现天道大人无论什么，都是绝顶完美的吧？】</p>

祓神心中微凛。</p>

正欲出口阻止, 便见清禾已迫不及待地踩中这个绝赞台阶, 顺势下来。</p>

“是啊, 就连玩尬的，也比别人坦荡一点点。”</p>

说出这句吐槽，清禾终于神清气爽。</p>

“换做我, 肯定说不出这种话。”</p>

而赤霄居然还未反应过来, 仍与有荣焉道：【哼, 天道大人论起情深, 岂是世人所能相比？】</p>

须知道, 神灵之爱, 当以万年记。自洪荒之初，到终焉之末, 若一瞬心动, 那便是一世动心。</p>

人心如草最易变, 神心如石难转移。</p>

长情、深情，这可是极为难得的品德！</p>

“是啊是啊，毕竟是天神之爱嘛。”清禾又试图玩跨越时空的梗，“谁会拒绝来自一个天神的爱呢？”</p>

赤霄没看过大鱼海棠，但到了此处，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清禾这是在嘲讽他了。</p>

可恶。</p>

赤霄顿时怒了。</p>

说天道大人喜欢土味情话可以，但是，她怎么可以默认天道大人有心悦对象？</p>

【放肆！】</p>

【休得污蔑天道大人！便是山无棱、天地合，天道大人也绝不会动心！】</p>

【大道无情，你身为座下行者，最不该生出玷污之念！】</p>

说完这番话，赤霄对自己的情商颇为满意。</p>

很有进步嘛自己。</p>

不仅维护了天道大人的尊严——强调声明神灵断情绝爱，劝她别作肖想，而且还回护了这胆大包天的少女。</p>

神灵也是谁都能如此亲昵挑逗的么？</p>

真是没眼色！</p>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清禾对神灵的细心关爱，信任依赖他都看在眼里，小剑灵便是嘴巴再刻薄，也慢慢接纳了她的存在。</p>

自是不想清禾因为能够理解的少女情怀葬送性命。</p>

恋慕天道的少女情怀实在太多了。</p>

【亘古至今，多少凡人公主，妖族皇女、绝世美貌的女修……以各种方式试图引得天道大人垂青，你以为她们成功了么？不！多是年华空掷。而若是又做出些糊涂之举，那结局便更不好说了。】</p>

赤霄絮絮叨叨，听起来像是呵斥，其实只是想让天道大人不至于因此厌弃清禾，想让少女及时清醒。</p>

但听完这些，清禾只是皱皱眉。</p>

“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叨叨这么多干嘛？”</p>

赤霄：【……嗯？】</p>

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p>

剑灵惊了。</p>

这世上怎会有人不爱慕完美无瑕的天道大人！</p>

而接着，清禾在心里对祓神说道：“不愧是祓神大人，在不近女色这方面也比别人厉害一点点。”</p>

语气抑扬顿挫，充满赞叹。</p>

被剑灵反复背刺，如今身上已是插满剑刃的神灵：……</p>

他不由思索起，赤霄剑这把愚蠢之剑存在的意义。</p>

当初锻造他，是为了在自己失德之时，能有弑杀自己的手段。</p>

而如今看来，他尚未失德，赤霄便已经喜欢捅刀神灵了。</p>

所以。</p>

这把剑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他愚蠢决策的象征么？</p>

所以反复以这样，愚蠢透顶的言行惩罚他？</p>

“您莫要怪赤霄，他也是好心。”清禾憋着笑，十分虚伪地安慰道。</p>

祓神：……</p>

根本没有被安慰到。</p>

他冷静地使赤霄闭嘴，并遮蔽了剑灵视线，以免这蠢东西又做出什么令神灵并不存在的血压陡然飙升的事情。</p>

说笑间，清禾的脚步已轻轻踏上深渊的另一边。</p>

一片广袤而繁盛的丛林。</p>

*</p>

“这样的地形设计真的合理么？”</p>

注视着眼前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山野景象，清禾不由自主地吐槽。</p>

“我记得我背后还是一片不知道多宽的鸿沟啊！”</p>

“那你想如何设计？”</p>

神灵问道。</p>

这是直接将洞天设计权交给了她。</p>

谷圣洞天由祓神一块血肉所化，天生位格极高，拥有一定灵智，因此数万年间，谷圣洞天的试炼从未重复过，而每次推翻重塑也极为简单，无非消耗灵力的事情。</p>

要不然清禾这一路行来会如此顺遂？</p>

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只差送到她眼皮子底下，恭敬地匍匐在道路两侧，只求能得少女青睐，相伴左右。</p>

清禾与神灵日夜相伴，又多有亲密，灵脉甚至是由祓神亲自打通，从头到尾，境界虽未至，但根源上已是半个仙人。</p>

再加上祓神已为她将前路安排得妥妥当当，偏她自己咸鱼躺平，挥一鞭子才肯动弹一下，否则现在铁定不会是这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p>

话音落下，清禾感到自己的灵识陡然拔高，竟然如臂如使的掌握了这方洞天。</p>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这就是块随便她摆弄的大积木。</p>

包括那些在她之后，进入洞天不久的修士。</p>

这便是神灵的权柄，万物皆为棋子。</p>

这偌大的权力陡然落到手中，反倒叫刚才还指点江山，十分神气的少女陡然慎重下来，分明看好了一处地点，却迟迟未能下手。</p>

神灵问：“为何不实现你的想法？”</p>

神灵赠予她礼物，便是要看她享用的。</p>

少女享用后的回馈，直接决定神灵此刻心情。</p>

“这里不是有人嘛。”清禾说道，“如果把他们【拈】走，会对他们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吧。”</p>

清禾新手上路，不敢保证自己能像神灵那样举重若轻，自如拿捏力道。</p>

而且她通过“天眼”看到那批修士的表现了，均前后搭伴，互相援助，前行速度虽慢，却也未曾放弃任何一人，因此观感不错。</p>

但神灵能将这片领域化作她的游乐场，那自然有所铺垫预计。</p>

“进入此处的，均为北荒大族子弟。”</p>

言外之意，全部杀死定然有无辜者，但倘若十人抽杀一人，那定然有诸多漏网之鱼。</p>

“唔……”</p>

祓神轻叹。</p>

发现这小姑娘的思想还是偏于安稳、正派。</p>

大概也和她是作为祭品被活祭的遭遇有关。</p>

她更多时候都是代入弱势方思索，想的多是遵循规则，而非索取与支配。</p>

“你为何不能设计出一场试炼，甄别出其中的无辜者与有罪者。”</p>

诶？</p>

清禾从未考虑过这样的思考角度。</p>

确实是前所未有的视角。</p>

也是少女囿于人生经历等诸多原因，本不可能拥有的视角。</p>

“你不是被支配者，也不是被束缚者。”</p>

“不必顾忌尘世凡间予你的束缚。”</p>

“肆意实现你所拥有的任何想法——不是已与你说过么？”</p>

自由，任性？</p>

她本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活泼女孩，此时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p>

但她还是担心搞砸。</p>

“那样不好吧。”她难得老实道，“万一惹出乱子呢，或者让无辜者受伤……这种程度不合适，还是您来吧。”</p>

祓神没说话，只干脆潜入两人的识海，</p>

两人识海相连，亦可称为共享。</p>

在识海中。</p>

神灵的投映是白云漂浮的无垠天穹，倒映着大海澄澈蔚蓝的色彩。</p>

而少女的投映则是那片波光粼粼，总会冒出些奇妙事物的缤纷海洋。</p>

祓神喜欢这里。</p>

海天一线，云淡风轻。</p>

某次过于痛苦暴戾时，他无意中将神识沉浸此处，意外地很快得到平复。</p>

只那一次，他便喜欢了这方心灵净土。</p>

然而两人识海交融还未多久，并且神灵过于强大，两人实力相差甚远，目前能令少女探索感知的，仅有那冰山一角。</p>

所以神灵不常来，也不能久待。</p>

此次来，神灵是来探寻少女真心话的。</p>

——有时清禾喜欢嘴硬，偏生伪装得极好，叫人听不出来。</p>

神灵将意识投入那块冰山，俯瞰下方蔚蓝澄澈的大海。</p>

少女所代表的的那片汪洋，不知何时增加了新事物。</p>

是一尾浅粉色的小鲸鱼。</p>

圆头圆脑的模样本十分可爱。</p>

然而此刻，那小鲸鱼却只小心翼翼的浮在水面上，一动不敢动。</p>

为什么？</p>

神灵的目光落在鲸鱼面前的那片海域。</p>

海面清晰的倒映出蓝天白云的投影。而小鲸鱼只要稍有动作，便会打碎这场镜花水月。</p>

所以她宁肯什么也不做，静静欣赏。</p>

识海是人内心所思的真实投映，或许会稍有所扭曲，但本质想法不会改变。</p>

于是神灵终于明白。</p>

小姑娘还是太乖了，坏事做得太少，放不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