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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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义打量着面前少女, 脸上露出被轻视的愤怒。</p>

这女孩相貌倒是十分出色，可这样挑衅他薛小少爷，那必须付出血的代价。</p>

充作他的肉奴还债吧, 等到他玩腻了——</p>

然而，他这个想法没能浮现完整，便戛然而止。</p>

一同戛然而止的, 大概还有他这条连渣滓都不如的烂命。</p>

在他刚浮现邪念时，清禾手中电光便凌厉无比地冲出去，直扑小渣滓的面门。</p>

“啊啊啊啊啊啊！”薛义顿时发出凄惨嚎叫。</p>

雷罚重重劈下，他全身上下所有防护灵宝, 甚至没能阻止起一次像样的反击, 就全部被劈得稀巴烂。</p>

凡人法宝，如何能与天地之怒媲美？</p>

而他本人 , 则被雷电包围全身, 享受最为酷烈的雷罚。</p>

雷罚感知到清禾的愤怒, 加之面前之人恶孽罩顶，合盖天打雷劈，顿时以最凌厉的姿态出手。</p>

有一说一, 真不是神灵在其中顺水推舟, 这天雷一点没加料。</p>

多半是雷罚讨清禾欢心有点用力过猛, 导致效果出奇好了些。</p>

只是祓神现在确实不太开心。</p>

——被当面指着鼻子骂, 和他人之口转述, 终究是不一样的。</p>

况且这不是清禾还在这儿看着呢嘛。</p>

清禾在心里慢慢安抚神灵有些躁动的情绪, 但其实她心里也很不高兴。</p>

她一直想给祓神证明人世间存在真善美，结果这群猪队友就这样掉链子。</p>

他们烦不烦啊？</p>

知不知道每这样招惹一回, 她都要把祓神大人哄好久？？</p>

哄不好的话, 他们自己来吗？</p>

“贱人……”雷光初歇, 满身焦糊的薛义勉强抬起手，指着她恨声道：“待我爹爹……”</p>

清禾撇撇嘴，甚至懒得多瞧他一眼，只轻轻抬手。</p>

那团回到清禾手中就变得貌不惊人，十分驯服的电光，便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薛义劈下。</p>

薛义整个人瞬间倒在地上抽抽了。</p>

他被电了个外焦里嫩，嘴巴肿成香肠嘴，若此遭能活下来，那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说狂妄之语。</p>

并且清禾一时兴起，在他后背用天雷电出了“天打雷劈”四个大字焦痕。</p>

现在薛义相当于引雷针。</p>

但凡有一丝歹毒之念，天雷都会正义降临，用血的教训教他做人。</p>

痛苦嘛……</p>

“啊啊啊啊！”薛义发出杀猪般凄厉的嚎叫，涕泗横流。</p>

他如野兽般嚎叫：</p>

“娘，爹！你知道我爹是谁吗，赶紧给我解了，不然我要我爹……啊啊啊啊！！”</p>

天雷之威，这不就生动展示了嘛？</p>

原本惩罚已结束了，偏偏薛义吃了苦头还不老实，在心里不干不净的骂脏话。</p>

天雷当即一丝不苟的执行了评判标准，开始天打雷劈。</p>

挺好。</p>

试试就逝世。</p>

薛义彻底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奄奄一息的模样，看起来似乎进气少出气多了。</p>

周围鸦雀无声，各种惊疑揣测的目光汇集在清禾身上。</p>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看起来纤细的少女修为如此深厚，而且功法种类竟然是最为罕见的雷修。</p>

更震惊的是，她引动的并非寻常风暴之雷。</p>

雷修境界修为评判标准与其他修士截然不同。其中极重要的一点，就是评估该名雷修能够引动何种之雷。</p>

风雷？电雷？还是什么人为制造的小火花？</p>

而在刚才，现场修为境界最好的一小撮人分明感觉到，那团电光暗含天理，纯度高到引动他们的奇经八脉……这少女究竟是何人？她那雷是从哪得来的？</p>

总不可能是驯服了渡劫时那从天上打来的天雷吧？</p>

不可能。</p>

绝对不可能。</p>

除非她贿赂了天道，不，给多少祭品都不可能有这么大面子。</p>

天道已然是少数人方才知晓的隐秘，而这些人更清楚，那位有多么憎恶尘世，又如何会分享自己的权柄？</p>

那位至尊存在已然堕落，冷漠残酷，根本不会有笼络空间。</p>

这女孩到底是谁？</p>

在场之人不无底蕴深厚，阅读过众多上古秘籍者，却谁都看不出清禾路数。</p>

总之，此时再无人敢小看清禾，也没有谁敢顶着少女霉头，上前救这没长脑子的薛义。</p>

人群当中，几人悄无声息地扭头离去，似是彻底放弃营救，决定回家报信。</p>

周围鸦雀无声，大家盯着她的模样，叫清禾觉得自己像是什么史前巨怪。</p>

“哎。”清禾赧然，“大家都看我做什么？秘境就要开启了，都散了吧散了吧。”</p>

强者发话，众人立即转开目光，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给清禾打上危险标签。</p>

嗯，刚刷下那等凶残战绩后，不骄不躁，反而笑吟吟与人开玩笑……</p>

深不可测，果然深不可测！</p>

清禾不关心那些虚头巴脑的。</p>

她一直盯着薛义，见没人上前救他，便转开了目光，</p>

以他的伤势，若不经抢救，只怕真就当场逝世了。</p>

她以为自己对这个结果多少会有点于心不忍，或者恶心呕吐的想法。</p>

然而并没有。</p>

不只是因为此人罪有应得。</p>

更是因为，他所受的疼痛，远不及神灵所受痛苦之万一。</p>

这样有些人就受不了了？</p>

那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p>

为什么要将远胜于此的痛苦，强行加之于神灵？</p>

神灵，就一定比凡人更能忍耐痛苦么？</p>

*</p>

清禾目光落在薛义身旁的赵不绝身上。</p>

没人关心薛义，更没人关心这平平无奇的奴仆。</p>

她面庞露出思索表情。</p>

刚才回忆赵不绝开局剧情，倒叫她在记忆角落里，扒拉出薛义这个炮灰角色。</p>

薛义在原作中还真有那么一点笔墨。</p>

《一仙难求》的开篇剧情是赵不绝密谋复仇，一刀爆发宰了主人出逃，意外邂逅被通缉重伤的女主。</p>

而那个被宰的主人，就是薛义。</p>

他的死亡，直接导致赵不绝招惹了小说前期最大boss，北荒部洲大族薛氏。</p>

现在这薛义提前被她惩治，无法继续凌虐赵不绝，而赵不绝被剜了一块骨头，身上又有三四道血窟窿，伤势极重。</p>

一主一仆均无人关心，天寒地冻的，怕是没过多久，就得双双殒命。</p>

唔，要怎么处理呢？</p>

清禾正在琢磨，却见赵不绝勉强爬起来，向她摇摇晃晃地，一步步走来，沿路足下尽是磨蹭出的血迹。</p>

他哪来的气力？</p>

这伤势她看着都疼，赵不绝脸上却充满已经习惯的麻木。</p>

“多谢仙子出手相助。”他声音嘶哑道。</p>

原来赵不绝的声音是这样的。</p>

清禾打量着面前少年的模样，《一仙难求》人气很高，但官方始终没出角色设定图。</p>

因此一些画手根据原作的文字设定，画了赵不绝同人图。</p>

但都比不上眼前本人来的真切现实。</p>

赵不绝身形瘦削，满身伤痕，容貌寡淡无奇，而那黑眸又格外阴沉冷漠，因此令人初始印象难生好感。</p>

——同人作者画的男主还是过于好看了。</p>

赵不绝在原作中的描述，就是【平平无奇，阴沉狠辣】。</p>

不然也撑不起黑暗现实流修真小说的男主咖位。</p>

这种冷酷麻木，与当初的祓神有些相像，却又截然不同。</p>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没品出味儿。</p>

大概是颜值差距实在太大吧。</p>

清禾微笑道：“不必谢我。我只是见那薛义一心想见识何为天罚，就顺手帮他一把罢了。”</p>

“原来如此。”赵不绝低声道，“敢问仙子，我能将我家少爷带回去么？”</p>

清禾皱起眉头，有些吃惊。</p>

“你带走他做什么？”</p>

刚才薛义可是差点活活剖了他。</p>

“终究主仆一场，家人未来，虽然少爷严苛，我却也不能眼见他曝尸荒野……”</p>

周围人闻言，纷纷为这奴仆少年的愚忠叹息。</p>

可清禾看过原作。</p>

赵不绝的话，她半点不信。</p>

但是。</p>

即便虚情假意，又如何呢？</p>

于她而言，薛义苟延残喘无妨，当场暴毙更是美事。</p>

“好啊。”她愉快摆摆手，“去吧。”</p>

她笑眯眯地看着赵不绝将薛义拖走，碍眼的货色从眼前滚蛋，叫她心情好转许多，能安心愉快地等待洞天开启。</p>

她甚至有心思和祓神胡说八道。</p>

“祓神大人，这等的也实在太无聊了。您说不然将这洞天开启时间提前一会儿，怎么样？”</p>

祓神冷冷道：“无聊。”</p>

……？</p>

她可能是被神灵宠坏了。</p>

久违的被拒绝，竟让清禾一时没反应过来。</p>

神灵这是拒绝了她？</p>

“怎么了嘛？”</p>

哔哔哔。</p>

祓神安抚雷达迅速发出警报。</p>

少女听出祓神这是在闹别扭，却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叫别扭又冷淡的神灵生气了。</p>

刚才她不是一直在帮他出气嘛？</p>

这都还能不高兴的？</p>

神灵闻言沉默。</p>

“您别不说话叫我猜，我猜不到的，猜错了平白叫您生气。”清禾立即声明，“但如果您能与我明说，确切有理的话，我会好好道歉。”</p>

这算是他们相处的老惯例。</p>

祓神阴郁敏感，清禾更多时候都是个傻乐的迷糊蛋。</p>

所以祓神要想生气，得生气得明明白白，叫她知道这是该哄神了。</p>

——然后少女就会格外熟门熟路的，将神灵光速哄好。</p>

这算两人心照不宣的相处默契，可这次神灵却没按照套路来。</p>

他仍然没有开口，沉默时间长得叫人不安。</p>

到这个地步，清禾不得不慎重起来了。</p>

“……您这是认真生气，还是要我再哄哄继续走会儿流程？”</p>

至此，神灵方才冷冷开口。</p>

“你与那凡人少年聊得很愉快。”</p>

哦！</p>

哦！！！</p>

清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瞬间浮现笑容，脱口而出。</p>

“诶~您这是吃醋啦？”</p>

祓神：？</p>

*</p>

这就是神灵方才迟迟不愿开口的原因。</p>

不管用什么语气，用什么组织，只要言语核心有关刚才那个少年，都会显得祓神自己……好像很在意似的。</p>

但祓神见她全然不觉的样子属实碍眼，最后还是勉为其难，替她剖析方才如何做错了。</p>

结果清禾就如此反应？</p>

祓神怒极反笑。</p>

他在意吗？</p>

堂堂祓神，需要在意小眷者与凡人奴隶的相处态度？</p>

呵。</p>

可笑至极。</p>

“哼，”祓神冷淡嗤笑，“休要用凡人肤浅之念揣度神灵。”</p>

“哦，肤浅，确实肤浅。”清禾连连点头。</p>

“人类孱弱，朝生暮死，才会整日惦念此等情.爱之事。”</p>

清禾深觉有理：“嗯，确实孱弱，有道理。”</p>

他冷酷开口：“你可知，不敬神灵下场为何。”</p>

清禾顿时叫屈：“哇，您不和薛氏计较，反而来苛责一个追随您言语的忠诚信徒！这就是差别对待么？”</p>

祓神：“……”</p>

她还有理了是么。</p>

对着那凡人奴隶笑得那般开心，在旁人看来，指不定就是仙女动心下凡，拯救困厄少年的路数。</p>

平白……平白有损神灵威严！</p>

这小姑娘是真的被宠得无法无天，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才在这里振振有词的狡辩。</p>

换做以前，他直接一道天雷劈下去，哪容凡人废话机会。</p>

心里想那么多，但神灵自知说不过她，索性彻底闭嘴。</p>

他选择在识海散发无尽冷气，冰得少女神识越发清醒，有充分的条件反思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错事。</p>

清禾捂住脑袋：“唔……”</p>

大脑突然急速冰镇，叫她第一时间有点头痛。</p>

感觉有点像夏日痛饮冷藏一晚上的可乐，那种极致冰爽。</p>

她下一瞬就适应过来了，但心念微动，捂着头可怜巴巴地说：“祓神大人，我头疼。”</p>

祓神轻蔑嗤笑：“哼。”</p>

然而萦绕着她识海的冷气，却悄然散去大半。</p>

哎呀。</p>

清禾好笑之余，又觉得有点怜爱。</p>

祓神老说她单纯，可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单纯。</p>

不然“心机深沉”的祓神大人，怎么总会被她轻易用各种小手段糊弄过去？</p>

而且神灵自闭一万年，连吵架都不会了。</p>

老像这样被她三两句就打得溃不成军的话，只会让人完全兴不起捉弄念头，只想赶紧抱回来哄好。</p>

她组织语言，开始检讨自己的错误。</p>

“我知道您是觉得……觉得我不该对不敬神灵的罪人同属，如此亲和。”</p>

清禾绞尽脑汁，可算找到一个“敬畏神灵”的说法。</p>

祓神对此稍微满意，淡淡哼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反思。</p>

清禾挠挠脸，在心里叹息。</p>

哎，“敬畏神灵”的说话方式真的好难想。</p>

她好不容易又编出一句：“像他那样污浊卑微肤浅的凡人，如何配与我这侍奉在神灵身边的行者交谈？”</p>

清禾满脸深刻忏悔：“而我与他说了那么多话，同样有失身份——不止失自己的身份，也令您丢面子。”</p>

这态度才勉强算是诚恳。</p>

像她之前那些，都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p>

作为对她的肯定，祓神淡淡开口，语气毫无起伏，十分有神灵的超然淡漠感。</p>

“倒也不必用如此粗俗说法。”</p>

“嗯嗯，您说的对。”清禾连连点头，满脸写着真诚。</p>

孺子可教，神灵也愿意勉强点拨两句，令她的检讨更加深入。</p>

“陈述罪责之余，你也需要说明，刚才为何这么做。”</p>

安抚神灵雷达自动翻译了这句话。</p>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问她，刚才为什么对赵不绝格外关注，甚至对他微笑。</p>

毕竟她以前除了祓神，谁都不在意，谁都不关注。</p>

换做陌生人可能还不会发现清禾对赵不绝隐晦的关注，可祓神的世界唯有她一人，而她的世界理应也只有神灵。</p>

如此极致简单纯粹的关系。</p>

那祓神如何会察觉不到，他们小世界多了个外来者？</p>

这就说到问题核心了。</p>

清禾当真严肃起来。</p>

“您感觉到了么，那个少年的气运，有些特殊。”</p>

“嗯。”</p>

“……没然后了啊。”清禾纳闷，“您不觉得很奇怪吗？”</p>

她刚才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隐约有点担心的。</p>

原作结尾逻辑再牵强，结果也是没改变的。</p>

赵不绝会对祓神造成威胁。</p>

委实说，有一瞬间她有些动摇，要不要提前斩草除根，干掉潜在威胁。</p>

但由于道德感作祟，她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没动手。</p>

“原是如此。”</p>

到了祓神擅长的领域，神灵立时平静下来，也理解少女方才的反应了。</p>

她在担心那少年身上的一丝宿命，是否会影响他。</p>

关于这个祓神也有些意外，宿命为何会在一个奴仆少年身上冒出苗头。</p>

须知道，祓神即为天道，乃是此时一切规则的至高点，他的弱点仅存于命运，也即宿命。</p>

毕竟天道是应承此方世界宿命诞生，进而创造天地万物的。</p>

可也只是一瞬诧异。</p>

他对赵不绝的关注，甚至还没有对“过于激动的天雷是否灼伤了清禾指尖”这件事来得多。</p>

“我担心他伤……担心他冒犯您。”清禾用了个敬畏神灵的用词。</p>

这次祓神没计较这种揶揄他的细节。</p>

“何须忧虑？”</p>

“若事事你都要如此担忧，那你若是万年前与我相遇，我封印于地宫时，你莫不是要用泪水淹了地宫？”</p>

祓神心情愉悦，难得开了个玩笑。</p>

他当时遭遇的凶险，可比这所谓宿命少年严峻得多。</p>

哀莫大于心死。</p>

天道彼时被三界背叛，丧失一切，血肉沉沦，道统动摇，哪怕仍然举世无敌，却已发自本心地怀疑自己诞生于此世的意义……</p>

连祓神自己都想不清楚，当时是怀有怎样的心情堕落长眠，而非选择自行陨落。</p>

莫非是心存一丝微弱希冀，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