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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瑛呢?他最近在做什么?朕不是下旨让他自辩了吗?怎么没有他的奏章?”
华盖殿内,嘉德正坐在软塌上,将一本奏折轻轻合上,随口向一旁的戴权问道。
“回陛下,贾瑛这几日正带着兵马司清扫京城街道呢,听说肃忠小王爷带着巡防营也参与了进来,还有宛大两县的捕快,&nbp;&nbp;各坊的缉盗铺,都被贾瑛调动起来了。”
“哦?”嘉德疑惑道:“据朕所知,近来朝中并无大事,他清扫街道做什么?可是哪家王府仪仗出行或是有婚事?”
“回陛下,眼下年关将近,各家府邸并无大事,&nbp;&nbp;是贾瑛自发组织人手要清扫街道的,还说要改一改京城的风貌,&nbp;&nbp;今后兵马司旬日一次清理街道会成为定制。”
“他这是又在搞什么明堂?进来弹劾他的折子可从未减少,还都说什么身为朝廷命官,行下贱之事,有如朝廷威严,朕也觉得有理,朕是让他去整肃京城治安的,不是让他去做苦力的。他倒是心大,连上疏自辩都懒得做。”
戴权微微一笑道:“想来是贾瑛知道陛下会回护着他,可不是君臣相得嘛。”
嘉德笑了笑:“去,再派人去催,朕可不愿继续为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奴才遵旨。”
戴权退了下去。
而此刻的贾瑛正带着兵马司和巡防营的人马清扫到了外城。
“贾瑛,爷真是想不明白,你是脑子进水了吗?爷怎么也是一个亲王,却来陪你扫大街,说出去,&nbp;&nbp;爷还怎么混?”杨佑此刻遮着面巾,&nbp;&nbp;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扫把,&nbp;&nbp;嘴里一边抱怨着。
“之前就跟你说了,你可以不来的。”
“士兵都上了战场,爷这个主将岂能在后面躲着?哼。”
贾瑛将铁锹中的秽杂之物铲到了大车上,铁锹杵地,两手搭在锹把上,看向杨佑说道:“你不是说回京之后怕闲出病来吗?我给你找点事儿做,岂不正好?”
“再说,见惯了清洁平整的街道,我对这京城的满是泥泞早就深恶痛绝了,走哪儿都是一股子大粪味儿,我大乾的京都岂能是这般模样?”
杨佑新奇道:“这天下的街道不都一个样儿吗?你在哪儿见过比京城还要清洁平整的?”
贾瑛笑了笑没有说话。
正说话间却说贾母派人来请。
贾瑛急匆匆的赶回贾府,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谁想贾母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就问道:“你一个伯爷,好端端的怎么就去扫大街了?”
贾瑛找了个位置坐下,向一旁的鸳鸯道:“给爷上杯热茶来,口渴的紧。”
一旁的探春几个却用秀帕捂着口鼻,蹙眉道:“瑛二哥,你身上都是什么怪味?”
贾瑛左右闻了闻:“有吗?”
他这两日一天天的不是和大粪待在一起,就是尘土灰扬的,自然是闻不出来。
“不信,你问林姐姐。”
黛玉等了探春一眼,&nbp;&nbp;转头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贾瑛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大粪抛进了花丛中,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没事,全当给家里的花儿施肥了。”
“怪不得我总看林姐姐这几日怎么变得娇艳了起来,原来是瑛二哥的功劳。”探春调侃道。
“探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黛玉不依不饶。
贾瑛接过了鸳鸯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看向贾母道:“老太太,您只管高乐您的,外面的那些个闲话,权只当没听到,平白扰了您的兴致。”
贾母将他喊回来,指定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不然老太太通常是不会操心外面的事的。
也是,一个伯爷去掏大粪,说出去,确实掉了勋贵的脸面。
不过贾瑛懒得在乎这些,等过些日子,他们就明白了。
干净体面,从来不是看表象的。
“你这是嫌我老婆子多事了?”贾母抱怨道。
“老太太说哪里话,不久娘娘就会归省,到时候事必是要兵马司开路的,我不过是提前做些准备罢了,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差错。再者,提前清扫一次街道,到时候也会方便许多。”贾瑛回道。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是好事,可你身份毕竟不同,有什么指挥下面的人去做便罢了,何苦自己亲自上场。罢了罢了,外面的事,我也管不了,只是寻你回来问问。”
王夫人那边看向贾瑛的神色也显得亲近了许多。
不过多时,宫里又派人来传信儿,催促贾瑛陛下还等着他的自辩折子呢。
贾瑛也没再继续拖下去,而是将已经准备好的奏疏,以及一些供状让小太监带了回去,转递御前。
“二爷,巩大人进京了。”
“哦?人在哪里?”贾瑛向喜儿问道。
与匈奴的大战结束后,朝廷论功行赏,贾瑛湘军营的大捷是自岚县开始的,一直到夺取偏关之前,岚县县令巩尚仁给湘军营提供了不少帮助,两人算是结下了不错的私交。贾瑛也发现,这位巩县令虽然只是举人出身,可自身才干却要超过大多数进士出身的县令。
回京之后,便向朝廷举荐了巩尚仁。
以贾瑛如今的身份,举荐一名县令,还是很容易的。
吏部的钱尚书与贾家交好,还有冯恒石这一大强援,而巩尚仁在岚县一战中本就有不小的功绩,再加上他也算是危难之机收留了水溶,贾瑛的保举疏很快就获得了通过。
巩尚仁被召入京述职。
说是述职,其实只是升迁的一种说法儿罢了,他一个七品县令,还远远没有述职的资格。
京官难迁,虽有贾瑛的保举,还有水溶从旁说好话,但也仅仅是一块儿敲门砖罢了,巩尚仁想要真正留在京里,还需要入宫面圣之后,才会有最终的论断。
不过一个县令,能得皇帝召见,这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攻打人在城南的驿站下榻。”
贾瑛唤上喜儿出门骑马而去。
城南驿站。
“巩大人,久别重逢,京中可还习惯?”贾瑛看着依旧是一袭布衣素袍的巩尚仁,抱拳问道。
“贾大人,不,该称呼您靖宁伯了,还要多谢您与北王爷的保举提拔之恩。”一番相处,巩尚仁与贾瑛之间也算是相熟了,此刻见面,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古板,反而开起了玩笑。
“你也知道,我这个伯爷不过是个虚的,你我之间也不必那般客套,叫我贾瑛就是了。”贾瑛相交的外官并不算多,除了柳云龙和张子辰两位南疆同乡,之后就是这位巩县令了。
“礼不可废,上下有别,我还是以大人相称吧。请进。”
贾瑛不置可否,迈步走了进去。
“驿站简陋,大人请坐吧,我去唤当槽儿的上茶。”
“不用麻烦了,你既然入京,我自然是要做一回东道的,已经让人在会宾楼定了位子,待会儿一道过去。”
巩尚仁也不矫情,当即坐了下来。
“你何时入京的?”贾瑛问道。
“两日前到的,已经去吏部报备过了,等待圣人召见。”
“两日前?怎不早些来找我?”
“本应亲自过府拜会的,可我囊中空空,大人之家又是世代簪缨之家,下官总不好空着手过去,思来想去,还是修书一封的方便。”巩尚仁倒是说的一口大实话。
贾瑛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反而更欣赏巩尚仁的这种性子。
听水溶说,当初巩尚仁连他的王府官都敢回怼,性子不是一般的刚。
贾瑛倒是响起了前世的一人,只是不知巩尚仁的刚,能不能及得上那位。
贾瑛看着身上还穿着带补丁衣衫的巩尚仁,驿站提供的房宿也是最简陋的那种,出声询问道:“嫂夫人和家眷呢?”
“未曾随我一同入京,秀娘带着孩子回向下陪我的老母亲了,京居不易,就不要让她娘俩陪我一同受苦了。”
闲话几句后,贾瑛站起了身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今日到会宾楼为你接风,你可莫要拒绝。”
巩尚仁笑了笑道:“下官吃了半辈子的腌菜窝头,正想体会一番京中的山珍海味呢。”
“山珍海味没有,酒水管够。”
“哈哈哈,大人请。”
“请!”
离开驿站之前,贾瑛喊来了喜儿:“去同驿丞打声招呼,让他莫要怠慢。”
喜儿点头离去。
会宾楼,杨佑也已换了一身衣衫,等候在此,见贾瑛带了人来,好奇问道:“这位是?”
“我来为你们介绍,这是当朝肃忠亲王,杨佑。”
“这位是我和你提过得,岚县县令巩尚仁。”
巩尚仁闻言急忙拜道:“下官巩尚仁,拜见王爷。”
杨佑看着巩尚仁,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轻轻点头以作示意。身为一个亲王来说,巩尚仁与他的距离相差太大了,一个点头已经算是屈尊。
从认识贾瑛以来,除了南疆的那些士子,杨佑很少见贾瑛为他介绍自己的朋友。今日为了一个小小的县令,贾瑛便将自己喊来作陪,还真是罕见。
看来,这位巩县令,很对贾瑛的胃口。
事实也正是如此。人生路上不可能独行,但朋友也不会太多。
能得一二交心的,就已经很幸运了。
贾瑛心上巩尚仁的性格,所以将他介绍给了杨佑。他在官场上认识的人不少,可能谈得上朋友的却不多,更谈不上为巩尚仁铺路造势了,贾瑛也从没想过那么做,而以巩尚仁的性格,公私同样分明。
不过宦海一途,势单力孤总是走不远的,能有一二看的顺眼,性情相投的相互扶持,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宴席上,巩尚仁除了最开始恭敬一礼外,也表现的很随意,完全没有下位者面对上位者的拘束,但却没有半丝逾矩。
巩尚仁不是敢于平凡的人,就像贾雨村一样,却又不一样。
贾雨村会媚颜奴骨,而巩尚仁则是刚正不阿。贾雨村为了讨好王家,可以枉顾人命,而在巩尚仁眼中,似乎王爷和百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当初,他给一个日常都是山珍海味的王爷吃小米粥窝头,原因是全城百姓,自他以下都是一样的食物。
人有追求是好事,野心也好,志向也罢。若是只甘于困守一隅之地,贾瑛或许也不会高看巩尚仁一眼。
对于贾雨村同样如此。
一个只为自己,一个心有大愿。贾瑛倒有些期待,若是巩尚仁和贾雨村见面,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说起雨村,前些日子又被南京督察院弹劾了。
原因还是出在了改稻为桑之上。
贾雨村有没有见过李恩第,贾瑛不清楚。
但贾瑛知道一点,那就是以雨村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弃通过王子腾而攀附当朝首辅的机会,或许,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联系。
一如他当日,以贾家为跳板,抱上了王家的大腿。
如今的雨村,是改稻为桑的坚实拥趸者。
福建因为改稻为桑闹出了人命,林如海的来信也提到了此事。
雨村不亏是雨村,人命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仕途升迁的垫脚石,一个村子里,十几户人家被安上了抗官谋反的罪名,青壮皆杀,老幼充军流放。
因为此时,林如海同他产生了极大的分歧,此次南京督察院的弹劾,就是由林如海发起的。
至于结果
嘉德缺钱,首辅施政,傅东莱只讲利害,冯恒石独木难支,贾雨村安然无恙。
傅东莱的选择,在贾瑛的意料之中。
与他的恩师冯恒石不同,傅东莱眼中只有新政,人命在他眼中或许重要,但绝对不是排在第一位的。而改稻为桑,是朝堂几位大臣公认的,当下解决大乾国库空虚的一道良策。为了能让改稻为桑顺利推行,傅东莱甚至可以纵容贾雨村。
而冯恒石,他依旧是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皇帝重用他,很容易砸了自己的脚。
对于这些,贾瑛只是一个旁观者。
朝堂之上的大事,还轮不到他一个新进后辈插手。
席间,三人谈到了此事。
杨佑听罢啧啧不已,看向贾瑛说道:“这贾雨村不会正是你家宗亲吧?我看他的行事作风,倒是与你很像啊。”
贾瑛翻了个白眼:“他家祖籍湖州,我家祖籍金陵,要论亲,也要前追五百年了。”
巩尚仁只顾饮酒,却没说话。
贾瑛有些好奇他的看法,随即问道:“巩大人如何看此事?”
杨佑也将视线转了过来。
巩尚仁淡淡说道:“无论桑政还是贾雨村之事,自有朝廷法度明判,只需依律裁夺即可。”
乍一听,迂了些,再一想,还是迂了些。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公正可言,所谓法度,不过是统治者的遮羞布罢了。
不过,这世上,还是需要有迂人的。
杨佑对政事不大感兴趣,只是听一听,也不放在心上。
贾瑛对于村民被杀一案同样没什么兴趣,他在意的是雨村和林如海。
林如海依旧活着,未来发展如何,还真不好说。至于贾雨村,贾瑛只是出于一种亲历的新奇感。
宴尽之后,贾瑛派人将巩尚仁送回了驿馆,也不再多加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经历。
原本是想留些银两给他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巩尚仁的性子,不会轻易接受的。
自从兵马司下了新布告后,大多数的商贩还是选择了交银子,有几家不愿意的,接连几日,都有青皮无赖上门打诨。
兵马司不做理会,宛大两县也被贾瑛打了招呼,店家哭告无门,最后乖乖逃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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