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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张鉊再次从北平府出发,北上到了承德府。
而这一次,空气中似乎都带着几分焦躁的味道了。
因为从去年出塞以来,张鉊在河陇地区征召的两三万征召健儿,已经跟着他离开家乡整整九个月了。
要知道他们可不是现役的军人,而是直接从父母身边征召走的小年轻,这几乎已经到达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也是张鉊在这次召集草原、高原、松漠三处部族首领来承德参加乡射大会,并把日子定在四月的原因,到了该放这些河陇健儿回乡的时候了。
檀香鸟鸟,佛号阵阵。
此时承德府已经成为了一片佛法的海洋了,天南海北各地的僧侣,穿着各式的法衣僧袍,穿梭在承德府的大街小巷。
仿佛一瞬间全天下的僧侣都赶过来了一样,人数之多,已经超过了承德府各大寺庙的接纳能力。
甚至张鉊将承德府大小署衙开放之后,还是不能满足,只能让有条件的居民,开始接纳这些赶来的外地和尚。
自从上次慕容信长向张鉊汇报慈贤法师带着慕容彦超、赫连海龙、高松三人前来找过他之后,张鉊立刻就同意了这三人跟随慕容信长。
张鉊还特意召见了三人,同意赫连海龙回河东去把族人带到辽东。
还把自己曾经在安西用过的乞活郎称号,给了慕容彦超,命他将武宁镇中的恶棍,薛怀让等人招揽的老牙兵,裴远清理出来的佛门恶徒组织起来。
以慕容彦超为都指挥使,赵思绾等为副指挥使,组成了未来将要让小西八和小八嘎们听到名字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凶残炮灰部队乞活夜魔叉。
而高松,则被任命为辽阳郡王霸府的前部司马,命他招揽五万渤海、女真部众,拣选出两千精锐,为征讨高丽的前锋。
不过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张鉊并未召见慈贤法师。我张圣人的心态是很稳的,也有足够的耐心。
慈贤法师这种名留后世的着名高僧,心智是非常坚定的,在一般情况下,别说张鉊了,除了佛祖真的降临,就算是达摩复生,特很难影响他的心境。
是以虽然慈贤法师说他生了心魔,但张鉊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要知道,一个宗教方面的超级大老,还是从印度河流域,花了数年时间,仅凭一双腿走过两万里到契丹传教。
还能被述律平和耶律德光奉为座上宾,坐化后一千多年还能上全国新闻的高僧,能是个简单人,能是个老实人?
这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无限接近唐三藏的人物了,说声万年老狐狸都不过分。
他说的假话,就跟真话一模一样,你根本分辨不出来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对于这种人,我张圣人从来都抱有十二分的警惕。
别看他有个无上天的身份,但正因如此,张鉊才更清楚,在慈贤法师这种人心里,但其实是最不信佛的。
他信的,只是那个真实存在过的释迦摩尼关于人生观、世界观的哲理与智慧,是历朝历代一千多年的高僧大德对于佛法的弘扬和丰富,是沙门思辨,这个天竺大陆唯一哲学爆炸时代产生的精华。
他只相信自己可以凭借慈悲之心和修行得到大圆满,你要问他有没有佛,他一定回答佛在心中。
张鉊根本没有信心去和这样的纯粹宗教人士对阵,于是只能干脆不见,先确定慈贤法师不是来套路他之后,再来做出选择。
其实张鉊不知道的是,慈贤法师还真没有套路他。道理很简单,正因为他是一个不相信真有神佛,只信真理的高僧,所以才会中了张鉊的套路。
若是一般人听到张鉊说什么东胜身洲,什么沧溟之水,什么土豆、玉米、番茄,那只会一愣一愣的说佛祖可真伟大!真有慈悲之心啊!
但慈贤法师很确定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佛,而张鉊以这种身份又说的言之凿凿,还不怕别人的去验证,那这就难整了。
到底有没有神佛?到底有没有东胜身洲,以慈贤法师现在的认知,根本无法解答,这才是他心中产生心魔的重大原因。
其实就是从长安离开的延寿和尚也一样。延寿和尚除了不忿张鉊或者说六法宗篡改经义以外,最大的疑问跟慈贤法师一样。
这他妈的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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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贤法师在北平府等了张鉊十几天后,就等不住了,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团火一样,烧的他浑身极度憋闷,只觉得想要吐血。
为了压制这股心魔之火,慈贤法师干脆回到了他挂单的锦州府普济寺。
这座寺庙就是后世锦州大广济寺,着名锦州辽代古塔,就在这座寺庙之中。
只不过此时,普济寺还没经过辽国历代皇帝修缮,规模还比较小。
慈贤法师回到广济寺后,立刻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在禅房中面壁静思。
可是这种以往克制心中的办法,根本无法解决现在他心中的这个问题。
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到底是生活在一个有神佛的世界,还是没有神佛的世界?
若是有,这一切都被神佛安排好了,这世人到底为何而活着?生存有何意思?人之生老病死到底从何而来,灵魂又该往何处去?
三月中,慈贤法师再次步行十余日,从锦州走到了承德府,来到未来准备供奉张鉊的大昭明寺,就在大雄宝殿外寻了个蒲团打坐,至此就再未离开。
直到了这刻,张鉊才有些相信,这位着名的高僧,是真的被心魔给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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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鉊穿起了一件缁衣,这件缁衣已经非常破旧,只从表面遍布的毛球,就能想象的到,它经历了多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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